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放开！」
「莉娅！」
「莉…」
“莉娅！”
“莉娅小姐！”
“！”你猛然睁开了双眼，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紧紧贴在皮肤上，伴随着空调吹来的冷空气，显得凉丝丝的。
伍六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一只手扶着你的床头，一只手放在你的肩膀上。
见你醒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莉娅小姐，你没事吧？”
他之前从卫生间回来后，便发现莉娅已经缩进被窝里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回了自己的病床，一丝一毫都不敢打扰你休息。
很快，他也伴随着你均匀的呼吸声入睡了。
直到，你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甚至，他似乎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再不断升高。
他不得不起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先把空调的温度又调低了几度，然后就发现你整个人都缩在被窝中，颤抖着身躯。
伍六七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他不知道你怎么了，只好连忙摇着你的肩膀，但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你都没有一丝苏醒的痕迹。
还好，现在的你醒了。
你喘着粗气，视线里的影子慢慢聚焦，你终于缓过了神，“我没事。”
你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只挤出了一声干涩的气声。
“你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伍六七侧坐在他的床榻上，担忧的目光正对着你的方向。
你注意到窗外的月光斜斜的照射进来，居然已经是深夜了吗？
“看来我打扰到你的休息了，很抱歉……”你的声音低压得像蒙了一层灰，但足够让伍六七听清。
明明你留下来就是为了照顾伍六七这个病人的，没有想到却因为自己的老毛病而影响到了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伍六七摆手打断了，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你不用道歉的，莉娅小姐，你是做噩梦了吗？”
你的身形顿了顿，却没有抬头，月光落在你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或许吧，我不记得了。”
伍六七看着你垂着的眼睫，他知道你在撒谎，但他没有继续追问，海风从窗口溜进来，带着点咸湿的凉意。
伍六七还坐在床沿，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胳膊上还没拆的绷带，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里那片空茫来得更甚。
“莉娅小姐，我也一样。”
他转头继续看向坐在对面的你，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亮，像藏着点不确定的迷茫，“我也做过噩梦。”
你没有接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梦里到处都是鲜血，整个世界都被血液涂抹成了一片暗红色。”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但在那个梦中世界，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我自己。”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了，窗外的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
“也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吧，没头没尾的。”
海浪拍礁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的眼睛亮了亮:“不过每当跟你说话的时候，脑子就不转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他露出了有点傻气的微笑:“而且我也很感谢莉娅小姐你，这么贴心的照顾我，又给我做好吃的，又是在这里陪我过夜。”
你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直到伍六七的话音落下，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微风把他的气息吹过来，混着淡淡的药味和海水的咸，意外地让人安心。
“我突然挺羡慕你的。”
你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伍六七闻言，用不解地目光看向你，“莉娅小姐为什么这样说哇？”
你神色淡然，“有时候我会觉得，能够彻底忘记过去，其实挺幸福的。”
“忘了难道不难受吗？就像……手里攥着个空盒子，明明知道里面该有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伍六七不懂得比喻，他只是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偏头望向那露出一角深蓝色的夜空，“可我的过去不是空盒子，是装了太多东西的包袱，重得背不动。”你的声音很轻，像怕被海浪卷走，“想扔又扔不掉，只能盼着某天醒来，突然就记不清了。”
伍六七挠了挠头，没太懂这种心情。
他只觉得丢失记忆的感觉并不好受，“那……”他试探着问，“要是能选，你想把过去忘得干干净净，还是……”
