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城。
中午过后,宁远洲忽然收到一神秘人的传信,称荆桀派军挟持了上千名手无寸铁的民众百姓前来攻城,其中还包括留守蓬莱的一众老小,想要以他们的性命威胁驻守焱城的众人打开护城大阵。
荆桀这一招当真用心险恶,若众人不顾民众百姓死活拒绝撤下大阵,驻守焱城内的四海盟和蓬莱等仙门将立刻失去民心;若打开大阵,很有可能也救不了人质,反而将焱城也搭了进去。
众人立刻聚集在一起商讨解决方案,都觉得与其在焱城坐等要挟倒不如主动出击,在敌军到来的路上将人质设法劫走护送回城。
但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我方无论从人数还是个人实力上都与敌军相差甚远,哪怕顷全城之力前去搭救也没有多少胜算。
因此,要想成功救下人质,唯有智取。
那么问题又来了,要如何智取呢?
焱铎与宁远洲其实心中都有了一个主意,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不约而同的看向凤羽,恰好此时凤羽也正看向他们,二人又下意识的纷纷避开了她的视线。
焱铎起身称此事他会想办法,稍后再给众人一个答复。
大家各自散去,大厅内只剩下楚天阔、焱铎、宁远洲三人。
焱铎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
宁远洲点点头:“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更何况这样回去,对她来说也有好处。”
楚天阔一脸的莫名奇妙:“二位,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我一点儿也听不懂?”
二人正要解释,不曾想凤羽直接敲门走了进来。
但见她快步走到三人面前,双膝下跪道:“楚盟主,凤羽有一办法,或许可解焱城燃眉之急。只是,有些事情,还需与义父和师伯确认一下。”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反复研究,楚天阔等三人最终确定并公布了作战方案。
根据密报可知,敌军此次押解了上千人质,为了方便及安全起见,势必会走通向焱城的唯一一条大道,据此,楚天阔等决定在此大道沿路设伏,伺机救出人质。
按照敌军的阵型,焱城众人分为以下四拨:
第一拨负责将巫泽所在的前路敌军引开并设法将其拖住;
第二拨负责埋伏,在前路敌军被引开后突袭钟意婉所率的后路敌军;
第三拨负责接应,在前后两路敌军被牵制后将人质解救出来抄近路护送他们回到焱城。
余下之人负责守城。
为慎重起见,三人并没有公开方案细节,只按照不同任务需要透露相应的计划,所有人员必须严格遵守命令,不得随意互相打探,不得泄露任何秘密。
出乎意料的是,修为不错的凤羽居然没有被安排参加此次战斗,而是留下来跟随楚天阔一起守城,焱铎给出的理由是凤羽上次受伤没有完全痊愈,要她好好留在城中休息。
泠泠、蝶梦、黎纵三人闻言都松了口气。起初他们还担心凤羽被荆桀下了诛杀令,若上战场肯定成为敌人的靶子,看来焱掌门估计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才决定不让凤羽参战。
一切都已计划妥当,众人分开,开始各自紧张筹备。
傍晚时分,凤羽登上焱城北门城楼,静静的站在女墙后面,向西北处眺望。
也不知道师兄他,现在怎么样了。
凤羽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前两天昏迷的时候,有人曾轻轻的在她额头上不舍的吻了吻。想必那个吻便是师兄临行前留下的吧,只可惜不知下回他们二人再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
而她这个回归剑身的剑魂,还会不会……记得他。
是的,自凤羽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后,她再迟钝,也猜到了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赤羽神剑的剑魂。
按道理讲,化成人形的剑魂不能长时间脱离剑身单独存在,可不要忘了,将她抽离剑身的可是神君焱无痕,加上万剑门至宝神火莲,让剑魂完全脱离剑身行动并不是一件不能实现的事。
而依照自己对剑身的感应,她很确定,赤羽剑,就藏在神火台下封印着的熊熊烈火之中。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焱铎等人,焱铎也不再隐瞒她,遂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原来,一千多年前,上一代剑魂,也就是凤翎最终因魂力耗尽,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在消散前,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下一代的剑魂能摆脱宿命、步入轮回,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凤翎的遗愿亦是焱无痕的愿望,他亦不忍心爱之人的后辈再步其后尘,遂在飞升成神之后潜心研究,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那便是在下一代剑魂诞生之后用特殊方法将其抽离剑身,让其经历人世悲欢离合,由此生出三魂七魄,这样,或许便能摆脱魂力耗尽彻底消散的宿命。
于是一千年前,焱无痕在凤羽出世后,便下凡来到焱城将其抽离剑身送入尘世,并将剑身存于神火谷底,在上面筑起高台将其封印住,命焱氏一族世代保守着这个秘密。
凤羽经过千年历练,魂体终于开始分化,不过目前只是初始阶段,远未达到魂魄完全分离的程度,是以当初巫泽施展驭魂之术时,她能感受到被控制,也能成功摆脱控制。
“那……若是我此时回到剑身,之前的努力是不是就白费了,我……会不会完全忘记一切,回到最初的状态?”方才她向焱铎问道。
焱铎道:“当然不会白费,待将来你消灭荆桀后,你的魂体便会完全分化出独立的三魂七魄,届时就可以重新回到神火莲变成的那个躯体中,步入轮回,永世为人。至于是否会忘记一切……此事没有先例,结果如何谁都无法预料。”
他看向凤羽继续道:“羽儿,为父不想瞒你,若你选择此时回归剑身,确实有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你会忘记一切,包括你爱的人,你真的……想好了?”
