丑时二刻，云舟迷蒙间听到了门开的动静，紧接着有风吹了进来，冻得他打了一个哆嗦。不过片刻，那人就把门细细掩上了。
云舟勉强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中，他认出了自家阿耶的身影，又安心地睡了回去。
鸣琴帝并未让内侍点灯，进门后先是坐在炉边，等到把身上的寒意驱散了，才伸手摸了摸云舟的额头。亲自感受过儿子正常的体温，他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昨日清晨宫中来人后，得知儿子高热不退的鸣琴帝心焦如焚，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飞回去。但他现在是一国国君，已经不是当年潇洒自在的小将。
为了避免引起百姓恐慌，鸣琴帝只能暗中下令让圣驾缓慢提速，又忙让从北庭赶至泰和山随驾的虞知乐先行入宫探望。
饶是如此，鸣琴帝也放心不下，还得今夜亲自瞧上一眼才好。圣驾在鸣琴帝的满心焦灼下，总算是紧赶慢赶在夜里抵达盛京城外。
等到大军回了京郊大营，随行重臣们都在皇庄安置好之后，已近子时。圣人撇下随从，留了口谕，便带着三两亲信悄悄回宫了。
云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圣人原是觉着养孩子不会比处理国事更难，才养在了自己跟前。谁知云舟这娃娃如此招人疼，牵引了他不少心神。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啊。[1]
换是以前，他根本不知道要把身上烤暖了再抱娃。还是好几回他忙到夜里才上床，身上的寒意把云舟冰醒了，才有了天冷时每次上床前都把自己捂暖的习惯。
真切感知到儿子病情好转，鸣琴帝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换了寝衣就上床搂着儿子睡了。
小半个月没见着云舟，鸣琴帝想儿子想得都有些睡不着觉，现在儿子躺在他怀里，总算能踏实梦周公了。
要不是云舟还太小，他巴不得走哪揣哪。但孩子大了，也就不会再和他一起睡了。还是现在这样能窝在他怀里正好。
父子俩都陷入了一片黑甜，好好睡了一觉。
***
云舟再次醒来已是辰时。鸣琴帝卯时就已经返回皇庄，等隅中和随行大臣们一同进城。
知道夜里阿耶回来看他了，云舟今日开心得很。但更让他兴奋的是五日前阿姊和兄长们来信说今日回京。
现年十四岁的泽宁公主裴云曦和十三岁的渭王裴云昭、漳王裴云曜都在盛京书院念书，此次冬假是跟着书院的荣誉客卿到扬州进行历练考核。
云舟与兄姊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一个月前，平日里兄姊们在书院念书，每次旬休时都会回宫陪他玩儿。
而鸣琴帝也是在兄姊们出发扬州的时候，循前朝旧制摆驾泰和山祭天祈福去了。
云舟出生以来，很少会和家人们分开这么久，而且还是同时。这些天里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能团圆啦。
可惜他不能告诉家人他有了小鱼这个新朋友……这么一想又有些难过了。
小鱼是他的第一个伙伴，还救了他一命，可是他却不能给小鱼封赏，甚至不能告知世人它的存在……
好在系统与宿主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小鱼及时安慰了云舟，这才没让云舟继续钻牛角尖。
【没关系的舟舟！宿主完成了任务之后可以获得积分，而系统也是有能量提成的！】
小鱼今天特别开心，刚绑定云舟时，它其实并不确定能不能留下来。但看着幼崽眼底的渴望，它还是许下了会一直在的承诺。
它想，就算有别的系统来了舟舟身边，它也会死皮赖脸地留在这的。好在主系统今早回复了它的报告，只说让它继续这个任务，并给它更新了新的功能。
刚绑定云舟时它只是个见习系统，身上只有开启系统商城、发布紧急任务的权限。
发布的喝药任务就属于紧急任务一类，这是只为幼崽生命安全服务而设计的特殊权限，是每个系统都有的核心设定。
而系统商城也是每个系统都拥有的基础权限，小鱼还没有绑定过宿主，所以它的本职权限还尚未激活，而能解锁什么样的权限，取决于轮回司对宿主未来发展的模拟预测。
比如宿主未来如果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那么它就会是科学家培养系统，如果宿主是个很厉害的文学家，那么它就会是个文豪养成系统。
虽然小鱼也很期待宿主未来的人生发展，但在云舟满三岁前，它都只能是个啥也不能干的小废统。
不过主系统给它单独开了个小灶，现在小鱼已经是个加载了幼崽养成模块的中级系统了。
等主线开始之后，它就会慢慢升级至高级系统，拥有与该位面相匹配的修复能力。
