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禾?你怎么来了?”
朱水莲微笑迎向钱玉禾。
“水莲姐。”钱玉禾唤她一声,从门口走到院子里来,“听你刚才说大山哥受伤了,我爹和我娘便让我过来瞧瞧大山哥。”
说这话时钱玉禾心里有些发虚,因她爹并不知道她来看许大山。
刚才朱水莲离开村长家后,钱玉禾进去找她爹和娘说了许大山受伤的事。村长问了下许大山的伤势,得知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后,便不再说什么,只叮嘱家里人下次别再收人家许大山和朱水莲送的肉了。
倒是邹翠花看破女儿心思,背了丈夫将一罐蜜糖递到她手上,“是不是想去看大山?!这个拿去吧。”
钱玉禾红着脸高兴地接过蜜糖便直奔许大山家里来了。让她意外又窃喜的是,朱水莲恰巧不在家,只有许大山一个人坐在堂屋里修弓弦。
许大山见到她来,不由站起身来招呼她。
因考虑到男女大防,朱水莲又不在,许大山并不打算跟她多说什么,钱玉禾问了下他的伤,他只客气地简单提了下。
俩人没什么话说气氛有些尴尬,钱玉禾将蜜糖罐放在了桌子上便跟他告别离去。许大山本不愿收,但她放下东西就走了,他一个男人又不好跟一个姑娘拉拉扯扯的,只能作罢。
对于钱玉禾的话,朱水莲并不疑,她客气地道:
“替我和大山哥谢谢村长和婶子。要不要再进屋坐会儿?”
朱水莲是真心喜欢钱玉禾。在她心里,钱玉禾一直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不仅人生得漂亮,性情也温柔,村里不管男女老幼都喜欢她。并且她是村长的女儿,村长一家曾经帮了她和许大娘很多忙。
“不了水莲姐,我家里还有事,得走了。”说着便不由打量了一眼他们家新圈出来的院子。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许大山回来的那天晚上,她跟着爹娘一起来慰问大家都以为死在外面的许大山。
那时他们这家里还破破烂烂的,处处透着寒酸。可这才十来天不见,竟已是大变样。
她目光难掩羡慕地对朱水莲道:
“水莲姐,你们家的院子真漂亮。”
朱水莲随笑笑,“这都是大山哥弄的。”
听及此,钱玉禾一颗心更加难以平静,许大山果然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待钱玉禾走后,朱水莲进屋便将和周嫂子俩人在马锦凤跟前说的话都细细跟许大山说了,许大山夸她们做得不错,然后指了指桌上钱玉禾放的蜜糖,“这是村长家送来的。你日后可以拿来溶水喝。”
朱水莲拿起蜜糖罐子先是看了看,然后又打开盖子闻了闻,这种东西还是她小时候在邻居家有幸尝过一口,当时那种甜到心头的滋味,她这一辈子都记得。
她拿着蜜罐往灶房去,并对许大山说道:
“我去弄一碗来给你喝。”
“我不用。你自己喝吧。”
但朱水莲却不听他的,用碗倒了两碗温热的水,用调羹挖了两勺出来放碗里,搅合溶化后一起端了出去。
许大山看了一眼她端到自己面前的碗,“不是说了我不要嘛。”他没接,依然只顾着修手上的弓弦。
“你尝尝嘛。你不喝就浪费了。”许大山见她端着两碗,只好接过来一碗放在嘴边一口气喝了下去。
朱水莲不由笑起来,“你喝得这么快,能尝出什么味道来。”
许大山随无所谓地道:
“这种东西又不是没吃过。以前上山打猎,经常会碰到一些野蜂窝,便割了来给我娘溶水喝。”
话刚说完,他似有所感地看向正拿着碗小口喝着的朱水莲,“你不会连这种东西都没吃过吧?”
