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跟黎羽的两次对话都宛若在开项目会议，但林乐璇也从没想过他会在做重要选择的时候真的参考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在华影娱乐传媒的日常工作中，她一个助理策划的意见也大多不会被纳入到正经评议流程。
大概是在林乐璇的脸上看到了不太相信的表情，黎羽悠然地补了一句：“几年没作品，手生了，需要在舒适区做新挑战。”
“我上次这么说，不是在讽刺你，”也许是最近踩坑踩多了，林乐璇条件反射地理解成了黎羽在表达不满，急忙解释，“是……是……是脑子烧糊涂了。”
“华影还真是人才济济，烧糊涂了，逻辑分析能力也这么强么？”
“嗯？”
黎羽这突如其来的幽默让林乐璇陷入了迷思，电梯抵达的提示音要是再晚一点响起，她都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被人潮挤晕了，卡在幻境中没起出来。
见电梯门缓缓打开，眼前的林乐璇依旧愣在那盯着自己犯傻，黎羽指了指外面，开口道：“到了。”
“好，好的，”被这样一提醒，林乐璇紧着脚步跑了出去，用员工卡刷开22楼剧情长片部的办公区大门，站在一侧迎接黎羽，“请进。”
之前几次来华影娱乐传媒，黎羽去的都是23楼，包括合作《困兽》的时候开项目会，也没进过22楼的办公区域，进了大门，他停在前台的位置，不知下一步该往哪走。
就在黎羽犹豫之时，杨露恰好到了22楼，朝着他的侧面喊着：“黎羽，我刚干饭去了，让你久等了。”
黎羽转过身，淡然地回答着：“没多久，消息刚发出去就在楼下碰见了林小姐。”
“露姐，饭点人多，我就先带黎导上来了。”林乐璇的外卖还拎在手里，也不确定自己这一趟先斩后奏是对是错。
“行，人交给我就好，”杨露扫了一眼林乐璇提着的东西，从她手里把招待黎羽的活接了过去，“你吃饭去吧。”
“好。”林乐璇点了点头。
“多谢林小姐。”
从黎羽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林乐璇读出了这句感谢的深层含义似乎并不单单指自己带他上楼这件事，但杨露在这也不好多问，只能回了一句「不用谢」。
道过谢，黎羽跟着杨露再次步入电梯，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林乐璇才松懈下来，回到自己的工位。
“乐璇，你是亲自下厨去了吗？”
梁茉芯在办公室等到1点，才见到林乐璇的身影和她那早就没了热气的饭，
“好饿~”
“取完餐在楼下遇到了黎羽，”林乐璇把餐打开递到了梁茉芯的面前，“我把他带上来交给了露姐，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什么？”听到偶像的名字，梁茉芯立刻坐直了身子，连眼睛都被点亮了，“黎羽来了？合作有戏？”
“听他的意思，大概率会签《沉舟》。”
“我的天？！我与偶像共事的愿望这次真的能实现了？”
《沉舟》的前期策划一直是项目一组负责的，不出意外，黎羽签约后，会由梁茉芯负责跟他对接跟进。
“可能还有些细节条款要谈吧，如果今天田颖姐真的能把黎羽签下来的话，那就意味着我们组要双线并行两个大项目，你忙得过来吗？”
“我这不是有你这位金牌辅助么？问题不大。”
在华影娱乐传媒，项目撞期的情况时有发生，在梁茉芯快顶不住的时候，林乐璇总会接手她干不完的活，保质保量地帮忙消化。
“先熬过国庆，一切都好说，”林乐璇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靠近梁茉芯，“我这一整个中秋假期的战果，丰厚吧？”
“我看《锦衣神捕》在各大售票平台的想看榜已经稳定在前三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不好说，现在的数据应该是都是Doppelganger的粉丝刷上去的，毕竟是顶流男团门面的第一部电影作品。”
“只是演一个男三，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粉圈的流量还真是不容小觑。”
“可《锦衣神捕》成本1.7亿，只靠粉丝声援是回不了本的。”
“沈菲菲放大招了没？”
“放假前，她一直在忙《无神之争》的启动宣发，那边才是大项目，哪顾得上我这边。”
“也就是说，这几波的营销投送，都是你单独策划的？”
“要不然，我这班都加到哪里去了呢？”
林乐璇一边抱怨着，一边简单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提到加班，胃口都提不起来了。
“姐妹！《锦衣神捕》要真爆了的话，你以后就能挺直腰杆，跟沈菲菲平起平坐了！”
“腰杆直不直不重要，能加绩效涨工资才是重点，马上入冬了，衣服也要变贵了。”
※※※※※※
田颖想让黎羽签对赌的事，杨露其实一早就知情，此刻只有两人在办公室面对面坐着，她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对赌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不打算妥协。”
