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看了个大盘,那家的风水凶的呦!”
“老张怎么天天看大盘,你那块儿就这么不太平?”
“你以为呢?我们这儿邪得很!尤其是婴灵,那哭声到现在都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把赚了不少钱吧?”
“那可不,观众们就爱看这种刺激的,不过还嚷嚷着是特效呢!”
“阴阳先生、直播交流群?这什么东西?”凌期看着聂远傅举在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一脸震惊。
“名字不都写着吗?这是全国各地阴阳先生交流的群,我当时直播呢,被群主给发现了,就被拉进来了。”
“这有什么用?”
“交流啊!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在群里问,什么偏方秘术都能找到。”聂远傅说,“而且谁直播了在群里说一声,会有人给你捧场的。”
短短几年,这世界却终于发展成了凌期不认识的模样。
“我寻思我才死了九年啊……”凌期小声说。
“都快二零四零年了我总不能还是在街头算命吧,那都是玩儿的——我跟你说,”聂远傅突然拍了拍凌期的肩,“直播抓鬼绝对能爆!”
凌期抽了抽嘴角:“观众不买账,当特效怎么办?”
“那更好啊,那就靠逼真的特效红啊,我现在都有几万粉丝了,随便播点什么都有人看的。到时候他们看见我的特效再一宣传,人气不就来了吗!”
聂远傅手舞足蹈地对凌期未来的职业生涯作出了完美的规划。
凌期这几年在人间抓鬼,因为已经死了所以不吃不喝不睡也就这么过了九年,此刻突然让他来重新体验生活的艰辛实在有点儿过分。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笑出来。
结果可能是他对控制这具身体还不是很熟练,所以苦笑得连聂远傅都皱起了眉:“早就想说了,不会用我的脸笑就别笑,本来就不是适合笑的脸。”
凌期:“……”
“哈喽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聂,今天我来给大家直播抓鬼。”凌期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假笑着说。
“主播今天居然和我们说话啦!”
“小聂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直播抓鬼?小聂要转型了吗?”
“主播居然还有搭档了!哪里来的西装帅哥?”
“他是负责抓鬼的人,我教他抓鬼,可以理解为我的徒弟。”
凌期看了正在看导航的聂远傅一眼,心想他以前都不和粉丝互动的吗?
听见凌期说这话,弹幕快速刷了几条:
“哈哈哈哈主播要笑死我。”
“传下去,小聂收徒了。”
“传下去,小聂教徒弟抓鬼。”
“传下去,小聂教徒弟吃瘪。”
“传下去,小聂教徒弟被骂……”
凌期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来聂远傅这半吊子本事别人都门儿清啊。
聂远傅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跟着导航左拐右拐,来到了一条大马路上,这里是松山路,车祸发生的地方。
七月十九日早上八点,松山路两辆汽车相撞,一个车主重伤,另一个车主当场死亡。
死亡的就是凌期和聂远傅需要收魂的人。
“那只魂昨天刚刚离体就遇到了无常,然后那无常可能也是个新来的,没有及时收魂,让他跑了。”聂远傅拿着凌期的特制手机看冥府给他发的信息,解释说,“后来无常跟着那只魂,想帮他消除执念,谁知昨天晚上突然放弃了这个任务。”
这条马路右边的警戒线已经被拿走,大车小车依然像往常一样在路上行驶,只有路面上淡淡的血迹昭示着这里曾发生了一场血淋淋的车祸。
“庄笑歌!你又请假吗?”
短发女孩气喘吁吁地追上前面扎高马尾的女生。
“嗯,我今天下午要去复查。”
“那你给我带杯奶茶,我经常喝那个,要全糖多冰的。”短发女孩笑着说。
“少吃点冰的。”
“天这么热啊!我就要喝冰奶茶!”女孩抱起庄笑歌的手臂晃了晃。
“好好好,给你带。”
“我就知道我们笑歌最好啦!”
女孩一蹦一跳地走在庄笑歌旁边,送她到校门口,含泪挥手。
“路上小心啊!”
庄笑歌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坐上公交车后,庄笑歌看着窗外发愣。
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来,她让声音放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
“喂?”
“笑歌,今天是不是该复诊啦?”
“嗯。”
“对不起,爸爸今天临时被分配了一个任务,陪不了你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
庄笑歌沉默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
上一次也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永远都有任务,永远都陪不了我。
屏幕上方又弹出了几条消息,消息的头像是一个大袋鼠。
“拿着这些钱买点好吃的。”
“有爸爸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笑歌要对自己有自信呀!”
