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有时候只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
*
“你在，干什么？”
中文还不甚熟练的Jessica，总是会努力地用中文和她的Chinese teacher对话，有时是为了练习，有时只是因为知道对方喜欢听自己说中文——尽管她确实不是很清楚，这种乐趣在哪里。
此刻，《乘风破浪》的第五次公演已经结束，配合节目组录制完最后的宿舍告别夜，回到常住酒店时，天已经大亮。
节目组安排的合宿别墅，是可以让她们休息够再走的，但Jessica不知为何，心底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无声地催促着她，让她不得不拒绝了姐姐们的建议，先一步回了酒店。
一开门，就看到似乎是刚刚起床的裴向溪，正靠坐在床头，神情认真地看着手机——她专注到根本没有听见Jessica进门的声音。
然后，Jessica就看到裴向溪下意识地按灭了手机屏幕，甚至有一个藏手机的动作。
Jessica心下顿时咯噔一下。
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且脱离她的掌控。
“额......我还以为你们会休息一晚再回来，你昨天说——”
裴向溪硬生生停下了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的动作，最终只是熄了屏，握在手里。她有点不敢去看Jessica的眼睛，那本是她这几个月怎么也看不够的。
“嗯，本来是这样的，但你知道的，我在那边睡不好。”Jessica收起表情，语言也切换成了更熟悉的英语。脑海中似风暴欲来前的压沉感，让她完全没有其他的心情。
“那......”
裴向溪本想问她，要不要赶紧睡一会儿，可是，当目光与那双疲惫又不失警惕的眼眸对上，这些故作风平浪静的话语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Jessica从来不是好糊弄的，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选择了糊涂面对。
“离成团夜不到一个月了，我只是......”提前做准备。
约定好的分手时间，是Jessica结束乘风破浪录制的那天。谁也没有想到，一路走来，不知不觉，Jessica就过关斩将，走到了最后。但尽管如此，分别的时刻也终将到来。
Jessica低垂着眼眸，沉默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裴向溪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
失落吗？可她和Jessica的缘分本就只是如此，也只能如此。对方是跨国而来，有着辉煌过去，和光明未来的顶级偶像，而她呢，一个普普通通，正处于人生低谷的应届毕业生，空有一张硕士文凭，对未来迷茫无知。她们本就只是平面上两条相交的直线，有且只有一个交点。
可......
又怎么可能不失落呢？
没有人，在得到过Jessica与众不同的对待后，会舍得放弃，即使她从第一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一刻，裴向溪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贪婪与卑劣。
她不想分手，不想离开她，不想就此形同陌路。
她想成为她真正的女朋友，却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
“jessi，你怎么了？看起来好累啊。”
练习结束后，聚餐的时候，王紫璇关心地问道，一边将餐具递过去。
“也许是withdrawal symptoms。”Jessica说，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精致的妆容也难以遮掩她的疲惫。
“那是什么？”张俪问。
“戒断反应——”王紫璇翻译道，然后继续对Jessica道，“因为你的北北？”
“not mine。”
“why？”
“这是，约定。”Jessica说，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在意，“it’s OK，我可以的。”
张俪晃了晃食指，字正腔圆：“你不可以！”
Jessica顿时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她大声地驳斥：“我可以！”凶神恶煞的表情因为奇奇怪怪的歪果仁口音变得毫无杀伤力，把同桌的姐姐们逗得哈哈大笑。
Jessica：“hing！”
聚餐，相谈甚欢的好友，以及酒精的催眠，Jessica觉得自己好多了。
直到回到酒店，错觉被打碎，Jessica回到现实，看着冷冷清清的房间，孤独再次涌上心头。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在Jessica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的分分合合，于她而言，朋友会断交，恋人会分手，只有亲人始终如初，无论她走了多远，只要回头，他们永远在那里。
因此，Jessica对于朋友、恋人的交往总是带着一丝戒备，不是不真诚，而是做好了随时失去对方的准备。这让她感到安心，好似只要没有期待，就不会受伤，也不会难过。
可，这一周来的辗转难眠却像是在嘲讽她的异想天开。
为什么呢？
明明那个家伙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也就特别好看吧。Jessica不甘不愿地在心里补充。
可她也不是没有好看的朋友，cici，lili，还有很多很多在中国认识的好朋友，都很漂亮不是吗？
那家伙到底凭什么啊？
“承认吧，jess，你就是不甘心。”金艾琳在电话那头极尽嘲讽。
Jessica死不承认。
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不就是个抱枕吗，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为什么要在意？！
一点都不在意！
*
“在意有什么用，该结束的时候就是要结束啊，至少留下一个体面的结尾。”
酒吧里，裴向溪趴在吧台上，脸颊上泛着一层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灯光印染出的红。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和裴向溪比起来，她的穿着打扮才更像是来酒吧玩乐的。
“谈恋爱你要什么体面啊？”夏季安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里还有一丝酸涩，“为什么你这样的都能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没有......”裴向溪嘟嘟囔囔，越说越难过，又不想哭，一口将面前的特调干了，调酒师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行行行，没女朋友——”夏季安敷衍地说，突然想起什么，八卦的心思又占据了上风，“哎，你那个女明星呢？你之前不是说很有好感的吗？你女朋友不吃醋吗？呀——”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抬高了音量，吓自己一跳后，又赶紧压低，“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要跟你分手吧？”
“胡说！”裴向溪猛一拍桌子，大着舌头反驳，“她——她才——嗝！才不会因为这种——嗝——你——不懂！”说着，冲夏季安晃了晃食指，整个摇摇晃晃的，莫名还晃出来一种优越感，“你不懂！”
夏季安：“......”拳头硬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上去才成年不久的年轻女孩靠了过来，脸颊红红地看着夏季安，“姐姐你好漂亮，我能请你喝一杯酒吗？”
夏季安吓一跳，对着女孩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你和朋友喝吧！”
“喝！”裴向溪大声一喝，“跟她喝！”一边说着，一边还勾住了夏季安的脖子，“你——你女朋友——来了！”
夏季安恨不得当场掏一个洞，把自己塞进去。
“姐，我叫你姐，你行行好吧！”她欲哭无泪，朝着对面的女孩讪讪一笑，伸手指了指裴向溪，“我朋友醉了，下次吧，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喝！”
女孩见状，也不纠缠，朝夏季安甜甜一笑，“那就说好了，下次姐姐请我喝。”
送走女孩，夏季安骂骂咧咧地结了账，架着裴向溪往外面走去，最后叫了代驾，先把人送回酒店。
然后——
“你是谁？”
用房卡打开门，夏季安第一反应是走错了，她甚至退回半步，看了看房号，然后又想起，走错房间了自己也打不开房门啊！
那么，问题来了。
眼前这个穿着浴袍，完全就是一副刚刚洗漱完的模样，正抱肩冷眼看着自己，字正腔圆地问自己是谁的女人，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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