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下意识间猛的坐起,而后便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两个脑壳立刻红了。
蒲悦捂着额头朝后退两步,眼角不禁泛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好疼啊,要不是说不了话,她现在一定骂的很脏。
男人眼中原本的几分惊惧已烟消云散,此刻只剩茫然无措,也不知这是不是因为这一撞给撞傻了,他现在只是愣愣的望着还在一旁龇牙咧嘴的蒲悦。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试探着张嘴,沙哑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询问道:“请问,是姑娘,救的我?”
蒲悦幽怨的横了男人一眼,没有回答。男人见状,明显慌张了不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礼数不周,赶忙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小生,名叫许江,请问,姑娘名字?”
蒲悦揉着自己的额头,用手挡着,在许江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谁问你了,我还什么都没说,这人就先把自己的名字给报上来了。
蒲悦心里吐槽,白眼翻完,又瞄了眼许江,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嘴,许江似乎明白了什么。
额头上倒是不太疼了,蒲悦站了起来,往木箱中翻找了几下,拿出了一块小木牌,放在了许江眼前晃了晃。
虽然烧伤的那半张脸上的眼睛没有大碍,但许江暂时还睁不开,他只好拿另一只眼睛勉强辨认着,磕磕绊绊的念道:“蒲……悦。这是,你的,名字?”
蒲悦点了点头,眼神又似有意般的往一旁撇去。许江顺着蒲悦的目光往望去,看见两个湿哒哒,面孔都花掉了的皮影。
许江的意识在之前短暂的恢复过,虽模模糊糊,却还是从眼前的景象推断出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姑娘好心救下了自己,可他却给人添了这样的乱。
许江愧疚的皱了皱眉,有些心虚的望向蒲悦,发现她正气鼓鼓的抿着嘴,埋怨的看着自己,额头上还带着明显的未消去的红印。
许江更加不敢看蒲悦了,心里默默加上了之前来的一头槌,这是他欠的债,总得想着如何还。
蒲悦见许江已是明了,心中目的达到,本来也没太指望他能做些什么,原是准备自己来补救那两只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皮影,却听见后面一阵动静。
蒲悦闻声转头,见许江竟是挣扎着要起来。
他身上的伤自己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处理好的,现下这一动,搞不好伤口又要裂开。
苍天大老爷,这位爷到底又要干嘛呐?
蒲悦下眼皮狂跳,正要发出无声的尖叫,刚准备把皮影和展台拿来,好好让小人被揍上一顿,然后乖乖躺上床,暗示许江在她这里的结局,却听许江望着那两只皮影,突然道:“我来帮你画吧。”
想起许江的衣着服饰,蒲悦不难推出许江是个戏子,他们需要给自己化妆,会画画倒是也正常。
蒲悦思考了会,交给他来画倒也是可以,至少将人捡回来后算是有点用,自己趁着这时间还能去干点别的事。
蒲悦将那两个已经妆面已经花了的皮影擦净了,递给许江。上面的图案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变成了淡淡的一层,需照着样子再描摹一遍即可,只是需要些笔法的基础。
许江勉力将身体坐直了,神情变得庄重起来,取笔沾上颜料,轻而稳的落在了皮革面上。
蒲悦往那儿瞧了一眼,许江骨节分明的手上也落有些伤,虽和他身上的相比不算什么,但肯定是有影响。可他每次笔落的都相当平稳,画出的图案也是稳稳当当,流畅至极。
还是很有些本事的嘛,蒲悦心里暗暗夸赞。
今天的突发的事情太多,虽然已经是不必再去镇上表演了,不过自己倒是救下一个不太寻常的人,还算有趣,改改编成故事,不亏。
过了些许时间,床头的人放下了笔,蒲悦接过了许江手中的皮影,笔笔精炼,处处未错,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需挂着再晾晒几天,待上面的颜料干了之后,这皮影便能恢复如初了。
窗外的日影洒下,透过窗框缝隙流入屋内。蒲悦到外面去晾皮影了,屋内只剩许江一人。他靠在床边,望向了屋内四周,幕布整齐叠放在桌上,尘埃在剪影旁跳跃,铁丝看上去已有年头去,锈迹却从未攀上。
这间屋虽是老旧,但却有着蒲悦和她师傅共同的珍宝,是回忆,也是传承。许江眸中目光闪烁了下,想起了过往的时光,他能明白,他能体会,他也是曾是背负着传承之职的人。
但那已是从前……眸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正在此刻,门外传来声响,蒲悦进了屋,一只手还拿着馒头,并递向了许江。
许江愣住了,蒲悦歪了歪头,不太明白许江为什么不伸手接住,于是亲自将馒头塞到了他手里。
蒲悦又架起来了被她改成了即走即演的样戏台子,许江看见在蒲悦的操纵下,小人拋了个馒头,正向他拱手道谢。
许江笑了笑,虽有一半的脸让人看着有些可惧,但此刻却依旧显得温柔。
许江轻轻的问道:“你是,演皮影,的?”
