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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恨

弘武三年,季春。

往年的天鸣谷这个时候应该是绿意葳蕤,落英缤纷,将三月的春光极力泼洒在谷口的排排垂绦柳树上。

可岁元记忆里的春色被这场无端祸事擅自篡改了——百年老树被烧得只剩粗大的焦黑树桩,泠泠奔腾的泉水如今却飘着折断的箭矢,一缕刺眼的红顺泉水流下,又被快速冲淡。

岁元的目光逆着被冲下的血水寻去,看见那倒在泊中的源头。

父亲!!!

岁元冲上前半抱住脸色苍白的父亲,不顾被血水染红的白色衣摆,颤颤巍巍伸出手按在岁浮不断往外涌血的动脉,企图止住岁浮随血液流走的生气。

岁元双目赤红,血丝遍布,眼泪盈在眼尾,似是泣血。

“阿……阿元,不必寻仇,替我……守好……谷中百姓……”

岁浮的手刚扶上岁元的脸颊,还没来得及再拍一拍自岁元比他高就不曾揉过的头顶,就随着这有气无力的话戛然落下了。

岁元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连串坠在岁浮的手背,将原本沾满血污的手背刷出一条白净的纹路——像小时候岁浮为岁元束上的发带。

岁元目眦尽裂,狠狠地抬头瞪着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季榕。

那人高高在上极了,原本半扎半散的如瀑黑发被高高束起,扯得本就上扬的眼尾更加邪气,苍白的脸上被溅了几滴血,映得抿紧的双唇更加红艳。

他身上挂着盔甲,眉头蹙在一起,低垂着双眼——看着像做错了事似的心疼又无措。

只是看起像。

岁元太懂季榕了。

季榕太会演,演相遇时的楚楚可怜是演的,演作弄岁元得逞时的机灵狡黠是演的,就连情动时绯红的眼尾都是演的。

岁元闭眼,面露痛色,不愿再去回想。

他再度睁开血红的双眼时,眼泪已经流干了,曾经眼里盛不下的喜欢也消失不见,他用这样一双死水般不会再泛起涟漪的眼睛望着季榕,哑声问:“你想要干什么呢?季榕。”

季榕拽着马绳的手紧了紧,然后避开那双格外熟悉又十分陌生的眼睛。

他清了清嗓子,扫视着被手下士兵拿刀戟压着的对他怒目而视的几名壮丁,不带温度地开口:“听闻天鸣谷有一宝物荫佑,能治百病,预前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今圣上龙体抱恙,想借谷中宝物一用。”

“呵。”岁元嗤笑,打断了季榕冠冕堂皇的“借用”。

季榕也不恼,只是顿了一下,仍不看他,继续慢条斯理说道:“天鸣谷虽人杰地灵,但终是太过避世,当今盛世,一味躲避反而不利村落今后发展,故我奉旨前来,将谷中村民一并迁出。”

“你知道的,天鸣谷谷训便是避世,一旦入世就不是天鸣谷了,也没有所谓的人杰地灵了。”岁元仍直直盯着季榕,一字一句开口回答。

“这就不劳烦岁小先生操心了,平京自有好去处,虽不如天鸣谷,但也不会逊色多少。何况,”季榕低下头,终是对上了那双眼睛:“天鸣谷是不是天鸣谷,都是圣上的囊中之物了。”

囊中之物!

好一个囊中之物,且不说如今世道纷乱不止,战火不休,天鸣谷自诞生以来,就未曾受到过皇帝一丝一毫照拂!

如今听说有好处,倒是屁颠屁颠赶来说要安顿妇孺了,所谓皇帝却做得如此上不得台面,小人嘴脸!

岁元恶狠狠盯着季榕,厉声问道:“倘若我偏不呢?”

“这怕由不得你了。”

季榕抬手一挥,指尖虚空点在天鸣谷那狭窄的洞口,又懒洋洋地瞟了一眼身后身披战甲严阵以待的士兵:“今日拜访,断然不可能空手前来,我军派出了两百骁勇善战的勇士,来护送尔等进京。

哦,对了,最近国师炼丹炉好像练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比传统火药的爆炸力抢上百倍,天鸣谷虽不欢迎外乡人,但我若执意要进,恐怕你也拦不住。”

棒子打完,季榕又不慌不忙收回手指,轻抚着身下黑马柔顺的毛,柔下嗓音:“阿元啊,何必固执呢,当今时代,这桃花源再好,也不能是你一辈子的温柔乡啊,我知道村中族人听信于你,你若带他们出来,荣华富贵少不了你 ,也亏待不了他们啊。”

“我天鸣谷怎会被外面的世界迷眼而忘了谷训!”

岁元吼道,要不是手里还抱着父亲未寒的尸骨,他恨不能冲上去和季榕同归于尽。

“怎么不会呢?你不就是么?”

季榕嘲讽地勾起了嘴角,复又落下,声音隐隐有了些不耐:“岁元,你若出世,带着那荫佑一起,我定为天鸣谷人再造一个桃花源,我身为晟朝大将军,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你若执意要苟活于此醉生梦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刀剑无眼,届时伤了村中黄发垂髫之辈,你这主司,未免有些不称职了。”

岁元低下头,紧闭双唇,不欲再言。

季榕太清楚如何戳他痛处,太了解如何拿捏他,他不怕葬身于此,也乐得去死,可他还要守着谷中村民的,这不仅是父亲的遗愿,更是他自幼便被教导的道理,季榕虽爱骗他,可他确实是有实力也会真心护着村民的。

岁元思及至此,心中倍感苍凉,他用尽了力气抬头与季榕对视:“好,我答应你。我可以带着荫佑入世,你也必须护好我族人安全。”

“这是自然。”

“但是,我有三个要求!”

