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辞脑中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感到元神中**过后汹涌而来的余韵，舒服得让他简直有一种濒死的错觉。
他从不知道脱离了肉.体的神魂还能有这种感觉，仿佛所有超脱的感官全都在此刻回归，并以增强千百倍的敏感度悉数作用在元神之上，让他在极致的欢愉中几乎要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君辞终于略微缓过来些，才发现他和燕云朔正落在湖中心的岛上。
他识海中，从来都平滑如镜的湖面此时正波澜迭起，潮水上涌，拂过岸边洁白的沙石，本来安稳悬浮在空中的冰晶和雪花，因他刚才的失控都炸开成更细碎的颗粒，簌簌地落在梧桐树上、湖面上以及他和燕云朔身上。
冰花带着寒意，冻得君辞一颤，终于完全回过神来。
愣怔之后是说不清也压不住的恼火和愤怒，君辞看向害他到如此境地的不速之客，恨不得现在就召出素尘，将燕云朔的元神千刀万剐。
燕云朔也刚缓过劲，就感到一股杀意从旁边奔腾而来，他下意识往远处滚了两圈，以躲开想象中马上就会飞过来的剑意。
在滚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那么些许的熟悉。
快一个月前，他在云梦泽底，从南柯境里醒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个光景。
燕云朔：。
不过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君辞没能拔出剑来，也没再以那种极怒的、受了天大屈辱的目光看他，那一小团白色元神浑身都炸开，但终归是没再对他动手，只在死死盯了他半晌后，用比霜雪更冰寒的声音道：“——滚出去！”
燕云朔刚才还说自己出不去，现在忽然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运用印记，灵念一闪，元神瞬间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他一翻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盯着窗外泻入的月光看了好一会，又缓缓躺下。
神识受到的冲击传递到肉身，燕云朔觉得自己指尖都是酥酥麻麻的，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心里暗骂一声，又眼不见为净地把被子盖上了。
过了一会，欲盖弥彰地将膝盖屈起来，将被子顶出一个更高的鼓包。
燕云朔盯着床顶发愣。
从南柯境出来后，他一直有意将幻境中的记忆压制在识海深处，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完全脱离了南柯境的影响，什么刻骨铭心、旧情难忘，在强悍的意志和神识面前，都只是在历练中需要勘破的谵妄而已。
他自认对君辞的态度也没有因此受影响。
这是一个合格的修士应该做的。
但刚才那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知道碰到他心里那个关窍，曾经被压制得很好的记忆纷纷上涌，他脑中一时全是大虞朝时君辞的模样。
他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眼睛。
初见时阴沉沉盯着他的乌黑的眼，略熟悉后对着他淡淡的一瞥，气急时眼中像燃着火焰，虽然灼人却闪着生动明亮的光彩，互通心意后，那双眼睛偶尔会对他弯起来，那眸中的霜雪便化为春水，流露出藏不住的爱意。
燕云朔想起南柯境中的第一次，君辞半阖着眼，长睫微微颤着，眸中含着将散未散的一层水雾。
他怕弄疼他，花了小半个时辰让他适应自己的手指，但换了真东西进去的时候，君辞还是拧紧了眉。
滚出去……
进到一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那双眼便似嗔还怒地瞪过来，色厉内荏极了。
君辞总喜欢让他滚、让他出去，但这话燕云朔从来都只是听听而已。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刚才君辞让他滚出识海，燕云朔就溜得很快。
燕云朔：。
他已经把两个膝盖都支起来了，但这显然没什么作用，神识中残留的快.感还游弋在身体中，他甚至觉得身上盖着的被子、穿着的寝衣都让人难受，布料摩挲在皮肤上简直能擦出火星。
就这么**地在床上躺了快一炷香，燕云朔黑着脸爬起来，用引水诀接了一大桶冰水，在里面坐了一整夜。
.
