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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现在不仅我不想和冴木说话,冴木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我带给他的酒他也没有喝。
但我不在意,反正我遵守了我的承诺。
“星野星野——”我正在专心地给拿铁挤奶油,佐藤小姐跑到后厨,“11桌客人的拿铁好了吗?”
“马上。”我给奶油做出漂亮的尖尖,撒上装饰用的彩虹糖针。
“真漂亮~”佐藤笑嘻嘻地说,小心地端出去。
不一会儿佐藤小姐又回来了:“那个……星野。11 桌的客人叫你出去。”
“……?”还有人会来找我吗?
我有点担心是不是之前那个跟踪狂,服务员是不能对顾客出手的。出后厨之后看到熟悉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笹塚先生。”
“嗯,星野。刚才那位说咖啡是你做的,还不算难喝。”笹塚先生对我点点头。
“谢谢。”
“……我可没有在夸奖你。”
我笑而不语,早就知道笹塚先生是这种别扭的性格了。
“那个,我叫你出来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去看看柳他们?”
……啊。
“不要这副可怜的表情。”笹塚先生慢慢喝着咖啡,并不看我的眼睛,“这是你始终要面对的事实。”
“何况,我当年就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
“你这家伙!”笹塚先生一副要被我气死的样子,“以前就啰嗦又麻烦,现在更加顽固得要命!”
他不懂我的意思。如果我没有在警察学校遇到冴木,就不会被阿多尼斯盯上,如果我一开始就在新宿苑被毒死,他们就不会……
我居然喜欢上了这样可怕的杀人犯。
“你又在钻什么牛角尖?你到底在想什么?”
“本来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现在还是个自我困扰的笨蛋,啊!”
笹塚先生立刻走到收银台,将钱包所有的钱掏出来,拍到收银台:“结账!”
“那个……这位客人,不需要给这么多钱……”
“剩下的钱用来租用这个笨蛋一天,你是店长吧?”
店长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默默收起钱:“啊……好的。星野,你去吧。”
“等等……笹塚先生,我要去换衣服。”
“可以。”他的眼睛盯着我,“但是别想着逃跑,你知道的,我能找到你。”
“……”
去工作间换衣服的时候,佐藤小姐兴奋地过来看我,对我挤眉弄眼。
“星野……!”
“那个,那个那个人。”
“啊,是我的朋友。找我有点事。”
“是A先生还是B先生?”
“啊?”我哭笑不得。
“B先生?”她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我。
“大概……是……C先生。”
“咦——”
我甩开佐藤小姐八卦的眼神,赶紧走到笹塚先生面前:“走吧。”
……
笹塚先生走得很快,还好我的体力很不错,可以跟上。但渐渐地,我发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走得也越来越慢。
笹塚先生发现我落后,稍稍放缓了脚步,但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
“放心,搜查的警察已经撤走了,现在那里就是一栋空楼。”
“还是说,你害怕的不是这个?”
“……” 这是去侦探事务所的路。那个十二月,我往返了这里无数次。
“笹塚先生……”我蹲下,忍受着胃里忽如其来的酸痛、和泪水,“我、我不敢去……”
“这是你必须面对的事实……”
“不……”
我以为笹塚先生会强硬地抓住我将我扯走,没想到,他也蹲了下来,看着我。
“他们一定没有怪你。”
笹塚先生现在的声音是我认识以来最温柔的。
“他们一定……很想见你,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无论你怎么选择,他们始终担心的只有你的安危和快乐,这曾经是他们付出生命保护的宝物。”
“去侦探事务所,然后去他们的墓地。买束花去看他们,好吗?”
我崩溃了。
泣不成声。
我选了白玫瑰送给榎本先生。
“为什么是玫瑰?”
“因为榎本先生就像玫瑰花一样热烈呢,如果红玫瑰不是求爱用的,我一定会送红玫瑰的。”
“也是,那个笨蛋一定会误会然后乱幻想一堆东西。”
“哈哈。”
白色桔梗是给冈崎先生的。
“白桔梗的花语是‘无望无悔的爱’吧?这和冈崎这个烦人的家伙有什么关系?”
“嗯……桔梗给我一种很执着的感觉,和冈崎先生给我的感觉很像。
白雏菊是给白石先生准备的。
“喂,星野,你这就过分了。这家伙和雏菊简直天差地别。“
“因为白石先生在一些方面意外的单纯呢。“
“勉强……有点道理。“
白百合送给柳先生。
“……很合适他呢。“
“……嗯。“
我和之前一样伸出手,轻轻擦着墓碑沾染了些灰尘的相片。
“对不起,我……一直不敢见你们。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还有香月。”
“全部都是我的错……”
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不熟练地摸了摸:“……哭吧,星野。”
“哭出来就好了。”
“笹塚先生……我还想去看看香月。”
“我陪你。”
“不用。我想自己见香月。”我说着,对着笹塚先生笑了笑,“我没事的。”
“我知道了,你自己去,不要笑,丑。”
“好。”
“一路小心。”我离开时,笹塚先生在我身后小声说,“……他们都很希望你过得好。”
“……”
看过香月之后,我顺路去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回到那个房子给冴木。
“抱歉,我今天没心情做饭了。”
“……”冴木沉默地避开我的视线。
我实在不想看到他的脸,转身就走。
……又做噩梦了,好真实的噩梦。
四处都是断壁残垣,爆炸的火落在我的身上,炸落的石头落在我的身上。
好烫,好重,好痛。
Zero的脸就在我的面前,他的额头有一个深深的洞,汩汩地流淌着鲜红的液体。那张脸被子弹炸得变形。
好恐怖,怎么会这么恐怖。
柳先生身上也有这样的洞,白石先生也有,冈崎先生、榎本先生也有……香月,香月是不是也有?
