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府接受规训的这段时日并不好受，好在云茴交到了新朋友小叶。
虽然小叶小时候总是喜欢欺负云茴嘲笑云茴，但她现在真的大变样了。反而是温良贤淑的小姐变成了冰冷不近人情的上位者。
小叶自愿让云茴与她同住，还教了她许多规矩和道理。云茴对于她能被选中当上侍女这件事非常悲观，还是小叶一直在一旁鼓励云茴，细数她的优点。
“云茴啊，你大可放心，到时候主城那边来人呢，肯定是首选你呀云茴。”
“你不用安慰我了，小叶，我知道我有多笨，我现在还没有学会给小姐泡茶……”云茴十分丧气。
小叶认真道：“不不不，云茴啊，我看你模样长得秀美，人也老实听话，其实有这两点已经足够了，更何况，你的妖力是我们之中最弱的一个……”说着，小叶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用力攥紧。
“为什么？”云茴皱着眉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云茴你肯定能选上的。”小叶笑嘻嘻地，把云茴抓进了被子里，悄悄在她耳边说，“云茴，我偷偷告诉你，我与同为李府家丁的十七情投意合，所以这一次，我不能被选中，只有你能帮我了。”
“恭喜你小叶。”云茴问，“可我还是不明白，明明小叶你比我更优秀，会的事情也更多……如果就这么把机会让给我……”
“睡觉吧，明天好好表现。”
“……”
当那一日真的到来时，云茴仍是非常紧张，小叶比她更紧张。
李府挑选出的女孩并没有多少，除了云茴与小叶，后来还有四位少女，都是法力低微，或是方才觉醒的鸟妖。
她们并排在李府的后院站着，直到管家领着一位严肃的灰衣鸟妖前来。
鸟妖往云茴的方向一指，随后对其余人摇摇头。李府提供的侍女中，只有云茴被选中了。
身旁的女孩都十分失望，小叶却躲在云茴后边，表情狂喜。
管家和灰衣鸟妖走远去，他们的谈话声远远传来。
“除了那孩子，其他姑娘也都不差。何况云茴比起其他孩子，脑袋愚笨，手脚也不麻利，并不能担任这样重要的事情。”
“不行，她们身上妖的气味太重。”
“为何？明明前两年也是这个水平的鸟妖……”
“此事你就不必管了，虽说殿下往年都在高塔冬眠，持烛侍女是有侍奉殿下之职责，但无需为此放弃本来的义务。”
管家低头，不再多言。
院子里的女孩都知道结果，叽叽喳喳讨论着。
“云茴，你运气好好，我们之中最不可能选上的是你！没想到你真选上了！”云茴第一次被一堆人围起来，感到窘迫。
她求救似的看向小叶，小叶在一旁笑着嗑瓜子。
“是啊，云茴我好羡慕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仰慕城主大人，只是血脉稀薄迟迟未曾返祖，数月前才长出鸟羽，我本来以为我会有机会的。”
云茴吞了吞口水问：“当上高塔侍女，就一定会见到城主吗？”
小叶笑着说：“那当然了，虽说进了高塔一辈子也出不来，但是城主每年冬季都会在高塔上冬眠，听说今年的时间还提前了。”
旁人白着脸诧异地问：“从我们之中挑选的，是高塔上的持烛侍女？”
“是啊。”小叶冷笑着，吐出瓜子壳。
周围的年轻鸟妖沉默下来，云茴搞不清状况了。
“怎么了，不就是一辈子待在高塔里面吗，如果每年都能见到城主……”
那人凉飕飕地看着她，“那也得等你活到明年……唔！”
小叶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拖到后边，笑嘻嘻地看着云茴，“云茴，她们逗你玩的，不要放心上啊！终于可以祝贺你了！”
云茴当真没放在心上，她一心期望着能再次见到城主。
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安安。
她感到心慌，便从床上坐起，想要下床但不知要如何动作。
“安安不可能回来找我的，如果高塔里面有危险，我也不会带它一起去。”云茴自语着，又坐了回去。
“怎么了？”一旁的小叶揉了揉眼睛，看到云茴在发呆，“云茴，你在看什么？”
她在房间里搜索，看向从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月光，还有嘎吱嘎吱缓缓抬起的窗棂……
小叶呆住，见鬼般的神情。
一团黑影从那儿爬进来了。
云茴点亮蜡烛，便看见房间里多出一只黑猫，她惊喜地唤道：“安安！我没有在做梦吧？”
小叶的表情古怪起来。