“你讲。”

“其一,我族中人大多年老,经不起折腾,他们若不想出来,你们若偏要强求,大不了鱼死网破!”

天鸣谷中的人季榕是见过的,皇帝只是想要荫佑,未必真的想要养一群老弱病残,季榕想了一会,点头同意了。

“其二,我带着荫佑随你们进皇城后,你们不得攻打天鸣谷!”

季榕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天鸣谷就算是绝佳的风水宝地,外人进不去,我们强攻了也算不得灵地了。”

“其三,荫佑不曾离开过天鸣谷,途中可能会躁动不安,为了防止误伤他人,我需要夜间安抚,故夜间不能赶路,与此同时,你需要在一旁候着。”

“好,我答应你。”季榕翻身下马,负手走到岁元面前,微微弯腰:“我可以先随你进谷,待你将令尊安葬,再出来也无妨。”

“滚!!!”

岁元怒极,抱着岁浮往后退了一步,厉声道:“带着你的人滚,五日之后,我自会如约,你不必这个时候都还在演,别跟着我入谷,我怕你脏了我谷中人的眼,扰了我父亲的清净!”

季榕背后的手紧了紧,又慢慢送了,他也不再强求什么,挥手示意手下人将压着的天鸣谷的人放了,转身背对着岁元:“那五日之后,我会于此,恭候岁小先生。”

说完,他翻身上马,带着手下人走了。

被压得狼狈的天鸣谷人在被放开后,就冲到了岁浮身前,面露悲色,纷纷跪下,对这位守了他们百世安宁的大主司叩了三个头。

不知何处的杜鹃发出了泣血叫声,刹时狂风四起,原本晴空朗朗的天突然聚满了乌云,阳光被遮得密不透风,天色暗了下来,远处下了一记闷雷,浮动的空气好像被吓得静止了,周遭一片压抑。

岁元抄起他父亲的尸体,雪白的衣裳上混杂着泥土和鲜血,明明狼狈不堪,可他却挺直了脊背,像一棵风雨不能折的白杨立在周遭混乱中。

他用哑了的嗓音不容置喙道:“岁寒,岁昭,去把洞门打开,我们回家。”

两个褐色布衣的男子一抹眼泪,抖着手一齐按在了一块黑得发亮的石头上,一个一拳大的洞口居然缓缓变大,刺目的白光从那膨胀的穴口涌出,几欲吞没站在两旁的二人,片刻之后,白光不再变换,岁元阔步踏进那片光里,其他人也随着入内了。

仍是片刻,原本宽耸威严的洞门逐渐闭合,光圈慢慢缩小,只留下一个一拳大的入口,和那块黑得发亮的石头。

天鸣谷中,平旷的地面乌泱泱围着一群人。

本就焦急等待许久的村民看见岁元抱着大主司的身体和几个带伤的壮丁,一窝蜂围了过来,看着沉默不语的几人,心中万分担忧,却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一位上了年纪、在谷中颇有威望的白发老者,一手杵着拐杖,一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并不拢的食指中指到岁浮鼻下,探不到一点生息。

那位老者顿时撤回了手,后退了几步,刚想下跪却被岁元制止了:“岁芝婆婆,不必跪了。”

岁元见佝偻着身子的婆婆停下了往下跪的动作,便朗声开口:“今日晟朝天子派兵前来,意图夺走我谷中祖祖辈辈攒下的荫佑,岁浮大主司不愿退让,便被那朝中人夺了性命。

大主司生平恪尽职守,为人和善,不忘祖训不辞艰辛,日日护着天鸣谷穹顶,守着天鸣谷族人,已有百余年,如今长辞,也是为了天鸣谷,可谓忠仁义礼智信皆尽也!

家父自幼便教导我要守住族人,护住穹顶,撒手之际也仍要我守着诸位,我顺其意,承其位,可终究心有余力不足,今天鸣谷不再是乱世中的桃源,避世的祖训也应顺时代而变,我前月已在尘世游历一番,外界的百姓还在战乱中颠沛流离,还因天降妄灾而居无定所,浮沉飘零,避世虽好,可我不愿置身事外,故已答应那朝中人出世。

我不忠不孝,要将荫佑带离天鸣谷,但也不会忘记家父夙愿,我会将家父葬于穹顶,将我指骨随之陪葬,荫佑虽无,但家父之骨和我的指骨也能够护天鸣谷十年安宁,如若我不能将外界变成另一个天鸣谷,不幸葬身他乡,我的尸骨也会被他人送回,护天鸣谷代代安康!”

岁元说完,便将父亲的尸体交给了身旁的岁寒,然后左手抓住右手小拇指,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将其掰断。

终究是活人,是蛮力,再怎么用力,也不能似刀剑般干脆利落,那只手指纷飞的血肉间靠着韧带与掌骨关节藕断丝连。

岁元脸色苍白,冷汗直下,他抖着左手,看向身旁不知谁腰上别着的小短刀,然后快速夺过,当即将自己的韧带割开,岁元再撑不住,在小拇指和短刀坠地的声音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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