好可怕,快跑,快跑。
可是……好重,好热,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里也好……
不、不行,我要活着。无论多痛苦我也想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帮助其他人……活着才不会让帮助我的人白白死去。
我又一次被惊醒。
两年多前的那个事件之后,我几乎没有一天不被噩梦困扰。……大概已经要习惯了。我也理解了秋人说的“活在地狱中”的感觉。
但清醒之后,我发觉身体的热和沉重似乎不是幻觉。
好像发烧了……我应该身体一直很好的。
我迷迷糊糊地吃了两片退烧药,倒头就睡。
结果……醒来时身体烫得更厉害了……而且已经九点半了!!
我慌忙爬起来,头晕得根本没有办法站稳。只能给店长打电话请假。
“对不起,店长……我生病了,我需要请一天假。”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应该不太舒服,你昨天的脸色就很差……”店长说到这,安抚道,“好了,我给你放三天假,好好休息再来上班,很多客人期待着星野小姐来服务呢。”
“非常谢谢您,店长,抱歉。”
“不用那么客气……啊,有客人来了,我先挂了。”
“……”
生病的感觉太糟糕了,对了,地下室还有冴木,我要给他一些吃的。
……头实在是太晕了。
厨房还有一些面包,我乱七八糟地做了三明治和牛奶,拿到地下室。
“冴木。”
“……”他还是沉默地垂头。我放下食物就打算上楼休息,他却突然叫住了我。
“星野。”
“你怎么了?”
“……”
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
——冴木弓弦第一人称。——
我总能听到来自世界角落无数的哀叹。
无数。有人饱受欺凌,有人无法改变现状,有人想要保护却无法保护,有人仇恨,有人哀怨。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只要有人,就会有恶意,有**,就会有哀叹。
无数的哀叹,好悲伤,好痛苦……好吵。
我为人类悲伤,想要拯救人类,我也发自内心地憎恨人类——或者说,所有拥有人性的物种吧。
他们的**太多了,恶意太多了。所以,我选择了最残酷也最干净的拯救方法。
在毁灭中救赎,用最大的恶意恐吓恶意。
我知道这不是长久的方法,但那又怎么样呢?到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不会再听到哀叹了,我会在一片纯白的世界中安详。
……我本来是这样以为的。
可我遇到了一个不被半点恶意沾染的人——星野市香。
怎么会有人这么善良、干净、率直、强大。她有永远打不倒的执着意志,有勇往直前的心,她太强大了,又那么温柔可爱,有些许自卑,惹人怜爱。
无论哪方面来说,我从来都是个弱者,被强大吸引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所以,我选择在计划中加入她。我要用最大的恶意沾染她,要她支离破碎,要她用最执着的意志,最疯狂的仇恨对付我——
我要她将所有的意志和生命献给我。
我会在最大的满足中死去,到那一片什么都没有的世界。这真的太好了。
创造X-day计划时,我紧张、不安、又看透一切地冷然。但在计划中加入星野市香的时候,我——我是完完全全、无法抑制地兴奋。这是作为怪物最完美的死法,即使需要牺牲一个人的幸福。
但没有关系,我本来就要下地狱。
我想要星野市香陪我下地狱。
……直到如今,我醒来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地下室,冰冷的锁链,还有那尾浅红色、身上有斑斑血迹一样花纹的斗鱼,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计划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
我成功地毁了星野市香幸福的可能,让她极度仇恨,不惜让自己的手染上血也要毁了我……她成功地毁了阿多尼斯,却没有杀我。
她甚至没有把我交给警察,而是把我关在这里。
她是怎么想的?她想做什么?
我很期待。
她会看着我吃饭,她和我一起喝酒,她为我买了一尾斗鱼。
她想要杀我——因为我的期待。她也会恨我,还会冷落我。
我在这里获得了比她当初加入阿多尼斯更大的满足。我每天都能看见她鲜活的、冷漠的、纠结的、仇恨的、悲伤的表情。
我感受得到,那是只为我产生的情绪,不是共鸣,不是对着虚假的教主或者神明,不是透过我看别的什么人。她看着的只是真实的我这个人。
我非常高兴,太高兴了,我兴奋,我狂喜。
这是我这辈子能产生的最大的情绪波动。
仅仅是因为她看着我这个事实。
怪物的想法总是扭曲、阴暗、不正常的。
即使我依然能听到众多的哀叹,但她每天与我对视那一瞬的目光就能抚慰我的心。我好像暂时不想死了,我想每天在这个暗室生活,看她看着我,直到我再次无法承受的那天。
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对她有男女感情的喜欢。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有完美自然的答案和表情程式,但她刺探真心的方式和别的其他人不同。
她吻了我。
第一次,我用了最大的努力才运作出答案,她低头,吻了第二次。
我听见了除哀叹之外的声音,来自本心的尖叫。
……
我不敢再看她,原本可以称为享受的和她对视变成了折磨。
因为——只要看见她,我就能听到心里的尖叫。
.