君辞这三天都没出门。
第一次从南柯境出来，他提剑对着燕云朔就是砍，这次从识海退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杀人了，也不想见到燕云朔。
自闭了。
那晚之后他和燕云朔再也没有交流，识海深处用来通讯的标记也没再亮起，君辞觉得这样就挺好，如果他能和燕云朔老死不相往来就最好。
但今天他就得出门，和那厮一起去凡间界。
君辞怀着极其沉重的心情穿戴整齐。
凤怀卿和君暮寒已经在外殿等他，凤怀卿用这三天的时间把他的乾坤袋重新装满，各种灵宝法器不要钱似的统统往里塞，除此之外，还用灵器强行催开一朵黑雪姬，亲自系到君辞腰间。
“凡间界的鬼物我倒不怎么担心。”凤怀卿道，“但你身上封印有缺，若净灵之体的灵体泄露，筋脉受损，那才是有你好受的。”
君辞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凤怀卿：“如今凡间界过了惊蛰，阳气生发得厉害，等到了端午、夏至，你体内的净灵之气肯定更难压制，若真受不住了，就先回来，别在人界硬撑，知道么？”
君辞点头。
凤怀卿看着他：“你这几天感觉如何？灵脉还疼么？”
“似乎比之前好些。”君辞回想着，他从醒来后就一直忍痛，灵脉中的滞胀感几乎已经成为常态，他也不再过多关注，凤怀卿问起来，他才发现这几天身上松快许多，连之前那朵一直收在袖中的黑雪姬都没怎么拿出来用过。
本来每天早上都会被日出牵引的阳气疼醒，但这三天他都休息得不错。
大概是因为没出门，也没晒到太阳吧。
君辞没有在意，凤怀卿也以为是给他的各种法器起了效用，拉着他絮絮叨叨叮嘱半天，见时间确实拖不得了，才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出门。
另一边，燕云朔也在收拾自己的包袱。
比起君辞，他的行囊要简单许多，换上了应星洲送他的新的乾坤袋，里面装了些出门必备的东西，还有些刀谱心法，几本讲符箓法咒的典籍，其他的什么也没带。
他转过头，见玄阳子正立在自己房门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燕云朔：“师父？”
“到了阳间界，要听当地铩魂盟指挥的话，不要擅自行动。”玄阳子叮嘱道，“下次再遇到阴气重的地方，不要贸然去探查。”
燕云朔：“我知道的，师父不必担心。”
“凡间界都只是些小鬼，我倒不担心你的安危。”玄阳子道，“但鬼物聚集处阴气浓重，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你体质若暴露，易生事端，最好还是每日日出之时，都去晒晒太阳。”
燕云朔应了一声。
“凡间界灵气稀薄，日之精华也不如修界浓郁，你若是觉得阳气不够……”玄阳子顿了一下，摸摸胸前的胡须，“去找君辞师侄吧。”
燕云朔：“啊？”
“师父。”他不满地叫了一声，“怎么连你也乱开起这种玩笑了？”
“诶，不是开玩笑，为师是那种乱开玩笑的人么。”玄阳子见多识广，早就认出君辞乃净灵之体，此时见燕云朔大睁着眼瞪着自己，又想到两人身上连着的灵契，只能感慨真是冥冥中自有命数，对燕云朔一挥手，“他阳气重，你尽管吸他去。”
“我又不是什么吸人精气的男妖精。”燕云朔抽抽嘴角，“多晒晒太阳的事，哪轮得到去求君辞。”
玄阳子笑而不语。
燕云朔不想多说君辞的事，将两柄弯刀往腰间一挂，跟着师父走出房门。
应星洲正站在庭院中，见燕云朔出来，对他弯起眼睛一笑：“阿朔。”
燕云朔见他一身劲装，腰间还挎着灵剑，双眼一亮：“师兄，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应星洲：“阴界异变，我一同前往，你们总要安全些。”
“那太好了。”这样的话，就不用和君辞独处，有师兄居中调和，跟君辞吵架的几率也会降低，燕云朔高兴了些，又想到什么，“不过，这会不会耽误师兄修炼？”
应星洲早已结丹出师，也早已完成前往凡间界剿鬼的任务，那之后一直云游四方，这次是为了祝贺燕云朔成功突破才回来，若是为了他又去一趟人界，燕云朔担心打乱应星洲修炼的计划。
“云游本就无定所，只要在路上都是修行，去人间界还是在修界，都是一样的。”应星洲道，“再说，宗门前线现在缺少高阶弟子坐镇，我现在去，也能多帮帮忙。”
燕云朔这下放心了，开开心心地和师父师兄走到观澜庭门口。
就见君辞立在山风中，春日冰雪消融，草长莺飞，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只有他仍如山巅上终年不化的霜雪，即使沐浴在阳光下也冒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听到声音，君辞眸光一动，漆黑的眼珠凝在燕云朔身上。
这还是那晚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两人对视几秒，又沉默着错开视线。
刚发现这也算是先do后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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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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