黎羽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给了答案，这让杨露格外惊讶。
“我以为……”
“我仔细看过颖姐发来的合同样本，华影未免也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
“黎羽，你要明白，这些对赌条款不是针对你，而是面对市场疲态的无奈之举。”
“有诚意的合作伙伴应该是互相信任、风险共担，而不是界限分明的假装同心。”
见黎羽的态度越发强硬，杨露觉得再聊下去怕是要搭进去两人曾经互相欣赏的和睦关系，于是换了个话题：“陈河前段时间来公司了，签了《无神之争》。”
黎羽的表情没展现一丝惊讶：“我看到热搜了。”
“他的合约里包含了一个小对赌，以票房绩效分成抵扣了20%的编剧费。”
“当做砸了《困兽》的赔罪？”
“《无神之争》是快难得的好饼，即便陈河在华影的战绩并不光鲜，我们也还是相信他是最适合这个故事的编剧，愿意把项目交到他手里，合作，谈的不单单只是那些白纸黑字的条款，还有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交换。”
“陈河的导演能力不稳，不代表要连坐他的编剧功底，华影会把《无神之争》交到他手里，一是看准了他的硬实力来保项目的制作水准，二是，借由他的负疚感在剧本创作阶段就开始掌握足够大的弹性话语权，以便更好地协调各方利益。”
黎羽这番人间清醒的发言让杨露接不下话，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若不是此刻摆在两人面前的热茶还幽幽地飘散着雾气，杨露就得怀疑这一刻僵持的真实性了。
“黎羽，大家都知道你既有天赋又有实力，但总不能一点谈判的余地都不给别人留。”
“颖姐让你来当说客？”
“不全是，你离开《困兽》之后，我也转投去了短片方向，所以你接不接华影的长片项目，其实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但私心还是想促成你跟华影的合作，”
杨露看着黎羽的眼睛，把话说得格外真挚，
“这个圈子里，坚守初心为电影叙事的人不多，能拉拢一位是一位。”
杨露的最后一句触到了黎羽一直以来恪守的信念，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动容，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一些：“想做好电影，也不是非要委曲求全。”
“那你今天来，是打算？”
“以资本的身份，谈一场等价交换。”
杨露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显然没明白黎羽的计划：“什么意思？”
“《沉舟》的设定不错，灵羽愿意支付故事版权费，买下之后再与华影联合开发，成本均摊收益共享，但你们需要保证在制片过程中，不对内容创作和人员调配做干涉。”
开条件的时候，黎羽眼神犀利得不像一个创作者，而是驰骋商界的生意人。
“联合出品虽说是圈里常见的操作，但要华影让渡自己的故事版权出去，做一个并没有多少实际话语权的合作方，从无先例。”
“该有的头衔一个不少，还白赚一笔版权费，何乐而不为？”
“虽然整个行业都在哭穷，但华影其实并不缺钱；你作为导演被华影签约聘用，和你作为资本与华影联合造势，完全是两个概念。”
“凡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谁都不会允许别人分一杯羹；但现在整个电影圈都前途未卜，华影吃不准找我来，是不是一定能杀出重围，而这个联合开发的计划，灵羽担的风险要比我一个人签对赌来得大，也不会再发生《困兽》时候的乱子，对我们双方都有保障。”
“以我对颖姐的了解，这单生意不容易谈，况且，只赌上你和灵羽，筹码并不算厚实。”
听到杨露这样的反馈，黎羽没展现出任何惊慌或是为难，嘴角溢出几分笑意，手指轻巧地在桌上敲着，似在等着什么。
没一会儿，杨露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他一个人势单力薄，那如果加上我呢？”
这里要特别讲一下就是粉丝电影，实际上，电影票房如果想起来，靠路人局多过靠粉丝包场，像那种票房过5亿的电影，都不太可能真的靠粉圈做数据刷出来。
杨露当说客的这一段呢，就真的是现在圈内的典中典发言；而黎羽提出的联合开发的这个想法呢，目前能被接受的，就只有那些本身很强势的导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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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保质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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