***
这个世界的主线要在两个皇子满十八岁后展开，也就是鸣琴十三年。现在是鸣琴八年末，还有四年的时间可以让小鱼和云舟一同成长。
按着原剧情的走向，接下来不管是主线还是支线都没了关于云舟本人的描述，起码直至主线展开，云舟都会是安全的。
因为云舟未能如原剧情般早夭，幕后推手的棋子也就没来得及将脏水泼到两个皇子派系头上，匆忙逃离时泄露出了马脚。
接下来鸣琴帝和两个兄长也不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彼此之间，而是齐力对外，对后宫前朝都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幕后黑手被不良人、虞氏还有薛、卢两族搞得焦头烂额，宫中暗棋全数折损，也就没了再次暗害云舟的能力。
在父兄的庇佑下，云舟会迎来一段很长的安全期。而本位面也会因为这个关键节点的改变获得新的生机。
云舟的夭折在剧情里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却是导致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最初原因。
小鱼在广袤宇宙中能听到云舟的心声并不是偶然，而是这个位面努力自救的必然。
世界意识笃定只要有系统路过，就不会放任云舟夭折。即使发出这段求援信号会让它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处于虚弱之中，它也要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所幸小鱼真的捕捉到了这段信号，主系统也在忙碌中看到了小鱼的报告，并将这个世界列入了重点关注名单。
毕竟万千世界中需要系统修复的小世界数不胜数，能修复这个小世界的高级系统都还在其他情况更为危急、经不起二次重启的小世界里打转。
即使世界意识没有发出这段求援信号，主系统也会在剧情走到尾声时重启小世界，但那时就会是完全不同的全新故事了。
而这一切都还尚未发生。小鱼的到来，就像是亚马逊雨林的那只蝴蝶，掀起了一阵飓风。[2]
从云舟的存活开始，世界就已经朝着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向一路狂奔，再也不会走向原初设定的最终结局了。
***
【舟舟，昨天忘了说，绑定成功后我们已经可以开启系统商城啦。】
【我也还没看过商城里有什么呢！现在我们一起打开看看吧~也不知道10积分能买些什么？】
看着小鱼兴奋的样子，云舟也好奇起了系统商城里的货物。昨天玩闹时小鱼介绍过它隶属于掌管万千宇宙的轮回司，想必能够联通所有小世界的轮回司系统商城里一定有非常多他从未见过的物品。
当下一崽一统就兴致冲冲地打开商城，却发现10积分以内的商品只有些奶糖、鸡蛋糕等只能在空间享用的吃食，而营养奶粉的价格居然高达100积分一罐！
不过买下五份吃食还会附赠一份大楚适用版配方，奶粉的制作方式想来也是能用来改善北域臣民生活的，这价格也算物有所值。
除了吃食外，商城还卖琳琅满目的制作图纸，这些图纸都有附赠教学视频。只要购买一份，买家就能跟着视频模拟制作，直到学会为止。视频时效是永久的，任何时候都可以查漏补缺，主打一个包教包会。
但超出这个小世界科技水平太多的制作图纸都被锁住了，比如说歼星炮等要发展到星际水平的武器，即使云舟攒到了那个天文数字，也是不允许购买的。
不过以当前位面科技水平稍稍往后发展个几百年的封建社会产物倒是可以兑换。云舟把商品分类都看了一遍后果断选了农业。
本朝以农立国，开国起高祖就定下了“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3]这一国策。故而每代皇子们通识常用字后，背的第一本书就是《齐民要术》。
纵使不解其义，也要每一个皇子都牢牢记住农业的重要性。这个位面里的大楚正处于小冰河期，虽边军强盛、外患无忧，但天灾不断。
即使开国至今六代帝王都是旰食宵衣、焚膏继晷的圣明之君，也无法避免旱涝灾害的发生。
是以，每代皇族无论是在朝为君还是在野就藩，都秉持“以农为本”的准则将农事放在第一位。再纨绔的皇族子弟，也不会在农事上作妖。
云舟先是看了良种这一小类，但良种自古以来都是重中之重，在商城中的价格也十分高昂。眼下只能从农具方面考虑。
云舟快速略过本朝已有的农具后，他果断选择了踏犁[4]作为目标。踏犁是一种适用于不能牛耕的山地的农具，是当下最便宜也最适合的选择，价值800积分。
有了踏犁不仅可以降低剑南、岭南两道的耕地难度，也可以缩小河南、河北两道的耕牛缺口。
等到“二月二龙抬头”[5]，春耕就开始了，要是能在春耕前得到踏犁的制作图纸就好了。
