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霖和简牧烬赶到私人园林的废墟时，这里已经被简家捉妖队的人包围。
“还是联系不上园林的主人吗？”简牧烬朝着园林外围的人问道。
“是的。”
卜霖没管那么多，就要直接冲进这片她曾经荡平的碎石废墟中。
“我会带人将这里隔绝起来，林然然应该就在这附近。如果暂时收服不了，就及时撤退。”简牧烬拉住卜霖的手腕，耐心交代道。
“嗯。”
卜霖朝着私人园林的深处走去，她脑海中还回荡着简牧烬在车中讲的事情。
一年前，简家捉妖队调查化形妖物伤人事件时，曾追捕过这个拐走林然然的妖物。
这只妖物至少达到了A级妖物的标准，对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十分危险的级别了。
但没过多久，这只A级妖物突然凭空消失了。
简家捉妖队再次发现它的踪迹，是在几天前的联邦中心车站附近。几个小时前，有人再次更新了这只妖物所处的位置——郊区一所私人园林的废墟中。
所谓A级别妖物，不过是在化形妖物的基础上能够使用煞气，甚至能利用煞气制造出幻境。
在卜霖之前的那个世界，化形妖物能够运用的煞气有限。但在这个世界，妖物运用煞气如同饮水般自如。
卜霖行走在碎石废墟中，一眼看到了远处残缺的半个凉亭。虽然联邦警方已经证实这个园林是被她荡平的，但她却一直想不起那段记忆。
当她再次踏入这片园林时，一股莫名的情绪侵袭进心中，她抚过身旁尚未碎裂的奇石。
“你来了。”一道声音回荡在耳边。
卜霖转过身，突然发现身旁的破败废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雅致清新的园林景观。
水流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晃动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木散落在石板地上，若有似无的蝉鸣声寂寥地响动在耳畔。
微风轻轻吹拂，一片残缺不全的绿叶掉落在卜霖掌心。
她这是，被拉入幻境了？
“你好呀。”身后传来清透自然的声音。
卜霖迅速转向声音来源处，入目的是繁茂疯长的草堆，草堆上的奇石上一白发小孩正在灿烂地笑着跟她打招呼。
“果然是你。”
卜霖眼神复杂，她看着这个身体不再是半透明形态，毛绒绒耳朵也消失不见的白发小孩，面色凝重。
她早就猜到，拐走林然然的，也许就是那个雨夜中她带回诊所的小白。
之所以始终不敢肯定，是因为在她心里，完全无法将乖巧听话的小白，与新闻上一年前攻击孩子的可怖妖物联系起来。
“把林然然还给林兰。”
卜霖语气严厉道，她冲到奇石想要握住它的手腕，可却抓了一把空。
白发小孩的身影被卜霖捏散，又很快凝结到一起。
它好似并没有注意到卜霖，而是欢快地奔跑到了铁栅栏大门前。
“你果然还是会来救我。”白发小孩看向大门外，笑着说道。
卜霖看着手中消散的煞气，愣在原地。
这里，好像不是它故意创造出来迷惑自己的幻境，而是白发小孩的记忆所凝结成的执念场景。
她，这是再次共感了吗？可是为什么？这次她甚至都没有净化拔除白发小孩的煞气……
容不得卜霖继续思考，周围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幻。
嘈杂混乱的议论声从耳边响起，卜霖站在露天走廊里，看到了身前教室门旁拥挤的人群。
她迈步走进教室里，看到一个身穿背带裤的小男孩周身围绕着黑色煞气，男孩的表情夸张恶劣，声音刺耳尖利。
“林然然！被我抓住了吧！你果然是个会召唤怪物的恶魔！！！”
林然然？卜霖顺着背带裤男孩的视线看去，发现了晕倒在课桌旁的林然然，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上。
卜霖跑到林然然面前，眼中满是心疼与愤怒，感官情绪在幻境中被点燃的更加彻底。
突然，卜霖面前冒出了一只面目可怖的白毛妖兽，它的眼神悲哀而沉重地看向自己，卜霖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情绪，她们好像融化成为一体。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杀掉他，林然然就可以融入这里了；只要杀掉他，它就可以安心离开了；只要杀掉他，它就没什么值得牵绊的了。
卜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散发着煞气的白毛身躯，这副身躯张开尖锐的爪子，狠厉地朝着背带裤男孩扑去。
“不，不行，不行！”卜霖极力压制住白毛身躯的行动，要是真的杀掉背带裤男孩，林然然才是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体内仿佛有两个灵魂拉扯，卜霖控制着这副身躯用力往后挪动身体。
背带裤男孩狼狈地瘫倒在地上，眼神中只剩下了惊惧。
“没用的。”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背带裤男孩身后响起。
