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妗妗小跑回客栈,推开院门时心跳漏了一拍。
无支祁正站在庭院中央,月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拉得孤寂,锋利。
她放轻脚步走近,“你怎么醒了?好不容易睡一觉。”
无支祁缓缓转头,他望向她,又抬头看了眼被乌云吞没的月亮,
“过来。”
沈妗妗站到他面前,看见他神色里的沧寥。就像永夜窟里那些不见天日,全都凝进了这双眼里。
无支祁垂下头看着她,没有说话。她直接张臂扑进他怀里,抱住他。
她能明显感觉对方僵了一瞬,但立刻又死死箍住,几乎要勒断她的呼吸。
他捧起沈妗妗的脸重重吻下。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后背撞上廊柱的瞬间,手掌已经顺着腰线滑下,托起她的腿环在自己腰间。
无支祁单手扣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另只手下的布料发出撕裂声。
“等.…唔.….”沈妗妗的抗议被唇舌堵了回去。
犬齿在颈侧留下红痕,竖瞳里涌着暴戾的占有。
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踹开房门。沈妗妗被扔在床上时,看见他已泛出的青鳞。
覆身上来时,那重量让她闷哼一声。
“你去哪了。”他的手指顺着向下,轻易挑开最后的屏障。
沈妗妗弓起身,指尖陷入他后背的妖纹。无支祁却突然停下。
抵着她额头,金瞳里闪过一丝清明。
“疼就说。”
下一秒,沈妗妗咬住唇,眼角凝起湿意,无支祁俯身舔去那滴泪,动作却凶狠。
“看着我,别想逃。”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视线。
沈妗妗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
幸好这客栈晚上没人,老板都回家住去了。不然就昨晚那动静,她以后在这小镇上怕是没脸见人了。
诶?床上怎么只有她一人?沈妗妗趴着身子转过头,直直对上一双竖瞳。
化为妖身的无支祁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下盯着她。看得她后背发毛,连残留的睡意都吓没了。
“怎,怎么了?”沈妗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无支祁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凑到鼻尖嗅,眉头越皱越紧。
“你昨晚去哪了?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害!我昨晚见你睡得香,就自己出去溜达了一转,遇见了个算命的,帮我看了看手相。”
无支祁又仔细看了她一眼,确认那股气息很淡,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色。
但昨夜惊醒时的恐慌仍萦绕在心头。
当他半夜醒来发现身侧空无一人,冲到院中时,只看见一片漆黑的夜空。
沈妗妗不是妖族,他无法召唤,无法感应到她的存在。
在这茫茫人间,他竟连半点寻找她的办法都没有。
他倾身碰了碰她的额头,“以后别乱跑了。”
“嗯。”
接下来的几天,沈妗妗带着无支祁走遍了小镇周边的每个角落。
石路尽头的老茶楼,城外山腰的破庙,甚至是她小时候常偷溜去玩的芦苇荡。
“这么久不回妖界,真的没事吗?”某天傍晚,她晃着两人交握的手问道。
无支祁捏了捏她的指尖:“无妨,顶多有些不安分的小妖作乱。”
银发被晚风吹起,扫过她脸颊,“等陪你尽兴了再回去。”
“好。”
沈妗妗低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没让他看见自己黯淡的眼神。
无支祁望着她发顶的旋儿,嘴角不自觉扬起。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不曾体会过这样的安宁。
千年前的记忆早已模糊,百年镇压只剩黑暗。直到这道光突然闯进来,莽撞照亮了他的永夜。
沈妗妗摩挲着包里的录取通知书,纸张边缘都快被她磨出毛边了。
她想起画皮妖曾经说过,妖类无法久居人间,要么被仙官清除,要么因失衡陷入长眠。
这些日子无支祁偶尔像人类一样的沉睡,或许就是征兆。
沈妗妗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故作轻松地笑道。
“对啦,明天我要去看望院长妈妈。你就别去啦,老人家年纪大了,最见不得我谈恋爱,总怕我被男人骗。”
她踮脚戳了戳无支祁微蹙的眉心,“你在石桥边等我就好,然后咱们就回妖界。”
他低头看着沈妗妗,“看完就回去?桥下河道确实可以.…”
“嗯!”沈妗妗用力点头,“逛够啦,该回去了。我还要回去接着贴膜挣钱啊!”
她转身指向自己曾在桥下摆摊的位置,没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明天就在那儿碰头!”