——星野市香——
……好烫,好渴。
我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很多人的声音从我的耳边掠过,是我最熟悉最害怕的噩梦。
是干脆利落地报仇死去,还是在地狱里挣扎着活……?即使我已经做出选择,还是经常会犹豫。
这样活着,是对我的惩罚吗?
“唔。”
嘴边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湿润的,我赶紧喝了下去,意识终于回笼。
眼前是zero,冴木弓弦的脸。
“……”好像是不小心在地下室晕倒了。
“星野,你发烧了。”冴木说,将杯子递到我的嘴边,我顺势喝了两口。
“谢谢。”我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冴木的床上……大概是晕倒之后他把我拖过来的。
“……”
自从那次我吻了他之后,我们的交流几乎为零。
我不想面对这个自己亲手挖掘的事实,发觉喜欢他这件事让我感到更深刻更痛苦的惭愧。
至于他,他的心情我无法理解,尴尬?……他那种人会觉得尴尬吗?
“那么,我先上楼了。”
“等等,星野。”冴木皱眉看着我,“你好好休息,不用顾虑我。”
“……”我说,“我暂时还不想把宠物饿死。”
睡了一整个上午,中午的闹钟准时响起,我起床随便做了午饭,端下去给冴木。
实在是太难受了,也许出于某种心理,我在地下室和他一起吃饭。
即使是久违的一起坐着,我们之间也很沉默。
……
“我说,星野,你把我锁在地上吧。”
“什么意思?”我随意吃着饭菜,头昏昏沉沉的。
“我不会逃跑,你可以把我锁在地上,我可以照顾你。”
“……”我摇摇头,“不需要,我并不信任你。”
有一个真相他大概一直不知道……看到他担忧的双眼,我突然想说出来。
“我们到这里一个月之后,我在这个房子的外墙放了定向炸药。无论你在这个地下室的哪里,只要启动炸药,你一定会死。”
“如果将你转移到地上,启动的时候你会有生还可能。”
……我成功地看到冴木露出悲伤的表情。虽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不会因为他人的恶意感到悲伤。
“那么,那天你想杀了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用炸药,而是用枪呢?”
“炸药只是作为最终手段,可以的话我不想引起注意。”
“原来是这样。”冴木悲伤地笑了。
“不过,只要你不逃跑的话,我不会杀死你。”我说着,放下了餐具。
头好晕……意识却意外地清醒。
我曾经想过很多。
不杀冴木,甚至对他抱有恋爱感情让我有很深的罪孽感。我不应该喜欢一个杀人犯,但在阿多尼斯覆灭,我却把他带走的那一刻,我早就用自己的感情做出了选择。
不为香月和柳先生的血仇,也不为冴木的期待,只是“我”的选择。
即使这是多么错误、罪恶的决定,我还是愿意背负着愧疚走下去。
“我不会杀你,会给你带酒喝,会给你带喜欢的东西,如果你愿意,可以牵我的手,可以吻我。“
“……星野,你、你果然是发烧神志不清了吧!”
“难道你不明白吗?”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与我对视,“冴木,你既然能听得到所有悲伤的声音,作为教主,你能察觉到所有人的**,我将你从阿多尼斯带走的时候,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
“冴木,我想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
“我喜欢你。但你是个坏人,我没有办法看着你伤害别人,所以请你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鱼缸里……和我在一起。”
冴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看不透,但无论他怎么想,即使他还是想被我杀死,我也不想如他的愿。
他带着泪痣的眼睛很漂亮。
他说:“好。”
一些碎碎念:
写这个结局的起因就是觉得市香太惨了。灯火结局对于冴木来说是大圆满,ne结局对于市香来说是手染鲜血背负越来越多的罪孽,我想要一个对“爱上冴木”的市香更好一点的结局,不那么背叛她的正义,也不失去生命。
其实这和我刚开始想要写的结局不一样。
cm没有任何超自然设定,对于冴木“能听到别人的悲伤”的设定我个人理解更像是精神疾病、幻听,就比如精神分裂之类的。因为他承受不住自己的悲伤,所以“设定”自己不存在。加上共情能力太好,就变成了能共鸣世界的悲哀。
我想要冴木意识到,他听见的悲鸣来自于自己,不属于别人……然后写到结尾华丽丽地卡住了。
然后我意识到,冴木绝对不会自我认识到这个程度。就像游戏原文里写的,哪怕是市香也没办法改变他。是他想要成为容纳别人哀痛的容器,才会成为“教主”,即使他拥有自我,也绝不会觉得世界的哀叹来自自己。
最后改了一部分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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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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