云茴把黑猫抱起，它身上的淤泥蹭脏了里衣，不过云茴并不在意，她只有对猫咪失而复得的惊喜。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小叶，黑猫也注视着她。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小叶……”
……
将云茴带走的灰衣鸟妖名为灰燕，鸟妖的年纪也看不出来，所以云茴叫她灰燕姐姐。
从李府带走云茴后，灰燕姐姐又从远离城区，山里面一个木房子里带走一名鸟妖。
鸟妖和云茴一样未曾返祖，接着灰燕便展开羽翼，带领二人飞上高空，飞了许久才来到高塔的一个台阶上。
这地方视野广阔，可以看到被日落染成一片橙黄的主城，许多盘旋在上空迟迟不归的鸟妖，还有波光粼粼，环伺天空的无尽海洋。
灰燕并未停留，接着便打开木门进去了，云茴念念不舍地看了外界两眼，也钻进高塔的黑暗之中。
那一瞬间，云茴还未看清塔楼内的布置，便被阴冷潮湿的寒气激得打哆嗦，连口腔里也被冷气冻麻了。她搓了搓肩。
“快点跟上。”
上方的灰燕姐姐停下来催促，云茴和另一只鸟妖连忙低头不敢多瞧，走上高塔内部的旋转石梯。
石梯上每隔十个阶梯便有一片座台放着燃烧了许久的白蜡，底座的蜡油和山一般拢的耸高，可蜡烛的照明十分微弱，只能让她们堪堪看清脚下的阶梯，高塔中央积累的深沉蠕动着的黑暗，仿佛附骨之疽般裹挟着她们，似乎黑暗里伸出了粘稠的触手，在少女手背上舔舐而过。
“！”
云茴猛地顿住，她握住那传来怪异湿润的手背，一边自己没察觉到似的发抖，一边缓缓探出头来，看向脚下的深渊。
什么也看不见。
云茴皱了皱眉，眼看又落下了好几步，连忙快步跟上。
灰燕姐姐一直领着她们往上走，除了蜡烛和石梯，高塔内看不到别样的东西，在这样昏暗压抑的环境下，云茴也不敢多问，另一只鸟妖同伴也是木讷呆愣的性格。
过了许久，云茴察觉到周围似乎变亮了，还是她的眼睛适应了高塔内昏暗的环境，所产生的错觉。
她听见前面鸟妖的呼吸声和她一样重，也是走累了，三人的速度慢下来。
云茴扯了扯前面姑娘的衣角。
那姑娘回过头来。
云茴对她友好地笑了笑，“我叫云茴，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小声问。
“阿菊。”阿菊说完，便又往前走了。
云茴挠了挠头。
剩下的路程并不多，高塔从外界看来是上窄下宽，云茴走在里面没有发现区别，亮度变得正常之后，她才注意到原来石梯旁除了蜡烛也有房间，只不过木门上都用厚重的锁链封闭上了。
直到灰燕姐姐立在一扇门前等待二人，她们抵达之后，才打开了这扇门，明亮的光从门缝里照进来。
云茴走进了一间满是蜡烛的房间，墙壁上挂着蜡烛，蜡油涂满了四面墙直到地上，仿佛整个房间都是用蜡烛做的。
墙角挖出一条沟壑，蜡油已经将它填满了，更醒目的是房间中央泳池大小的蜡烛台，里面的蜡烛并不是白蜡而是红蜡，血一般的蜡油堆满了泳池，红蜡烛一根根地密密麻麻贴合在一起，数量多到仿佛要燃尽亿万个岁月。
房间角落静默站立着一个白衣人。
“左笙，可以了，你先去照看殿下。”灰燕姐姐对那人说。
白衣侍女矮身作礼，便安静退下了。
阿菊和云茴都还被屋子里的蜡烛震撼着，迟迟未回神。
“咳。”灰燕姐姐清了清嗓子，二人才看向她。
灰燕姐姐严肃说道：“从今以后，你二人便是新的持烛侍女，持烛侍女的职责是看守这个房间，以及整个高塔的蜡烛。”
“无论何种原因，高塔蜡烛不可熄灭。”
在灰燕姐姐看过来时，云茴和阿菊呆呆点头，似懂非懂。
“隔壁有供你们休息的房间，但无论何时，这个房间里必须有人，不管你们听到外面任何动静，都不能离开房间。”
“你们要明白以下几点。”
“不能在房间里打瞌睡，只有一人看守蜡烛时，不能完全面向墙壁，蜡烛必须时刻燃烧着。”
“如若房间里出现风声，蜡烛有一瞬间离开你们的眼睛，或是出现幻觉房间里不再有蜡烛，那么你们二人无论在何处都需要回到这个房间。”
“在这之后，首先保证房间里的所有蜡烛都是燃烧状态，你二人先核对，而后，需要有一人留在房间里，另外一人去点燃高塔内的所有蜡烛。在那人回来前，房间里的人不得离开。”
云茴吞咽着唾沫，感觉到某种恐慌，她小心问道：“灰燕姐姐，这里……一共有多少蜡烛。”
灰燕斜睨了她一眼，她并没有说出蜡烛的数量，只是说道。
“你们需要牢记这些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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