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准时开始。
迟骁姗姗来迟，看到贵宾室外站满了人。他指了指里面，“为什么不进去？”
朱巍见到他，颇为无奈地说：“是宋世雩要求的。”
贵宾室已经检查过三遍，确保安全，不会出现其他问题，迟骁颔首，“没关系。”
工作人员都在走廊上等着，没有人擅自离开。迟骁离人群远一点，视线一直落在贵宾室的门口，心里又把陈维的案子复盘了一遍。
严哲跟过来，把刚收到的消息展示给他看，“老大，秦姝已经被保释出来，这些是她送来的资料，都是林温曾经发送给她的照片，至于其他视频，正在同事那边收录检查。”
迟骁嗯了一声，收到严哲转发过来的照片，细看了一遍。
秦姝的口供是不会掺假，她关心林温的样子也是真的，这些照片也印证了她所说，看来林温和她的关系果然亲近一些，他往下拨弄了几张，最后停在一张钢笔的照片上，秦姝所说的那支林温要送出去的钢笔。
他放大照片，钢笔是一个名叫万捷的牌子，很贵，但不算是奢侈品，也出过限量版，但是这支并不是。他划到下一张，却看到了一支领带夹。
一支烟灰色的领带夹，很低调内敛，这个牌子可就属于奢侈品了，而且还就在刚刚办了一场活动，RN牌子的领带夹。这玩意儿他似乎从哪里见过，感觉就应该在不久前，他细想了一圈，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迟骁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严哲看向迟骁，听他继续说道：“林温的死可能是整件事的一个导火索。”
林温的尸检报告严哲已经看过，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倾向于他并不是单纯地自杀。”
迟骁顿了顿，“如果假设，林温死的那晚，在1502套房里有很多人，其中会不会就有匡志明？”
严哲顿时惊讶地看着迟骁，甚至认为这个假设有很大的可能性。
他灵光一闪，“如果真是这样，匡志明的自杀也许另有隐情，他偏偏选择了在那间套房，和林温同一种死法，老大，你说是不是有人在给林温报仇？”
一想到这，迟骁觉得陈维的死因似乎另外有了说法。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望向那边紧闭的房门。
迟骁暗道：宋世雩，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
“所以说，入这行完全是意外？”李真如问道。
宋世雩双手交叠在身前，非常放松地坐在沙发上。镜头外，除了摄影师和两名工作人员，其他人都被堵在外面。这是他和李真如已经商量好的。
“算是吧。我确实非科班出身，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学金融的。”宋世雩笑着回答。
李真如跟着笑起来，气氛空前和谐，“我想你如果进入金融圈，也一定会大杀四方。”
宋世雩轻笑一声，神态看似轻松，但其实内心并没有多大起伏。
这样一来一回，两人总算进入了状态。
李真如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相比之下，宋世雩好像一直坦然自若，从开始的寒暄到现在一个接一个地回答她的问题，每一句都回答得恰到好处。
但这些都是星鹭娱乐所给的采访提纲，李真如不确定宋世雩是不是按照既定的答案回答的，总之，没有错处，也不会听起来枯燥乏味。
李真如看了眼摄像机后面工作人员给出的手势，忽然正了正神色，紧接着说道：“好啦，前菜享用完毕，那我们来问点有趣的事情。”
*
迟骁看向严哲，“还记得我之前交代的话么？”
严哲想了想，“你是说不要跟组外的人说案情？”
“嗯。”
仅从刚才两人的分析，严哲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杨队？”
“我现在不敢妄下结论，但是林温的案子你也看到了，杨察接手了，但是最后却草草结束，很难不引人怀疑。”
没等严哲开口，迟骁的手机响了。
电话一通，李局的大嗓门就吼起来，“几天了，案子一点眉目也没有？”
迟骁并没有把刚才的想法说出来，这些天的线索确实越来越散，现在似是在查案，但又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带离了既定的轨道，虚虚实实地找不到头绪。
严哲朝他做了个鬼脸，打了个手势，赶紧逃离现场。徒留迟骁一人躲在墙角挨骂。
李局生气确实情有可原，但迟骁不会贸然下军令状，只好表忠心，“领导放心，我一定认真查案，已经有线索了，正在排查。”
“排查？你都赶着给人大明星当保镖了，杀人的案子不管了？”
迟骁哑然，解释道：“人都收到恐吓信了，死老鼠投家去了，作为人民的公仆，我义不容辞。”
“放屁。”李局看来是真被气到了。
最近陈维的案子闹得舆论风向急转直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昨天他去省里开会，第一个立的典型就是丘海市局。
