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水莲摸了摸手上的那两吊钱,她打算先把欠乡亲们的钱给还了,于是便跟许大山说出了当初为许大娘办丧事欠钱的事情。
许大山突然整个人沉默了下来,他想不到眼前的女子会为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付出那么多,承受那么多。
即使是亲母女,有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到此地步。
他眼圈有些发热,朝朱水莲说道:
“这两年苦了你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只要有哥在,绝对苦不着你了。”
“大山哥别这么说。是大娘帮了我,我照顾她是应该的。对了,你以后还需要上战场吗?”
像他这种有军籍的人,说不定哪天又要打仗,他又得走了。
“不用了。之前一直跟着我们将军打漠北人,现在漠北人已经被打跑了。如今新皇登基,四方太平,新天子下了圣旨,我们这些士卒里面,凡是家中独子的,一律放回家奉养双亲,不用再从征。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若无意外,日后都不用再上战场。”
朱水莲心中一松,“这样就好。大山哥,你们的饷银怎么那么多啊?”
许大山道:
“每个人每年是十八两。剩余多的是我们将军看我们这三年来的不畏生死浴血混战额外赏的。”
水莲点点头,虽然他们现在有这么多的钱,可这些钱都是他用命换来的啊!
*
有了钱后,似乎凡事都容易了。俩人都想着趁这两日天晴,赶紧去买瓦来把屋顶修好,以免下次下雨时又要漏雨了。
村里就有人专门烧窑的砖瓦匠,许大山去买瓦和砖,打算把净房一起弄了。
朱水莲拿着一吊钱与他一起出门,准备把之前欠的钱全都还上。许大山没有急着去找砖瓦匠,而是陪着她一起去还钱,顺便跟那些曾经帮助他们家的乡亲亲自道个谢。
俩人第一个去的是村长家,村长借给朱水莲的钱也是最多的。
来到村长家时,便见村长的女儿钱玉禾正在门前的井边洗衣裳。
“玉禾。”水莲喊她一声。
钱玉禾扭过头来,一张白净素面看起来水嫩嫩的。她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是长挑的身材,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
钱玉禾见到他俩,不由起了身朝他们打招呼:
“水莲姐,大山哥。”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许大山脸上,不过一瞬便红着脸低下头去。
钱玉禾朝屋里喊了一声“爹娘”,就见村长和妻子邹翠花一起从堂屋里出来了。
“大山,水莲,你们怎么来了?来来,先进来坐。”
村长十分热情的招呼他们,邹翠花很快去搬了凳子到门口来。
俩人坐下后,许大山先开口跟村长夫妇真诚道了谢,然后才说了此来的目的。
朱水莲将在家时就分好了的钱拿出来递给邹翠花,并感激说道:
“村长,婶子,当初要不是你们帮忙,水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和大山哥一定会铭记在心。”
邹翠花露出一脸客气笑容,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收起了钱。
而村长见他们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来,不由疑惑问道:
“你们哪来的钱?”
“我退伍时领的军饷。”许大山解释道。
“原来如此。”村长点点头,“那我们就收下了。你们以后若是再有什么难处,尽管来跟我说,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许大山和朱水莲心中感激,再次跟村长道谢后便起身告辞。
钱玉禾亦甜甜笑着送他们,“大山哥水莲姐慢走。”
待俩人走出去老远,钱玉禾的目光才从那对男女身上收回。
邹翠花把一切瞧在眼里,眼见丈夫已经回了屋,便不由嗔女儿一句:
“一个大姑娘家的不害臊,眼睛都粘到人家身上了。”
没有哪个比当娘的更了解女儿的心思。
看她这神态,定是看上大山那小子了。
也不怪得自己女儿喜欢他,许大山长相俊朗,又生得高大健壮,如今退伍归来,见他刚才一下能还上那么多钱,想是领的军晌不少,且他又是个勤快肯干的,以后定然不会差。
更重要的是,他家中现在除了一个外来的朱水莲,没有父母兄弟,就他独身一个,日后若哪个姑娘嫁了他,就只有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会有婆媳妯娌间那些杂七杂八的矛盾。那日子想想就美。
“娘,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钱玉禾羞红着脸娇嗔。
邹翠花笑着宠溺地瞪她一眼便进屋去了。
许大山和朱水莲接下来又还了两三家,最后来到周嫂子家,周二成夫妇知道他领了军晌,以后不用再为钱财发愁,也不由为他们高兴。得知许大山要修屋顶和弄净房,周二成主动提出要帮忙,许大山没拒绝,毕竟对他来说周二成不是外人,以前有什么事情周二成都愿意帮他的忙,于是打算把砖瓦买回来后便和周二成俩人一起干。
把所有的债还完,朱水莲只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终于消失了,现在感觉一身轻松。
她和许大山一起去找了砖瓦匠,说定了数量和价钱后,俩人便用板车将砖瓦一车一车地往家里运,许大山在前面拉,她就在后面推,俩人默契十足,村里人看着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将俩人当成了夫唱妇随的两口子。
