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普路托他为什么从尤西米亚会跳槽到立场敌对的教廷,又怎么坐到仅次于教皇与神主的主教位置。他没有多说,柯戎也就不多问。
柯戎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早点休息。”
次日,祭典即将开始。
祭典当天的教廷神殿,会迎来一年中最大的信徒流量。
天将破晓,守卫们已驻守在教廷的每一处角落,提前做好维护秩序的准备。
主教大人亲自检查了一遍神殿各处,路过执勤的守卫时,每个守卫都精神振奋。
斐伦原本躲在建筑物的拐角后,在忙碌的神职人员中不太起眼。主教在检查栏杆的坚固程度,他小跑到主教身边。
“主教,我可以去那里帮忙吗?”斐伦小心翼翼地问。
普路托神色平淡地看着他,又看向他指的方向。
晨光之下,那边的几个人正有条不紊地将一捧捧黄蕊白花搬到前殿。
那是凌晨时从郊区花圃空运来的耀星花。
作为黎忒的国花,这些新鲜娇艳的白色花朵将作为祭典上的最高荣誉,经由圣水赐福,交到信徒手中。
斐伦更小声了:“我不会添乱的,我只是想尽己所能……再为教皇廷做点什么。”
“去吧。”
不远处,柯戎盯了他们的交流有一会儿了,他刻意拖长的声音悠悠传来。
“主教阁下,礼帽怎么戴。”
普路托:“……”
他走过去,从柯戎手中接过那顶垂着绶带的华美礼帽,话语不自觉有些咬牙切齿。
“你的脑子是吃白饭的吗?”
柯戎微微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笑意。那对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捧着帽子,戴到柯戎头上,又为他理顺长发,整理衣袍。
“衣服的带子系错了。”主教大人将乱七八糟的结拆开重系,他忍不住问,“你以前是野生的?”
柯戎:“对。”
普路托:“?”
领口的衣带也有问题,主教俯下身,十分有耐心地为他拆开再系上。
柯戎低着头,看着那双手,忽然开口道:“主教阁下,你好香啊。”
普路托:“……?”
因为祭典特意焚过香的主教大人手一紧,勒紧了柯戎的脖子。
柯戎:“咳、咳咳……”
祭典来到洗礼的流程。
柯戎为了遮掩自己过于僵硬的舞姿,故意催熟了神庭内外的白樱花树。
一阵风过,无数花瓣飞往空中,飘向接受洗礼的信徒。信徒们被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吸引了注意力,没发现本应作为人群焦点的人在摸鱼。
主教暗自扶额,无话可说。
“白樱的花期已过,却再次盛开,这是神迹吗?”
“是神主大人带来的神迹!”
信徒们闭着眼满脸陶醉,双手合十,诚挚地接受神主瓶中圣水的洗礼。
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就连最后一步“告解”都没出错。
信众胸口佩戴着耀星花,排着队进入主殿,向主教与神主诉说近来或长期未解决的苦恼,在疏解后离开。
这些信徒,口口声声说神主是他们的信仰,结果连信仰换了个人都没看出来。
“虽然神主大人遮住了他的脸庞与双眸,但我相信,他那双连通天神的双眼,此时必然正在向我投来鼓励的目光。”
“我已对我的过去悔悟,我已对我的未来明确。感谢神主,感谢主教,感谢神明!”
不过柯戎更愿意认为是主教大人的人格魅力太过浓厚,信徒光顾着注意他,分散给柯戎的注意力自然变少了。
最后一位信徒告解完毕。
走出大殿前,他向他们致以最真挚的感谢。
“感谢您,主教大人,神主大人。愿四芒星的光辉普照你我。”
信徒有序列队离开教皇庭,主教推着“神主”的轮椅,在创世神的雕像下,同离开的人们致意。
平静和谐的队伍中,忽然出现异常的动静。人群有些骚动:“什么声音?”
普路托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疾声喊道:“都散开!”
