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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魔鬼的诱饵(二)

因为历史的改变,导致了密道被打开。

只是,此时,身在珞城的所有人都并没有意识到。而且,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关于密道被揭开的过程,是那样的阴差阳错。

那一天,在晋诚现身小岛后不久,那位本应去与季野风见面的前缉异司统领叶夔突然出现在了酉明小岛。

叶夔突然毫无预兆地现身,他似好奇又似审视地打量了晋诚许久,然后,他似乎猜到了晋诚为何在这座小岛徘徊。

“我想你应该知道,缉异司其实并不是从兴朝才有的。因为总换主子,它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名字,而且,它有时出现在明,有时却只能成为暗刀。”叶夔没经晋诚同意,便直接说道:“那既取决于当时那个主子的想法,也取决于当时赤眼怪物的情况。”

叶夔有一张刚正不阿的脸,难得说话也不浮躁,还有眉宇间蕴藏的沉稳和睿智都让晋诚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听长篇大论。

“所以,你认为你的无故被卸职是属于哪一种?”

晋诚的声音很平静,然而,叶夔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晋诚想表达的那一丝不满。

叶夔很快识趣一笑:“缉异司既然存在那么久,而且主要为平赤眼祸乱,他们自然会大量搜集有关你们群体的信息。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宿敌,我想,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司马叡,是吧?”

虽然晋诚竭力压抑,可叶夔提起司马叡时,他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加重了,“叶统领到底想说什么?”

不错,司马叡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仇人。可是,晋诚从未想过,他会从一个距离大盛一千四百年后的人类口中听说这个名字。

“我想说,我任缉异司统领时,曾经在那些资料里,见到过一副夜宴图。”叶夔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深思道:“从那副图上,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晋诚压抑着情绪继续问。

“那副图,记录的是大盛朝某次皇家中秋夜宴的情景。在画中,画师着重画了四个小孩,一个女孩和三个男孩。当时,他们应该都不足十岁。其中一个小男孩,我觉得应该是司马叡。至于其余三个……我想要么是皇室,要么同你一样,必然出自当时的门阀士族。”

“我却觉得,叶统领其实还是喜欢卖关子。”晋诚在脑中回忆着叶夔所说的那副画,可惜他似乎从没见过。

叶夔闻言,并没在意,只继续道:“在画面中间,画师则画的是一个玉连环。我猜,可能皇帝兴起,拿出玉连环考校孩子们。因为孩子们都望着玉连环,可孩子们脸上的神情却各不相同。小司马叡似乎很想要,但竭力握拳压抑着,而且以讨好的目光看着另一个小男孩;而那个小男孩穿着一身深黄锦衣,一脸唯我独尊、觉得任何人都不应该和他抢玉连环的样子,一看就是比司马叡受宠的皇子,所以,我猜他就是那位最后亡了国的哀帝司马俨。”

说到此,叶夔又停下了,并且微微皱了皱眉。

晋诚横眉瞪他一眼。

叶夔迟疑了一会儿,思索着继续,“画中剩下的小男孩,他应该是发自真心地喜欢那个玉连环,所以,他的表情很纯粹,也很真诚;至于唯一的小女孩,她头上戴的是郡主花冠,根据历史传闻,我猜她应该是后来被哀帝封为了晋阳公主的司马未央,哀帝一生都求而不得的堂姐,因为司马俨的脸是望向她的;然后,我反推了一下,认为真心喜欢玉连环的那个小男孩很有可能就是晋阳公主的夫婿周之涣,他身份特殊,和晋阳公主自幼订下婚约,他们出现在同一场宴会上,合情合理。”

“想当然,那场夜宴上,还有当时四大顶级门阀的族长崔、王、阮、陈,一个不少。“晋诚脸上嘲讽之意更浓,”叶统领是不是还想说,因此,这场夜宴的背后其实还藏着一场权力的争夺?“

叶夔似乎从晋诚的话语中窥见了几分他的内心,晋诚仍旧在意大盛朝末年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叶夔猜不透这到底好不好,有点心情复杂地说:“这场夜宴背后是否有更大的隐情,我的确无法再猜测。因为画师并没有将四大门阀家族的继承人也画到画上。“

“那么,叶统领请好自为之。“

说完,晋诚直接转身,几个跳跃间,人影便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

晋诚不知道叶夔为什么要同他说起这件事,只是叶夔在说到那个玉连环时,晋诚脑中的确慢慢回忆起了一件事。

晋诚虽没参加过叶夔所说的那场夜宴,然而在那场夜宴的近三十年后,机缘巧合之下,他曾见过那个玉连环。

当时,那个玉连环被离家的少女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每当思念父母时,她就会拿出来看一看,以及珍惜地抚摸。

那个少女就是晋阳公主与周之涣的女儿周徽。

周徽还告诉过他,玉连环是她父母在某场宴会赢回来的赏赐。

可见,在那副夜宴图背后,的确还藏着故事。不然,为什么玉连环没有被受宠的司马俨获得,反而被赏赐给了晋阳公主和周之涣?

就像司马俨一生思慕晋阳公主,可晋阳公主始终选择和周之涣同生共死。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吗?