“不知道。”你打断他，指尖蜷缩起来，“可能就想忘一半吧，把累人的那些丢掉，留着点好的。”
“……”
“……”
你俩谁也没有出声了。
这个夜晚里，有两个孤独的身影。
一个在寻找丢失的碎片，一个想埋葬沉重的包袱，而你俩却在这同一个时间段里，找到了奇妙的平衡。
“我不知道莉娅小姐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突然带了一些认真的意味，“但要是以后你觉得累了，或者又想起那些不想想的事，就跟我说。”
“当然，如果莉娅小姐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可以乖乖地陪着你，直到你心情变得开心一些。”他自信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咱们就算失忆了也是一个有大用处滴人。”
你手心的温度焐得微微发烫。
你忽然觉得，有些承诺不用太华丽，像这样带着点傻气的认真，反而让你心里发暖。
“谢谢。”
*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地溜了进来。
昨晚你和伍六七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地再一次睡着了，这一次你并没有做任何的梦境。
你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的脚步很轻，并没有吵醒睡在隔壁床上的伍六七。
你再一次进行每天惯例，照常打扫着诊所的卫生。
等伍六七醒来后，他最先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阳光从窗棂漏下来，在莉娅的发梢间镀了层浅金。
此时的你正蹲在药柜前分拣晒干的草药，手指灵巧地把不同颜色的叶片归到小竹篮里，动作十分迅速。
你察觉到了他的声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正好对上伍六七的眼睛。
“你醒了？”你站起身，拍了拍沾着草屑的围裙，在此期间你又回家梳洗过了一趟，顺便又换了另一件淡绿色的连帽衫。
“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去买。”
伍六七张了张嘴，他也注意到你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没想到又是连帽衫。
他不想你穿着这么厚的衣服，顶着剧烈的阳光出门替他买东西，“不用了，莉娅小姐，我还不太饿。”
你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又递给他一碗你提前煮好的汤药，“你先喝，等会该给你重新上药缠绷带了。”
这下伍六七再一次变得僵硬起来。
虽然他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之前一直替他擦拭身体的人也是莉娅，但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别扭。
你可没在意那么多。
见他乖乖喝完汤药后，你便指挥他坐起来。
你制止了他想要自己拆除绷带的行为，“别动。”你话音刚落，已经利落地解开了他身上旧绷带。
动作快得没给伍六七反应的时间，他只觉得后颈一凉，伤口暴露在空气里的刺痛刚冒头，就被带着清凉感的药膏按了下去。
你的动作稳当得惊人，没有丝毫犹豫，指腹碾过伤口边缘时力道均匀，连最疼的那处划伤都处理得干脆利落。
伍六七本想喊疼，张了张嘴却发现疼意被控制得很好，只能愣愣地看着你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绷带的样子像握着柄趁手的武器。
你低头用绷带缠绕他的肩胛骨，垂落的发丝轻轻扫落在他的脸颊上，轻得像羽毛一样扫过了他的皮肤，着比伤口的刺痛更让他浑身发僵。
他能感觉到你俯身时带过来的，淡淡的草药气息，还有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上药，他却莫名再一次想起脑海里那一抹清冽的眼眸，在他的记忆中，他可曾未那么近距离的看过你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时候……
“那个……你轻点哈，我怕痒。”他干笑着想打破沉默，声音却有点发飘。
话音刚落，你的指尖翻飞，绷带已经绕出规整的十字结，松紧恰到好处，既不会勒得血液不通，又能稳稳固定住伤口。
这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带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
这让他反而更不自在了，又更加地在意你。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伍六七的耳朵尖悄悄红了起来。
你以前也常这样给自己包扎。
深可见骨的伤对你而言也是家常便饭，没时间喊疼，更没时间讲究手法，只需要最快、最稳地处理好，然后转身继续挥剑。
最后你给他打了个紧实的活结，随后拍了拍伍六七的后背：“好了。”
伍六七连忙道谢，然后机械地缓缓躺回了病床上。
身旁传来你收拾药盘的声音，他能想象出你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更觉得自己刚才的脸红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伍六七啊伍六七，你想啥呢……
你也是有和阿七相似的地方的，只不过你PTSD太严重了，经历了太多太多同伴们的死亡了，所以你才会更加向往平淡的生活（?），阿七估计要到很后面才会知道其实他已经扑倒过你了，所以他总觉得他近距离观察过你的眼睛，觉得你很熟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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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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