不明的警报声越来越响,最后连成了刺耳的蜂鸣。
警报声的源头从人群中走出,是斐伦。主教想起自己疏忽了什么,他没有检查斐伦的身体。
疏散过后,人群深处的斐伦暴露出来,他全身剧烈颤抖着,神色惶恐无助到了极点。那张清俊天真的脸上,脸部肌肉抽动着,最终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对不起。”他说,“他们在我身体里植入了微型炸弹,他们说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神’的眷属。”
这是炼金术士的一场巨大的阴谋。
带走叛徒,带走所有信仰神明的人,为他们的目的、他们的未来铺路。
他扑通一声跪下,卷曲的金色长发散在地上,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在恐惧下缩得极小,湛蓝双眸变得浑浊。
“轰。”
爆炸声响起。
那位名字带着教皇国一切光明与美好祝愿的青年,在创世神雕像前,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主教用魔法展开了保护屏障,但余波还是波及了不少人。
创世神雕像的头滚落下来,滚到一位信徒脚边。神明的眼睛闭着,神情悲悯又慈和。
神……该如何救我?
柯戎是在爆炸声响的后一秒出的时空乱流,他身上还穿着神主的祭典礼服,坐在绚丽的诸多乱流中,脑子嗡嗡响。
他懊恼至极地按了按太阳穴。
“早该想起来的,4942年教皇国大爆炸,主导者为尤西米亚会。激进派对神学派的一次过激反抗,被称为神的四芒星上最晦暗的一笔。”
因为太惨痛太可悲,苍骊给他扫盲时特地讲过这个事件。
这是“人肉炸弹”的初次使用,教皇国重大伤亡,首都黎忒几乎无人生还。彼时人人自危,身边的人也许上一秒还是言笑晏晏的亲人与爱人,下一秒就是不受控制的炸弹。
在教皇国覆灭后,作为矛盾中心的普路托会去哪里?
他会用回炼金术士的身份吗,又或者去做一个隐士,游历在西部大陆的各处。
柯戎攥着胸口普路托为他系的衣带,衣带在不自觉的用力下被揉乱。
夜使,你为这样的一群人操劳数个纪元,究竟有什么意义?
……
柯戎被乱流吸入,再从中脱出,重复百余次。
他又见了夜使几面。
有时他是战场上排兵布阵的将军,柯戎在他麾下,为他破阵杀敌,所向披靡。
有时他是商队领头的商人,行经大漠,穿越密林,在两国之间开辟一条商路。
还有一次,他误入了不知哪个时代的冥界。
当地的人管这里叫死生境。
无论叫什么,总之这是个接引死者的地方。
给他干哪来了,这还在时空乱流里吗。
大概是时空乱流的交错导致了点意外,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对外开放的,有点太靠近世界本质。
朝死生境的天上看,可以隐隐看出这个世界的一些组成结构,柯戎看后对此的评价是,这边的创世神还挺随便的。
建立最原初的核心结构后,便像修Bug般缝缝补补,缺什么加什么,什么用坏了改什么。
死生境就是事后添加的,恐怕是创世有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逝者没地方去。
传说中的地狱被描述得相当凶险可怖,但这里不那样。此处没有白骨,没有烈焰,只有一片毫无生息的枯焦大地,与终年不变的深沉天色。
人们在睡神美梦的安抚下接受死亡,来到死生境时面色平静祥和,如傀儡般,秩序井然地登上冥河的渡船,去到被夜雾笼罩的河流彼岸,选择下一个目的地。
赴往极乐,或进入轮回。
有人满怀期冀地投入另一条河奔赴往生,有人转头向无忧无虑的乐园走去。
人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地上似乎遇上了天灾,导致这段时间地下的人格外多,死生境的工作人员有点不够用。
柯戎在客串客观意义上的冥河渡者时,恰好碰到在冥界值班的夜使。
完全体的夜使,比起带着任务降临人间时,更加不近人情。这位死境的主人一挥衣袖,将外来者赶了出去。
那一秒柯戎还以为自己真的要去见白骨与烈焰了。
霎时天光大亮,柯戎回到了光污染般的时空乱流群中。
大部分时候,他见不到夜使,漫长的时空仅剩他一人。他在时空流中兜兜转转,寻觅出路,行经险处,九死一生,一着不慎就无法脱出。
在混乱的时空流的冲击相撞中,一切计时方式都失了效用。不清楚今夕何夕,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甚至不敢奢想,裴阑还在不在迷宫周围等他,有没有确保自己的安危。
他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漫长的时光能消磨太多事,一旦念想不够刻骨铭心,就会被浪涛冲刷干净。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最后一道时空流。
他义无反顾地踏入其中。
“‘故事’,意味着过去之事无法被改变。”
虚渺而空灵的声音在这片多维的、无边无际的空间响起。
“不要试图改变过去,也不要试图让过去之人得知未来。”
“时间是永恒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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