一整个下午,俩人把所有要用的砖瓦都拉到了屋门前码好,等明日一早就可以开干。
这一夜,朱水莲睡得格外香甜,梦里她看到自己站在一个篱笆院内,院子里种满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各种花草,还有一小块菜地,地里种满了各种的疏果,她看到鸡鸭满地跑,甚至还有一两个稚儿在院子里玩耍。
从这个美好的梦中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忙起了床来到灶房,却见许大山已经坐在灶堂前生火,灶台的铁锅里则放着一个大蒸笼。
“大山哥,我来吧。”
她走到他旁边说道。
许大山却让她歇着等吃就行了。
可朱水莲哪里闲得住,她拿起扫帚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见许大山已经将蒸饼出了锅,便去坛子里夹了些腌制的酱瓜豇豆,用刀稍切一切后就蒸饼吃别有一番滋味。
俩人刚吃完早饭,周二成夫妻就过来帮忙了,四个人分别将门口的新瓦先用箩筐挑到阁楼上,然后许大山和周二成架了梯子爬到了房梁上,从里面将屋顶的瓦片拆开一个供人出入的洞,俩人从洞里爬到了屋顶外。
朱水莲和周嫂子则在里面将新瓦一叠一叠地从梯子上递给屋顶外的男人们,这个过程十分费力气,又惊险万分。
周嫂子要拿着瓦爬上楼梯递给站在房梁上的朱水莲,朱水莲接过瓦片后从那个临时开的洞口递到屋顶去,看着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可能从梁上掉下来。
花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将屋顶几处破漏的地方换上了新的瓦片,以后再不会漏雨了。中午四个人随便吃了顿便饭,下午便开始着手弄净房。
许大山和周二成先把屋侧的一块空地清理干净并弄平整,朱水莲和周嫂子则熬了一锅又一锅的糯米水,用糯米水合了泥浆后便开始砌砖。
码砖头就是他们两个男人的事了,朱水莲和周嫂子只负责熬糯米水,和泥浆。
盖净房总共用了六天时间,待彻底落成后,朱水莲将里面好好打扫了一番,等到晚上就可以直接在里面洗澡了。
周二成夫妇见这净房盖了确实方便,便商量着找个时间在自己家里也盖一个。许大山和朱水莲当即表示到时一定去帮忙。
晚上睡觉前,朱水莲跟许大山说准备明天一早再去捡菌子。现正是乌枞菌生长的时候,再不去捡就没有了。捡回来拿去卖也可以,留着自己吃也行。这次她还约了周嫂子一起去。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你捡菌子,我打猎。”许大山道。他想去打些野鸡野兔子回来给朱水莲改善一下伙食,都不知道这傻丫头多久没尝过荤腥了。
听他说他要去打猎,朱水莲自然高兴,许大山则拿出他之前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弓,仔细看了下确定完好无损后才安心地睡觉去。
*
这附近山林的菌子肯定都被村里人捡光了的,朱水莲和周嫂子打算继续去上回采菌子的那座山,那座很大,许大山也可以在山中打猎。
三个人天一亮就出发了,虽然很远,但一路上几个人有说有笑,走起路来也带劲儿。
一进山许大山便和她们分开了,他要往山林的更深处寻找猎物。朱水莲和周嫂子背着背篓手持镰刀在林子里到处走,俩人均各有收获。
“水莲,快过来。”
周嫂子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喊她。
朱水莲走过去,周嫂子仰着头指了指树梢,“你瞧,好多鸡爪糖。”
“呀还真是。嫂子你等着,我爬上去摘一些下来。”
朱水莲边说边将肩上的背篓卸下放在了地上。
周嫂子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能行吗?可别摔着了。”
朱水莲信心十足地道:
“没问题。等着。”
她用镰刀砍了一根直的棍子,然后扯来一根藤蔓把镰刀绑在棍子的一头,跟周嫂子说等她上树后就把棍子递给她。
接着便哧溜哧溜地爬上了树,找了个稳当的树杈站好,接过周嫂子递给她的棍子,就像她在柿子树上摘柿子一样,用棍子上的镰刀将结满了鸡爪糖的树枝钩过来,然后摘下丢给树底下的周嫂子。
待摘得差不多了,便哧溜溜地从树上滑了下来。俩人找了块石头坐着一边闲聊一边享受这山间特有的清甜美味。
朱水莲把俩人吃剩下的大部分都给了周嫂子,自己只留了一点给许大山。周嫂子家里除了周二成,还有两个孩子,多给她一些回去给孩子们当零嘴。
俩人又在山里转了一圈,想找找许大山,可连许大山的影子都没见到,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俩人只好到山脚下等他来与她们汇合。
大概半个时辰后,朱水莲终于听到山林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她和周嫂子一眼瞧去,都不由吓一跳。
只见从山上走下来的许大山肩上扛着一头已断气的野猪,脖子上则挂着两只用绳子吊着的山鸡,在他胸前荡来荡去。手上也没闲着,一手搂着肩上的野猪,一手即拿着弓,还提了一只灰色的野兔子。
真可谓满载而归。
鸡爪糖是一种树上结的果实,形似绻着的鸡爪子,所以我们的土话叫鸡爪糖,秋天霜降以后会变得很甜,非常好吃。小时候屋背后就有一棵,只是树好高,很难爬上去。只有等它自己成熟落下来时,在地上捡着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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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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