朱水莲稍有些难堪地红了脸,她竟一时没想到,对她来说尤其珍贵的东西,可对别人来说兴许早已是平常。
小时候家里穷,家里有一个钱都被她爹拿去赌了,连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后来她娘也积劳成疾,在她十岁那年撒手人寰,之后的日子更是风雨飘摇,好不容易长到十六岁,她便被她爹迫不及待地嫁了出去。
嫁过去的夫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共有五兄弟,每个人所分到的田地少得可怜,每年种的粮食都不够吃,揭不开锅是常有的事。
所以在她那前夫不幸摔死后,他的那些兄弟们为了瓜分他名下那点地,竟合起伙来将她赶出了家门。
“我小时候邻家大婶给我尝过一口,我感觉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她捧着碗依然慢慢地喝着,许大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语气温柔地道:
“以后那一罐蜜糖都是你的。吃完后,我再去山上找野峰窝弄来给你吃。”
朱水莲望着坐在凳子上的高大男人,突然就有热泪冲上了眼眶。
在没遇见许大娘之前,她一直觉得她的人生充满了悲哀。可自从来到硖石村,遇见许大娘,她才有了第二次人生的开始。现在又因有了许大山,她原本黯淡的生命也开始有了光。
“大山哥,谢谢你。”她抬手擦了擦已溢出来的热泪。
许大山朝她笑一笑,“傻丫头,哭什么。以后好日子多着呢。你若是想嫁人,哥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若是不想嫁,哥就一辈子养着你。只要有哥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朱水莲破涕为笑,然后点点头,“好。”
若是可以,她真的一辈子不要嫁人,就这样守着这个家过一辈子最好。
待情绪平静下来后,她想到了刚才和周嫂子一起去办的事,便问道:
大山哥,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呀?”
“什么做什么?”许大山不知她指的哪方面。
“谢三麻呀。”她补充道。
许大山轻描淡写瞅她一眼,“自然是等他上门来偷。”
朱水莲偏着脑袋仔细想着他的话,最后似想明白了一般“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就算谢三麻再来家里偷,她现在也一点不怕他。她知道许大山再不会让他得逞。
这个男人,已经让她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之后她照样将收拾出来的野猪肉留了一小部分生鲜的出来,剩下的继续用盐腌了后,放到连通着灶房的一个小杂物间熏制。
弄完了肉,她便把昨日没缝完的衣裳拿出来继续缝。现在天冷了,地里也没多少活要干,便想加紧着把许大山御寒的衣服做出来。
衣服的尺寸她是比着他现有的一套裁的,但还有些不放心,便让许大山站起来,让他抬手便抬手,让他挺胸便挺胸,如一个木偶一样由她支配着。
许大山从来没有享受过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给予的温柔熨贴,一股暖流自心间淌过,他垂下眼来,见她的头就在他的下巴底下,用布巾包着的发髻时不时地蹭到他的下颔,散发出一股皂角子的清香,他的下巴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许大山不自觉地耳根子一阵发烫,眼见她还在他胸前比划来比划去,有些不耐烦地道:
“行了行了,不用比了,合适合适。”
朱水莲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不自在,见他有些不耐烦,只道他是男人天性,不喜欢这些锁碎事。
她也差不多比划好了,打算就按这个尺寸来就好,不需要再改动。
*
朱水莲原本以为谢三麻听到她和周嫂子放出去的消息后,会很快找机会再到家里来偷东西。却没想连着十来天过去也没动静。灶房的窗户自上次被贼人锯掉后,许大山只用了三根木棍虚虚地拦着,稍一掰扯就会掉,就是为了等着贼人再次潜入,来个瓮中捉鳖。
朱水莲觉得谢三麻可能不敢再来偷了,毕竟哪有那么傻的人啊!同一个地方,偷了一次还敢再偷第二次。她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那些肉也许并不是谢三麻偷的,可能另有其人?!
这段时间她因老想着这事,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许大山倒是比她镇定得多,只让她别想了,当下该干嘛干嘛。
经过这十来天的休养,许大山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日本是赶集的日子,但许大山和朱水莲都没什么东西要买卖的,俩人便没去,各自扛着锄头来到田里为油菜起垅。油菜是八月中旬时种下的,现在已经长得一尺来高了,得开沟排涝,以免下大雨时根下积水被涝死。
可俩人才在油菜田里忙活了一小会儿,许大山就喊着朱水莲回家。朱水莲不解,这才来多久啊,才垅了巴掌大一块地方,且现在时间还那么早。
“你再不走家里的肉又要被偷光了。”
许大山已经扛起了锄头准备回去。
朱水莲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一惊,也忙收了还刨在土里的锄头快步跟上了他。
“大山哥,你怎么知道那贼人今日会来?”
她很是疑惑,难不成他有千里眼,能隔着一座山看到贼人翻进了他们的家?
许大山解释道:
“昨天谢三麻跟村里几个人赌钱,输得底朝天,还欠了不少钱。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必然会趁今日赶集上我们家偷肉去集市出手。”
朱水莲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些天一直在暗中观察谢三麻。
回到家时,许大山和朱水莲轻手轻脚地摸到屋背后,果然发现之前虚搭在灶房窗户上的木棍已经被扯掉了,俩人靠在窗口下仔细探听里面的动静,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响动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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