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观中心的院子，四周的屋舍划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区域。
此时天正亮堂，小孩坐在石凳上，撑着手肘抄写法诀。
明明是成年人都觉得繁琐难为的东西，她却抄得很耐心，认真的样子好像面对着什么世界上最重大的难题。
突然，有什么阴冷的东西靠近了，一点点缠绕上她的肩膀、脖子。她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一边自顾自写着手上的东西，一边说道：“阿姐，你先别闹我，婆婆说这个下午就要上交。”
寻常人看不见的女鬼从她的肩膀处探出脑袋，看着她手中在纸面移动的笔尖，皱了皱鼻子：“哎呀，婆婆真是的，怎么这么小就让你抄这个。”
林衔芦：“因为阿姐，婆婆说罚不了阿姐就罚我，让我和你说注意点。”
这既是练习，也是惩罚。
女鬼：“……”
“嘿，嘿嘿。”女鬼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探出的脑袋往后缩了一下，不说话了。
*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林衔芦还有些贪恋梦中熟悉的人和场景，她少见地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已经许久没梦见过她们了。
“……小芦花？小芦花？”
耳边传来少女的呼声，林衔芦转过头，眼前倏然出现了一张小脸，是王菁，嘴里还喊着她自己取的昵称。
见她醒了，王菁直起身：“小芦花，时间到了，你该起来准备出发了。”
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刚重获自由没多久王菁也不舍得睡，自从她陪在身边那日起，林衔芦的闹钟就从电子变成了人工。
林衔芦的下半张脸还埋在被子里，揉了揉眼睛，闷声回应道：“好。”
今天是她捡回王菁的第六天，也是她大学开学的日子，林衔芦从被子里钻出来，拍了拍脸，穿好衣服准备去洗漱。
大学是她自己选的，在隔壁A市，时刻履行着惹不起就躲的准则，拥有一个正常的大学生涯。
行李提前就收拾好了，大部分已经寄去了学校，拖着最后的一个行李箱，林衔芦背上了书包，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七点半，还早，距离高铁发车还剩一个半小时。
王菁的鬼魂则一溜烟钻进了林衔芦脖子上挂着的槐木珠子，这是林衔芦专门给她找的寄体，用绳子穿好了，就挂在林衔芦的脖子上。
王菁情况特殊，她死时有怨，但在凶手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后就散了，本该投胎转世的灵魂因血亲的执念留在平安结上这么多年，受到了损伤。
这份愧疚不仅困住了她的亲人，还困住了她。
已是灵魂有损，为了防止转世痴傻，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蕴养一番灵魂。
槐树属阴，以阴气养魂，这颗槐木珠上还烙上了法诀，王菁呆在里边，好处只多不少。
林衔芦照常直接走了出去。
“小姐？”
旁边突然传来迟疑的询问声，林衔芦疑惑地循声望去，叫住她的是林家的老管家，他正满脸惊诧地看着拉着行李的林衔芦，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管家。”林衔芦更是惊讶，停下了步子。
他怎么能看到自己了？
陈复交握双手置于身前：“小姐怎么起得这么早，还没到和司机说好的时间呢？”
司机，什么司机？林衔芦更困惑了。
“先生和夫人没和您说吗？”陈管家伸手就要接过林衔芦手中的行李，“今天早上会有人送您去学校。”
“没人和我说过。”林衔芦微微一笑，往后拽了拽行李箱的同时回答了陈复的疑问，“虽然很感谢，但今天不用送我了，我提前买过车票。”
被拒绝了陈复笑着收回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那我叫人送您去车站吧。”
林衔芦拒绝道：“不用了。”
周徐之比她先开学，不方便送她，知道是今天后，提前和门卫说好了，是他叫的车，好让车开进别墅区，就等在外边。
见她态度坚决，陈复也没再多说，不过还是坚持着把她送上了车。
*
那边陈复将事情上述后林家父母的态度如何不提，这边上学小分队很是顺利，高铁到站后，林衔芦又叫了辆出租车直达学校。
校方提前分好了班级和寝室，林衔芦跟着指引的学姐，拖着行李一路走到了她的宿舍。
B大的宿舍楼有电梯，宿舍在四楼她还带着行李，坐电梯是个便捷又轻松的方式，但对着挤满了人的电梯前，林衔芦陷入了沉默，交付了钥匙的抵押金，她转身带着行李走进楼梯间。
她力气大，就这么一路拎着走到了四楼，期间还遇上了几个同样耐不住性子自己搬上来的姑娘，顺便搭了把手。
“417，417……”
林衔芦嘴里念叨着房间名，拖着行李箱一个一个找过来，王菁已经出来了，落在她身后，也跟着她的念叨，一点一点脑袋。
绕过了大半层楼，林衔芦才找到自己的房间，417房门大敞着，林衔芦推开门时里边儿已经有人在了，一左一右地正在收拾东西。
“啊，你好。”先发现她的是左边那位，她也是收拾的最快的那个，热情地打起了招呼，“我叫曾凝，是你的室友。”