但心急也是无法马上拥有800积分的，云舟心下不免有些失落。农时不等人啊。
【舟舟，别担心啦。等你过了三岁生辰，我更新了新的权限，咱们就能解锁任务面板了！】
【到时赚积分肯定非常容易~我有个好朋友，它只带了一个宿主就圆满退休啦~我们舟舟肯定也会特别厉害！】
小鱼不忍看云舟失落，急忙告诉云舟很快就能获得新权限的消息。也不知道云舟会不会嫌弃它只是个等级低的小废统……
云舟当然不会觉得小鱼等级低有什么不好，他们是伙伴，要一起成长才行！
若小鱼曾经是个绑定过宿主的高级统，云舟还要失落自己不是它的第一个小伙伴呢。
而且云舟在家人的培养下一直都是个自信的崽，从不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师祖可是夸他是最聪明的娃呢。
“小鱼，如果我买吃食，你也能吃吗？”
【可以的！这些食物可以化作能量，用来维持系统运转~虽然不能像人一样品尝到食物本身的味道，但对于我们系统来说，能量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想着家人们今晚就能齐聚一堂了，10积分也只是作用不大的零头而已。为了庆祝，云舟就买下了五个单价1积分的鸡蛋糕，得到了一份配方。
而鸡蛋糕并不能带到现实之中，左右云舟有了配方就能在现实中让尚膳制作，这五个鸡蛋糕就全送给小鱼了。
【呜呜舟舟，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云舟有些不好意思，“小鱼你才是对我好的那个呢！我可太喜欢你送的礼物啦！”
***
没在空间待多久，云舟就被陈德仪叫起来了。三月云舟可就要正式开蒙了，辰时是上课的时间，而他们殿下每日都要睡到辰时才醒。
眼下都要正月了，他们小殿下得开始慢慢早起才能适应呢。
云舟没有起床气，平日里向来是只要喊了就会起床，唯有冬日会多赖一会儿，但也不会超过一刻钟。
今天的云舟也是一枚特别讲究的幼崽，穿好衣服后，也不需要人服侍，就自己洗漱起来。
刷牙擦脸后，又让陈德仪给他盘好头发，戴上他最喜欢的发冠，这才满意了。
今晨的早膳是加了名贵药材的汤面，纵使尚膳们为了这道汤面费劲了心思，也很难说得上好吃。
云舟恹恹地用完早膳，但想到刚获得的鸡蛋糕配方，就找了个寺人吩咐下去，开始期待午时了。
[1]“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俗语
出处：“老母一百岁，常念八十儿。”清末徐熙《劝孝歌》
[2]蝴蝶效应：由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洛伦兹提出的一个源自混沌理论的概念。
关于该效应最常见的阐述为：“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蝴蝶效应说明了在动态系统中，初始条件的微小变化可能会通过连锁反应引起巨大的、无法预测的结果，导致系统最终状态的显著差异。
[3]“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语出「西汉」司马迁《史记·孝文本纪》
原文如下：
上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毋以异，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4]踏犁：又称脚犁，古谓跖铧，今称大锹。这种农具适用于多石、巨根错节、不能使用牛耕的山地，主要流行于广西壮族自治区。
此外，踏犁在西南一带的少数民族地区如广西、贵州、云南等地也有流传和使用，至今仍在发挥一定作用。
北宋年间，朝廷曾于淳化五年(994)和景德二年(1005)分别在黄淮地区和河北地区两次推广踏犁。
踏犁的推广不仅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还促进了农业劳作方式的变革。由于踏犁的使用相对简单，且不需要畜力，节省了农民购买耕牛的成本。
[5]“二月二龙抬头，”后半句是“大家小户使耕牛。”这句谚语体现了我国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传统节日的农耕文化特色。
“龙抬头”标志着春耕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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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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