卜霖被声音吸引注意，她看到背带裤男孩化成模糊的虚影，教室里的一切都定格成不动的画面，每个人脸上都抽动着模糊黑色的竖线。
小白在模糊虚影后面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毛绒绒的耳朵微微颤抖，它同样看向卜霖，眼神悲哀而无力。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卜霖眼神微微颤动，下一瞬，嘈杂声再次恢复。
身下的爪子结结实实地朝着背带裤男孩的胸口抓去，煞气不断萦绕在小男孩身边，挥散不去。看着男孩挣扎窒息的样子，杀意迅速升腾满整个身躯，愈演愈烈。
“小……七，不要……”
白毛怪物颤抖着转身，看到林然然正抓住自己的白色尾巴，开口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殷红色的血迹晕开在它的纯白躯体上，一点点蔓延，发散。
绿色瞳孔中溢出点点湿润，白猫怪物重新幻化成白发小孩，抱着再次陷入昏迷的林然然跑了出去……
*
“那位，那位消失在废墟中了……”
私人园林废墟之外，捉妖队队长低下头，颤抖地朝着正在组织封闭起这片园林的简牧烬说道。
“继续展开屏障，不要让普通人误闯进这里。煞气一旦泄露溢出，我们将是最后一道防线。”简牧烬面色凝重，语气冷静道。
他不知道灵力仅剩不多的卜霖是否能顺利制服A级妖物，在卜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制服A级以上的妖物会消耗大量的简家捉妖队成员的生命和法器。除妖这些年，他已经看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或许，卜霖的介入，会带来什么不同的结果吗？
捉妖队队长瞪大眼睛看向简牧烬，反应半响后，赶忙点头道：
“是！”
*
“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白发小孩抱着气息微弱的林然然，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纯白色实验室中，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坐在实验桌前，胸前戴着“联邦边界研究所”的胸针。
“二十七，这是你随意逃跑插手这个世界的结果，我无权干预。”
“我愿意，我愿意接受吸收全部煞气！你不是说过，只要心甘情愿，转化率会达到最高吗？”
“哦？你真的愿意？”
她站起身，靠近白发小孩，温柔地笑着，但眼神却像是透过白发小孩在看另一个人。
“实验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止了哦，就像我们从小到大玩的游戏……”
游戏？从小到大玩的游戏？卜霖听到姐姐小时候常对她说过的话，迅速清醒过来。
她抽离出小白的身体，呆愣地站在实验室一旁，盯住眼前仍旧温柔看着自己的年轻女人。
“姐姐？”卜霖小心翼翼呼唤道，虽然眼前的女人和姐姐长相完全不一样，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还是牵动着卜霖的心。
年轻女人的眼睛微微颤动，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一切皆是因缘巧合，放心，我会治好她的。”年轻女人温柔笑道。
“姐姐！”卜霖喊道，她想抓住眼前女人的身影，但那身影再次散成雾气，消失不见。
一股莫名奇妙的失落和不甘涌入内心，脸颊再次覆上一层湿润，卜霖茫然地看着指间擦下的眼泪，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二十七，还是自己的情绪。
她稳住心神，发现自己已经被这记忆牵制太久太深，再沉浸在这种场景中，只怕她自己的记忆也会融进这里，慢慢失去意识。
“小白，不，或许应该叫你二十七。如果你真的在乎林然然，就应该把她送回林兰身边。”卜霖调用体内仅剩不多的灵力，强行稳住自己的意志。
卜霖用力咬住舌尖，微弱的血腥味从嘴中蔓延，短暂地让她恢复了些神智。
她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慢慢收回心神。
周围的幻境不断闪烁变幻，一会她坐在宁静悠闲的园林奇石，感受石头的纹理；一会她又身处嘈杂混乱的教室，听着背带裤男孩歇斯底里的喊叫；一会她又坐在纯白的实验室座椅里，感受着煞气入体的痛苦不适。
“请最后再帮我一次吧。”二十七虚弱的声音回荡在卜霖的耳畔。
二十七围绕在卜霖周围，变换成可怖巨大的白毛怪物，又退化成脸上灿烂笑着的白发小孩，最后它的身体逐渐半透明，毛绒绒的耳朵也露了出来。
“喵”
手臂传来柔软的触感，卜霖睁开眼睛，看到一只绿瞳纯白的小猫，正在用尾巴扫过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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