听见了动静，旁边被衣柜门挡住了半个身子的姑娘也侧过了身，朝林衔芦微笑道：“你好，我是唐琳苒。”
两个人都是短发，只是曾凝还烫了小卷儿。
“你们好，我是林衔芦。”林衔芦回以灿烂的笑容，“很高兴认识你们。”
才刚到学校，三个人介绍完自己又各自收拾东西去了。
寝室是四人间，两边各两个床位，上床下桌，还带了一个小阳台和独立卫浴。
林衔芦在三号床位，靠着门侧，上边就是空调。
床垫、床帐都买好了快递直接送到学校，林衔芦把行李箱放到自己的位置，背着书包先去老师那里报道，上交材料。
从老师那里离开，她又转去了好几个地方，拿卡交钱拍照。
拍照的位置在教务办旁边，队伍一直排到了大厅另一边，林衔芦等了好一会儿。
她拍照时王菁凑到了摄影师旁边，想看看照片拍的怎么样，就站在她对面，耳边是摄影师的指挥声，王菁做着口型。
“三、二……”
“笑。”她说道。
林衔芦下意识抿唇，勾起唇角露出笑来。
“——一。”
伴随着卡擦一声，摄像头里的画面定格。
搬着行李回到寝室时，寝室的最后一名成员也到了，留着长头发看着很是乖巧，林衔芦进去时她母亲刚好离开。
“你好。”她蹭一下站了起来伸出右手，笑容有些拘谨，“我叫泮颂月。”
林衔芦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也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林衔芦。”
两个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仅逗笑了自己，连带着另外两位也笑起来。
东西收拾完，下午还有个班会，忙忙碌碌地一直等到了晚上才结束，四个人才刚认识，只简单聊了会儿。
林衔芦躺倒床上，王菁也钻进了床帘想跟她聊天，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还是有点挤的，但王菁没有实体，两个人也碰不到一起。
王菁说话，林衔芦就用手机打字给她看，这可不比先前，林衔芦说话已经能被听到了，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
一到学校王菁就从珠子里跑了出来，观察起这辈子自己永远无法再体验的经历，一天下来，她可有好多话想跟林衔芦说。
打开手机林衔芦才注意到了周徐之发来的消息，她点开消息界面，最上面是一长串周徐之早上发来的，从“痛”到一长串不知所云的乱码。
直到晚上发来的最后一句。
【徐徐图之：你是不是去走剧情了？】
他怎么知道的？林衔芦愣了一下。
【芦花：嗯，我去杀了鬼王。】
【芦花：你怎么知道的？】
想起了那只所谓的鬼王，林衔芦压下心底的犹疑，尽管很奇怪那只“鬼王”的实力，但那天她反复检查了很久，确定了没有留下任何错漏才离开的。
果然。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另一边的周徐之露出一个苦笑。
【徐徐图之：因为没有参与，我被系统惩罚了。】
想起了白天时深入骨髓的痛苦，周徐之狠狠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想把自己露出的皮肤包起来。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全身唯一真实的感受只有痛，那种从心底爆发的痛，就像灵魂被撕裂，被切割成了碎片，或者研磨成粉尘。
也不知道这破系统是怎么确认的，自己带着它就像带着一个摄像头，周徐之打了个哆嗦。
为了活命，不管怎么样，这些热闹他是一定要凑了。
看着聊天框界面上方反复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周徐之先发出消息。
【徐徐图之：你下次千万要记得带上我。】
【芦花：好。】
最后回应了一声，两个人就结束了话题。
不过这段之后，林衔芦就把“记得带上周徐之”这件事默默记在了心里。
只是，两个人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这本“书”里，林衔芦只是个炮灰来着。
*
开学后先到来的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军训对林衔芦来讲还算轻松，就是苦了寝室里另外两个姑娘，除了唐琳苒，曾凝和泮颂月都略有些吃力。
军训结束后的一周，课程内容都是比较简单的部分，周五晚上，泮颂月男友还请整个寝室吃了顿饭。
“——恭喜！”
五个玻璃杯磕碰，发出了一声脆响。
收回杯子，林衔芦喝下一大口可乐，她不爱喝酒，就选了饮料。
坐下的一瞬间，身体里有什么鼓动了一下，收回的手便顿住了，停留在杯壁。
在林家的禁制，被动了。
所有的地名学校都无任何指代，都是我随便取的字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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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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