无独有偶,当晋诚在向内心质问命运的时候,已离开了季野风的船队、正乘船回安澜城的崔韶仪和阮莘也在谈论命运这个话题。

两人迎风站立在甲板,阮莘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好似被可怕的凶光罩着,这导致了船上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她,而只有崔韶仪毫不在意,站在她身边,不断刺激着阮莘对赤眼怪物的仇恨。

“阮统领,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去见季海王前,他先见过谁?“

阮莘其实不喜欢话多的崔韶仪,然而的确是崔韶仪让她坐上了缉异司统领的位置。更何况,崔韶仪说她也与晋诚有仇。所以,阮莘才勉为其难地忍受着崔韶仪的聒噪。此刻,她也不过警惕地问了一个字,“谁?“

崔韶仪悠悠笑了笑,“叶夔,你的前任。“

崔韶仪在下船前,随便催眠了一个船上守卫,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消息。

阮莘对叶夔不感兴趣,听到后就不再回答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那人说,叶夔只给季野风讲了一个故事,就离开了。他先我们见了季野风,改变了季野风某些想法,这或许是命运……“崔韶仪暗示地瞟了瞟阮莘,”但你我都知,命运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如果你觉得引出晋诚,必须要用到陆时彦,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用些特殊手段。“

“比如呢?“阮莘冷笑。

崔韶仪没继续说,任阮莘嘲讽。

阮莘收回看向崔韶仪目光,转头继续看向海面。

但崔韶仪却忽然又道:“阮统领不屑,那我自然就不说了。阮统领想知道叶夔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没兴趣。“阮莘这次直接连头都没转了。

崔韶仪有些恼怒,但是她按捺住了怒意,“只要阮统领之后不后悔,我当然就不再多言多语了。可有时候命运是很诡谲的,我担心阮统领终有一日会向我低头的。”

“我不会!”

甩下这三个字后,阮莘便转身离开了甲板。

此后,一直到船靠岸,阮莘再也没同崔韶仪说过一个字。

崔韶仪向来在男人的世界里无往而不利,因为大多数男人都抵挡不住她的催眠蛊惑,会彻底伏首听命于她。但她的催眠,对于女人来说,不仅几率会大打折扣,而且有时候反而会遭到清醒的她们严厉反诘。

崔韶仪不是没遇到像阮莘这样满心满眼只剩下仇恨的女人,可阮莘却比她们似乎都更加毫无感情,也更怪,。

而崔韶仪早就嚣张惯了,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平白受气?

一下船,她就已经开始思索,该如何向阮莘报复了。

但是,就在她即将要进城时,她却忽然在城门下瞥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直奔六石矶而去。

诚如晋诚所疑虑的,他的仇人司马叡此时的确与他处于同一片天空下。

六石矶,依然波涛浪急。

司马叡看到紧紧跟随他来的崔韶仪站立到他身后,转身,朝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不知为何,崔韶仪在面对司马叡时,全然没有她对任何人时的嚣张,反而像是透着十足的小心翼翼。

司马叡神情温和,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刚刚。我知道你刚从海上回来。”

“是,我们去见了季野风,但他不肯交出陆时彦,也不肯继续同我们合作……”崔韶仪似不敢在话中泄露任何的情绪,她看向司马叡的眼睛同样也空洞地厉害。

“哦,你认为他为什么会改变想法?”司马叡似漫不经心问。

崔韶仪直接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查到,叶夔先我们一步,去见了他,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呢?”司马叡语气里竟透着一丝好奇。

直到这时,司马叡都表现得像一个随和淡泊、温文尔雅的人,但崔韶仪知道,只要她说出那个故事,司马叡一定会变脸,而且还很有可能牵怒于她。

“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故事,让你这个活了千年的人这么难开口?”

司马叡又一次开口,强大的压力仿佛千斤顶压下,崔韶仪艰难地呼吸了几下,这才缓缓道:“是一次中秋夜宴的故事,还有玉连环……”

崔韶仪说出最关键的两个词,果不其然,她看见司马叡的脸色迅速变得阴诡难测,他倏地转身,看向了她的眼睛。

然后,只听司马叡阴恻恻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一切都是叶夔的猜测。我只打听到……”崔韶仪低下头,眼里快速闪过了一抹暗光,再抬头时,她又恢复了小心翼翼的神情和语气,“叶夔说,那场夜宴,司马俨和你都输了。司马俨输了晋阳公主,而你输了玉连环。因为叶夔认为你很想要,而在宴会中,察觉到了你心思的人只有当时陈氏门阀的族长陈启松,所以,宴会后,他去找了你,然后,他将你带去了一个地方……”

其实叶夔怎么可能根据一副画推测出宴会后的事,他更不可能通过画上小司马叡的表情就将小司马叡和陈启松联系起来;崔韶仪说的话,有一些是叶夔为劝导季野风所做的猜测,有一些则是崔韶仪未变成吸血鬼前就知道的事,也有一些只是她的臆测。但崔韶仪认为,串联起来的事情大概也足够让司马叡不快了。她刚才在阮莘那里受了气,只要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她都要报复。

而司马叡又怎么会看不穿崔韶仪话语里的小把戏,可那场中秋夜宴,那个玉连环,以及那之后的事,的确一直就藏在他的心中……

至于夜宴之后,陈启松的确将他引诱去了一处亭子,当时那处亭子还叫禄竹亭,然后在亭下密室,陈启松向他抛出了他最期盼的诱饵。尽管当年的那个小司马叡不知道,这其实是来自魔鬼的诱饵。

肃帝昌元三年春,在兴朝的司马叡只有这片刻想起了隐藏的往事;而身在现代珞城的肖平澜,恰好抓住了这片刻的时机,察觉到了夜宴亭对于司马叡人生的意义。

恒景和梦九最终因此获救。

如果历史不曾改变,根本不会出现安城祸乱;

如果不出现安城祸乱,阮莘可能不会被排挤出玄衣会;

如果不是要利用阮莘,叶夔不可能被无故卸职;

如果叶夔不离开缉异司,他就不可能在沙洲城组建义军;

如果叶夔势力不够壮大,季野风不会因忌惮他而邀请他见面;

如果叶夔没与季野风见面,这个故事很可能司马叡永远不会让肖平澜感知到……

正是历史的环环相扣,因果循环,才导致了未来的变数。

那么,这件事似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疑问:司马叡为什么要抓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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