蒲悦微微翘起了嘴,有些骄傲的样子,幕布后的小人点了点头。而后木屋出现,小人指了指,而后摊了摊手,做了个有些疑惑的样子。
许江明白,蒲悦在问自己之后准备去哪。但他没办法回答,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他摇了摇头,落魄中还带着点凄楚的看向蒲悦。
蒲悦被他这种眼神看的有些不是滋味,原本看着人清醒了,又是已经帮着自己修补了皮影,正盘算着怎么尽快把人请出去的,可赶人的话到了嘴边却死活说不出来。
心下一软,脑袋一热,蒲悦竟转动指尖,将小人推进了木屋。
刚转完就有些后悔,她看了眼小人,已经在屋里面了。
许江呆呆的看着皮影,感觉蒲悦好像是允许自己留在这,但看着她的表情,却又感觉像是另一个意思。
他心里有些没把握,于是试探着问道:“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蒲悦心里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许江连忙要从床上下来要道谢,蒲悦看不下去。一个身上带着那么多伤的人还要折腾,要是好不容易的伤口又裂开,不还是得自己来处理。她眼疾手快的阻止了许江。
许江刚被推回了床上,又立马道:“不必,担心我,姑娘需要我,干些,什么忙,尽管说,我定,尽全力,去做。”
蒲悦又想翻个白眼,但这次没什么能遮掩的角度,于是忍不住,心下想着这大爷能活下来,别死在自己的屋里就不错了。
许江看着蒲悦的表情,连忙道:“我知道,要是,那天我感觉,自己,撑不下去,我定,不会,死在姑娘,家里的。”
许江说的随意,但却让蒲悦听得心头一刺,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之后再说吧。她现在没事干,刚好还有些剩余的已经风干好了的驴皮,可以做一个皮影,与许江样貌一致的,这样就又有的演了。
蒲悦去取了器具,没过一会儿,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许江闭着眼,已经入眠了。他的睡相很安稳,不乱动也不说梦话,可能是看这屋内只有一张床,他还贴心的只占了不到一半的位置。
趁着许江睡着,蒲悦看着他的样子雕画了一会儿,明天再上色,发汗,再过两天熨皮,装订,挂杆,就又是一个新的皮影了。
蒲悦见天色不早,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伸了个懒腰,无意中看见了床上空余的位置。
蒲悦因为困倦而有些迷糊,她缓步走了过去,大脑一片空白,也未曾多想,直接躺上了床。旁边人身上隐隐传来油胭脂的味道,应该是用来作画的颜料。蒲悦对此并不厌恶,伴着这味道,她竟在自己都不知道之时入了眠。
一夜好梦,清晨雾散,鸟儿已在枝头鸣叫,蒲悦缓缓的睁开了眼,发现了自己四仰八叉的睡姿,正担心自己是否有踢踹到那位伤员时,却见床旁已是空无一人。
坏了,睡的太沉,竟连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清楚。正疑惑着许江人去哪了时,屋后的传来浇水的声音,过了片刻后,屋内的木门突然吱呀被打开。
许江动作缓慢的推开了门,见蒲悦已经坐了起来,有些惊讶道:“你,醒了?”
蒲悦看着他手上拿着木瓢,心中明了,原来他是去替自己屋后的几簇花草浇水去了。自己从未与他说过,这人倒是观察的细致,伤都还没好全,便一大早跑了出去。
蒲悦跳下了床,看了眼日头,今天睡的稍稍有点晚,但还来得及。她动作麻利,不多时便收拾好了身上的要带的东西。
许江在旁边看着:“这是,要出门,了吗?”
蒲悦点了点头,许江艰难的向她靠近了点,她能看出他的腿还有些问题,一撅一拐的。
“需要,我跟着去吗?或者,还有什么,我,能够做的?”
蒲悦无语的望着许江,而后展开幕布,表示他只需要负责躺尸就行。
许江嘴上答应,从眉眼中流出来的落寞神色却是遮掩不住。
要在屋里等一整天确实有些无趣,蒲悦倒是也能理解。她瞅了瞅周围,从木箱里揪出了看着做工还不要完善,手艺还十分青涩的皮影,然后递给了许江。
“这是?”
幕布后的皮影小人提溜着另一个皮影小人,来了个套娃。
“是给,我,玩吗?”
蒲悦点头。
许江垂眸望着,上面的图案笔触不算流畅,周身的剪裁也多有毛糙的地方,应该是她早期的作品。
许江朝蒲悦笑了笑,蒲悦侧过了脸,微微露出翘起的嘴角,挥了挥手便出了门。
这次总算是顺利的下了山,艺术源于生活,蒲悦的戏总是十分新奇,再她加上技术高超,即使没有台词,蒲悦的皮影戏也很精彩,围观的人逐渐变多。
其实蒲悦一天能挣到几天的口粮,但她每次都吃的简单,口腹之欲于她而言不算太有吸引力,精神食粮更为重要。
每次这些钱大部分都被用来购置皮影所需的工具了,屋内食物可能仅限于肉包馒头,但皮革颜料等等都有富裕,这才让她能随时做出一个新的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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