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玻璃穹顶碎成千万颗碎钻时，林依然正用刮刀修补被美工刀划破的水彩画。松节油的气息与雨水的腥甜在画室缠绵，风从门缝挤进来，卷走了她夹在画板上的速写——画中少年睫毛垂落的弧度，精确得如同测量过星轨的倾角。
"这不是胡画家圈养的小月亮吗？"倚在窗边的男生用美工刀挑起画纸，刀刃在应星轮廓上游走，"听说他妈妈当年..."刀尖突然在"疯"字上顿住，依然举起的洗笔筒泼出靛蓝色银河，水花在对方校服绽开大朵墨菊。
画室陷入深海般的寂静，雨滴在调色盘敲出密集的鼓点。依然攥着刮刀的手背浮起淡青血管，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的星群："道歉。"她声音里带着蜂蜜罐子摔碎的颤音，直到瞥见门口雾蓝色衣角闪过雨幕，才惊觉应星苍白的脸在玻璃上模糊成青瓷冰纹。
画板坠地的轰鸣惊醒了沉睡的向日葵。应星蹲身捡拾散落的画纸时，腕间红绳突然断裂，银杏吊坠滚进雨水汇成的溪流。教导主任的皮鞋声混着雷声逼近，依然忽然被拽进储物柜的阴影。潮湿的雾蓝色毛衣蹭过她耳尖，薄荷味药香在狭小空间酿成醉人的酒。
"不值得。"应星喉间滚动的气音沾着雨水的凉意，指尖抚过她腕间淤青，那里正开着朵靛蓝色的墨菊。依然的眼泪砸在他第二颗纽扣上，晕开深色星云："可他们说你会变成流星..."
少年突然解开校服衬衫，锁骨下方的旧伤疤在昏暗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八岁那年的药炉打翻时，滚烫的汤药在皮肤烫出蜿蜒的银河，母亲最后的银杏叶项链在火中蜷曲成灰。"当时以为疼得够久，"他睫毛上凝着冰晶似的水珠，"就能把妈妈烙进时间里。"
阳光穿透云层在水磨石地面流淌成河。依然从颜料袋掏出铬黄色油画棒，笔尖融化在少年锁骨的沟壑："我们把伤痕变成猎户座腰带好不好？"当教导主任踹开柜门时，六芒星正在应星颈间闪烁，依然指尖的颜料金粉簌簌坠落，像把星光揉进了蜂蜜。
三天后的处分公告栏前，依然踮脚往通报贴上向日葵贴纸。那些金灿灿的花盘里藏着迷你画作：穿雾蓝色毛衣的少年在给木星画环，扎草莓发绳的少女正往银河倒草莓软糖。药片摇晃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应星将获奖证书卷成望远镜递给她——全省金奖作品《穿堂风》里，逆光少女的发梢跃动着星子般的光斑，储物柜缝隙漏出的光痕中藏着句缩写的星际密码：MBRV（My Bravery）。
"教导主任的眼泪把画框都泡涨了。"依然把草莓软糖掰成不规则的星云状，糖纸折射的虹光爬上应星睫毛，"原来你早把我藏进画里的宇宙了。"少年低头整理证书时，没发现药瓶标签已被替换成手绘版本：帕罗西汀变成草莓味小行星，舍曲林化作薄荷味星云，氟西汀在瓶身上开成朵会发光的月亮花。
暴雨再度造访时，美术教室成了海底宫殿。依然在应星新绘的《暴风雨海图》上添了艘银杏叶小船，船头少女举着的玻璃药瓶里，彩色药片正与星光共舞。当闪电劈亮穹顶的瞬间，他们同时看见对方眼底跃动的光——像八岁那年被打翻的星空糖罐，终于在这个雨季酿成了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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