……
夜色沉沉,客栈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沈妗妗跨坐在无支祁腰间,指尖划过他身上若隐若现的妖纹。
月光透过窗,在她光洁的背上投下影。
无支祁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眼里涌着迷离。
他的手扶在她腰际,青鳞在情动时若现,却被她捉住手腕按在枕边。
“妗妗….你…..”无支祁哑着嗓子想说什么。
沈妗妗俯身吻住他的唇,将未尽的话语都堵了回去。
她在汹涌的情潮中藏起眼角水光,咬住他的喉结,听见他喉间溢出的闷哼。
“妗....妗...”无支祁的声音支离破碎,金眸里雾气氤氲。
沈妗妗想,这样也好,至少最后留给彼此的,是最滚烫的温度。
月亮高高悬起,无支祁再次沉睡。沈妗妗轻手轻脚起身,从衣袋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玄天观首席顾问”名片。
她来到客栈一角,掏出很久没用过的手机,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
“这么晚扰人清梦,什么事啊?抓僵尸啊?”
“喂,是我,”沈妗妗压低声音,“你那个前尘往事的有缘人。”
“哎哟喂!”电话那头立刻精神了。
“是您啊!有什么指教?是想通要入我门下吗?我这就去接您!”
“闭嘴听我说!”沈妗妗揉了揉太阳穴。
“你得帮我个忙,就当是还前世我帮你的恩情!”
……
第二日两人缠绵到日上三竿才起。
阳光透过窗纱,在无支祁背上映下光斑。
沈妗妗系好最后一颗扣,跪坐在床沿上,替无支祁将银发梳起,动作很轻,很慢。
然后在他头顶轻吻了一下。
“好啦,妖主大人。我要去看院长妈妈了,您去桥头等我吧!”
无支祁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将她拽回怀中,
“说了,以后叫我名字。”
沈妗妗捧起他的脸,主动吻他。无支祁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唇角微扬,没再纠缠。
她退开时,看见他眼中映着的自己,清晰得刺眼。
“我去桥头等你。”
……
沈妗妗站在孤儿院铁门前,伸手摘下老树上那条褪色的红绳。
院长妈妈三年前就去世了,这个谎言只能骗一骗无所知的他而已。
录取通知书在她手中皱成一团。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今晚凌晨飞往异国的机票。
她现在手上的钱足够支付学费,即便没有奖学金。
但意义不同。
无支祁活得太久了。妖界,人间,仙界,他早已尝遍百态。
一个不生不灭的妖,怎么会爱上一个人?
她不信这一套。
他的深情对于沈妗妗来说,不过是漫长生命里对一只宠物的新鲜感。
可她沈妗妗只活了二十年。眼前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总要亲自去闯一闯,才知道值不值得。
她能有多少个二十岁,人生又能有几次这样的冲劲和勇气。
妖主大人,就当是命里送与她这二十年的苦中作乐吧。
……
无支祁在河边从傍晚站到月上中天。他并不着急。见亲人般的旧识,多聊会儿很正常。
他甚至不敢离开半步,生怕错过她回来的身影。
“小哥,算一卦?我看你不似凡人呐。哎呀,我掐指一算,你可是在等一位姑娘?”
无支祁转身,那道士猛地怔住,这张脸莫名熟悉,和那小姑娘一样让他心头震颤。
可这位……
道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骂自己,要不是答应了那丫头,他何苦来招惹这位主儿?
“得罪了!”年轻道士暴起,灵符与法器齐出,一把将无支祁推入河中。
河水顿时翻涌如沸,狂风卷着符纸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咬破指尖画出血咒,声音发颤却字字铿锵。
“乾坤借法,送汝归真….”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士终于瘫坐在河岸边,道袍被冷汗浸透,嘴角还挂着血丝。
河面已恢复平静,仿佛方才的狂风怒涛都是幻觉。他哆哆嗦嗦地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吐出一口淤血。
“我怕是上辈子欠了这俩祖宗什么吧.….”
法器碎了一地,灵符烧得只剩灰烬。他揉了揉发疼的胸口,心想这哪是还人情,简直是要他老命。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边已亮起一线白光。
道士叹了口气,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山里走。
他摸出那几枚断裂的铜钱,在晨光中细细端详。
“金瞳蒙尘,青河倒悬。”
他喃喃自语,铜钱上的裂纹在指间交错,
“无形之客,携三世因果,解千载劫锁啊。”
风卷着碎叶掠过道袍下摆,铜钱烫得惊人。他手一抖,碎片坠入草丛。
他望着河流方向渐散的雾气,突然打了个寒颤。
“走咯,走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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