那场面，几十张老脸都挂不住的尴尬和窘迫，苦不堪言。
“省里可是下达任务了，一星期破案，你要是办不来，我就让杨察来接。你去蹲北边的商K。”
他提起杨察，迟骁顿时联想到林温的案子，立刻道：“李局，别，我肯定好好查。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李局听后还算满意地哼了一声，正要结束对话，却被迟骁喊住了。
“领导，我打听个事啊。”
李局支起耳朵听，迟骁继续说：“杨队在市局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升啊？”
这小子明显在套他的话，李局冷哼了一声，“杨察勤勤恳恳在一线奉献，有什么不对？”
迟骁没回答，沉默代表他对李局的嗤之以鼻，这种哄小孩的话，谁能信？
杨察功利心很强，市局谁不知道，谁看不出来？
李局喂了两声，听到迟骁的喘气声，没办法又解释道：“也不是没有机会，很多年前的事了，因为他那个混账儿子，就这么耽误了，只能在一线混到退休了。”
迟骁听说过杨察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但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当年杨察还得过表彰，可惜啊！大队长的位置空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人接，老徐不也没升上去吗？行了！问这么多有的没的，还是先管好你手上的一亩三分地吧！”
这一次还是李局先挂掉电话。
迟骁想了一会儿杨察的事，然后看了眼时间，距离先前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多半，采访很快就会结束。
他重新回到人群中，发现所有人都在低头看手机，宋世雩的声音很清晰地就传进了他的耳边。
他看向朱巍，“你们在看什么？”
朱巍一脸茫然，“直播啊？”
直播？迟骁点开vonet，在李真如的账号里，她和宋世雩的画面顿时出现在他眼前。
可李真如的访谈没有直播的先例。
迟骁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想起宋世雩先前去找李真如商量事情，难道是指这个？
仅一墙之隔，宋世雩就在门内，模糊的尾声加上手机传来的声音同时出现。
“在和你对话前，我也搜集到很多关于你的资料，这些年你的**保护得很好，不过你却从未隐瞒过你父母的事情。他们是在你上学的时候去世的吧？”
宋世雩颔首，“高中时，一场大火。”他说起此事时，有些异常地平静。
李真如并没有深究，话锋一转，“所以，你上学时的学费都是勤工俭学么？”
话音刚落，一旁的戴音顿时惊讶地问道：“怎么没改呢？”
迟骁看着她，“你是说新的采访提纲？”
“对呀，不是已经删掉了吗？怎么她还要这么问。”戴音有些不满，她怕的是如果违背了公司的要求，会不会给宋世雩带来麻烦。
迟骁继续看画面上的宋世雩，镜头切近了一些，并没有看到他脸上任何不满，厌恶的情绪，相反，他一直都很平静，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不意外。
迟骁心下一沉，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宋世雩会选择直播。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阻止他的采访，他想说的都会说出来，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
谁都阻止不了他。
宋世雩没有一味地渲染自己悲惨的身世，紧接着说道：“说起来也是幸运，我在大学的时候，收到了校方的贫困生资助项目，解决了很大一个难题，也正是因为那个项目，我才可以顺利毕业。”
“只不过很可惜，没有找到适合专业的工作，阴差阳错地开始了我的演艺事业。”
李真如追问道：“那能说说是什么项目吗？可以给它宣传宣传嘛！”
宋世雩默了半晌，忽然目光一转，直直地看向摄像机，缓缓说出一句，“博越基金的蝶梦之塔计划。”
迟骁的手倏然握紧，蝶梦之塔，宋世雩竟然和它有关系！所以，他蝴蝶骨之下的那只蝴蝶不是偶然，和林温、陈维的都一样，他们都是蝶梦之塔的受益人，蝴蝶是计划的标志，他们必须要刺在身上。
蝴蝶纹身是在警醒他们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起多年前宋世雩轻描淡写地说过他的学生生活，因为这项资助有了明显的改善。他总觉得林温和宋世雩在哪方面有莫名的一致性，原来是因为这个所谓的什么资助计划，让他们的经历几乎完美重合。
他呼吸一滞，望向宋世雩的脸，他选择现在说出来，在这个时机，又是因为什么？
是有人威胁到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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