“看爸爸这个帽子好不好看?是你喜欢的袋鼠哦。”
随后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方形脸的中年男人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头上戴着一个有袋鼠耳朵的帽子。
庄笑歌低头打了一个字。
“丑。”
消息发送成功后,庄笑歌熄了屏。恰巧公交到站,司机让人们前门上后门下,不要拥挤。
“情况是好的。你最近停药了吗?”
医生看着桌子上的报告,问庄笑歌。
“有三天没吃,忘了。然后情绪就特别低落,还会突然想发火,那天我对爸爸发了火,之后就又崩溃了。”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尽量不要停药——除了这个情况以外,你平常的情绪都挺稳定的是吧?”
庄笑歌点了点头。
“那我再给你开一盒药,你按时吃,下周再来复查,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了及时和我联系。相比以前,你的你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你是不是已经联系好了A市的医生?”
“嗯,下个月去看看。”
医生闻言点了点头:“行,我听说好多患了双向情感障碍的人去了那里都恢复了很多,你到了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医生。”庄笑歌站起身,给医生鞠了一躬,“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她还没有完全站直身体,手机铃声却再次响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停回响。
庄笑歌下意识地不想接这个电话,但是医生的椅子往后退了一下,表示自己在回避。
她只好摁了接通。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笑歌,你爸爸出车祸了,现在在人民医院,你快来见你爸爸最后一面……”
庄笑歌手里拿着手机,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手的存在。
电话里的声音离庄笑歌越来越远,她弯着腰,似乎再也站不直身体了,她茫然地对医生说:
“医生,我好像又犯病了,我听不懂他们说话,医生,医生救救我、能不能救救我……”
庄笑歌上半身俯在桌上,双手紧紧抓着医生的胳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轻水小区八栋302住着一位货车司机和他双向情感障碍的女儿。
偶尔晚上可以听到他家里传来令人心悸的哭叫。
但其实大多数时候,庄笑歌的崩溃是无声的,悲伤莫名其妙地袭来,以难以抵挡的速度把他大脑里的多巴胺一扫而空。
长久的哭泣对她来说也很困难,她会很突然的亢奋,对世界充满了热情。可她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情况,会不会对来看他的爸爸吼叫,会不会把桌子上的东西摔碎一地。
凌期敲开他们家门的时候,就看见她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坐着,即使来人了也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女人,她是庄笑歌的妈妈杜鹃。杜鹃看着他,轻声问:
“你是?”
“嫂子好,我是和庄哥一起出车的同事,今天突然听到这个噩耗我很心痛,想来和庄哥道个别。”
凌期低声说,然后目光往屋里扫了一圈,看见庄笑歌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那是死去的庄方钊。
而庄方钊旁边,是拿起镰刀后活人就看不到的聂远傅,他举着镰刀,想和庄方钊说话。
但是庄方钊的注意力全在庄笑歌身上,没有理会聂远傅的任何一句话。
“可以和您女儿聊聊吗?”凌期问。
“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
杜鹃看起来不是很想让她和庄笑歌说话。
“我知道,庄哥经常和我提起笑歌,我现在也是想和她聊聊,说几句庄哥没来得及说的心里话。”
犹豫了一下,杜鹃点了点头。
凌期走进门,坐得和庄笑歌有一点距离,害怕惊扰到她,然后轻声叫她:“笑歌,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经常和我聊起你呢。”
庄笑歌只在听到“爸爸”两个字时微微偏了偏头,但是仍旧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你爸爸跟我说,他有一个超级棒的女儿,从小就是班里的第一名,在家里还聪明懂事。
“他一有空就跟我讲他的女儿。说他的女儿小时候去爬树,爬得比小男孩儿还高,就去找他炫耀,他奖励她好多糖。
“还说他女儿出生的时候七斤三两,是个大胖女儿,把他高兴得。
“他说她女儿越长越大了,都快比他高了。
“他说女儿上高中了,不舍得让女儿住校,想办走读,但女儿非得住校,只好依她。
“他说他的女儿是全天下最棒的女儿。”
庄笑歌突然偏过头看着他,说:“可是他放弃了我,他私自离开了。”
“没有,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庄方钊拼命地往前凑,想和庄笑歌说话,可聂远傅在他身后拉着他,不让他靠近。
“没用的,她听不到你说话,你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告诉我们我们替你做行吗!”聂远傅大声说,用力抱着庄方钊的胳膊。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我要看着笑歌病好,我要看着笑歌长大!谁都别想拦我!!”
庄方钊猛地挣开束缚,额头上的伤口重新流出献血,表情狰狞地瞪着聂远傅。
下一刻,屋里的灯闪了两下,突然灭了。
庄笑歌的故事灵感来源于我几年前看的一个真实事件,因为时间过于久远,我已经无法找到当初的原帖,但是当初看到这件事的感受我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故写下此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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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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