她自是想好了。
其实,在她做出回归剑身决定的时候确实是有些不甘心的,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千年的孤独,有了亲人、朋友,还遇到了此生至爱,如今,她要亲手放弃他们,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她如何不遗憾呢?
可当她知道了过往发生的一切,便释然了。
原来,在她还未来到世间之前,便已有人开始惦念她,关心她,为了能帮她摆脱宿命,筹谋着一切。
她本以为自己与其他生灵不同,是孤孤单单来到这个世上的,原来,她也是被爱包裹着来到这世间的。
现如今,她还体验到了爱情、亲情、友情,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多,她也,知足了。
再说,她还会与大家再见面,还可以再重新开始,不是吗?
“师姐,原来你在这儿!”泠泠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凤羽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凤羽调整好面部表情,转过身,冲泠泠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样,头还晕吗?”
泠泠摇了摇头,二人又一起来到女墙后,泠泠看着前方,问凤羽:“师姐……可是想徐师兄了?”
凤羽点点头道:“是呀,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找到毒经。”
“哎!可惜了,早知道他要去执行任务,我就该快点儿醒来好好亲亲他,总好过现在只能站在这里想他。”凤羽双手掐腰不满的道。
泠泠被她的样子逗笑,但想起生死未卜的沈随风,又不禁黯然神伤。
凤羽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她道:“师妹你放心,方才小蝶姐姐告诉我,她已经将大师兄的情况告诉白前辈了,白前辈说她会想办法混入无极城救出大师兄。大师兄他……一定会没事的。”
“嗯。”泠泠点了点头。
凤羽再次看向前方,装作随意的道:“师妹啊,我们……重新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吧。我记得出关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身素衣迎风而立,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一样。”
“我当时既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我有了一个像小仙女一样的妹妹,愁的是我以前好像对这个妹妹不怎么样,看她那清清冷冷的样子,似乎不是很喜欢我,我该如何让她接受我呢?”
泠泠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师姐才故意等我出来一起回丹霞峰,之后又将心爱的宝剑送给了我?”
凤羽也笑了笑:“是呀,没想到这招会这么管用,就这么轻易的让你接受我了。”
泠泠浅笑道:“其实,我愿意接受师姐,不是因为这个。”
见凤羽疑惑的看着自己,泠泠继续解释道:“师姐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后山的那场切磋?”
凤羽点点头。
“泠儿始终相信,一个人的剑意代表了这个人的品格,当时师姐用剑虽和以往一样招招强势凌厉,却多了许多的浩然正气,泠儿也因此断定师姐确实有所改变,所以才愿意与师姐倾心相交。”她看向凤羽的眼睛,特别真挚的道。
凤羽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如此。难怪当时你忽然要跟我比试!想不到你这小妮子,心思蛮多的嘛!”
她宠溺的抬起手轻轻刮了下泠泠的鼻子。
泠泠笑着向后躲了一下,复又收敛起笑容看着凤羽认真道:“泠儿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能和师姐倾心相交。师姐,谢谢你,认识师姐的这一年多,泠儿很开心。”
凤羽含泪笑道:“师姐也是。”
姐妹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凤羽哽咽着叮嘱道:“师妹,你如今已经没了紫玉镯的保护,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万事都要小心,要、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泠泠察觉到师姐今日有些反常,但考虑到大战在即,蓬莱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师姐如此也合情合理,便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并安慰她道:“师姐放心,泠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师姐就安心留城驻守,等我回来。”
“……好。”
夜幕降临,众人皆已整装完毕,只等各路主帅现身发号施令。
焱城外,凤羽先向蓬莱方向跪拜叩首,复又向前来相送的三位师长拜别,最后回看了焱城一眼,在焱铎等三人含泪目送下,御剑向神火台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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