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寒来暑往,转眼两年时光已过。
这日,因在山下办事便失踪半年之久的金毛狮王谢逊终于上光明顶来,刚好赶上教主阳顶天出关议事,便与众人一起在大厅外等候教主与教主夫人。
黛绮丝自入明教以来,与谢逊关系最为亲厚,此刻见谢逊满脸疲惫颓废之意,哪里还有素日神威凛凛的样子?有心问几句,却也知道其中内情,良久只叫了声:“三哥。”
谢逊微点了点头,道:“妹子。”声音竟是十分嘶哑,他环望四周,见光明使者、五行旗使、五散人等皆在,唯独白眉鹰王不见踪影,问道,“殷二哥今日不在么?”
“听说前阵子殷二哥的部下与五行旗中锐金旗因误会兵刃相见,殷二哥护着手下人,也与五行旗使闹得不愉快。今日得知五行旗使皆在,便道不来了。”黛绮丝见谢逊眼中流露着深深的失落之色,问道,“怎么了?”
谢逊低声道:“妹子,我今日来,是同教主告罪,也是同教中兄弟告别。我与殷二哥相识数十载,感情非同一般。不料他却不在,我心中甚为遗憾。”
黛绮丝愕然道:“什么?”也顾不上顾忌,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三哥全家遭遇不幸,三哥下山去寻找仇人。即便找不到,教中兄弟人人都可以帮忙,即便那人武艺再高深,却也敌不过我们联手。三哥为何与我们辞别,却又谈什么告罪?”
谢逊苦笑道:“血海深仇,若假手他人,不能亲手报仇,活着还有何意?何况我大错铸成,只得一条道走到黑罢了。即便他日身首异处,却也值了。”
黛绮丝听他说的斩钉截铁,不由暗暗心惊,问道:“三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事,我本就不想瞒你,也不想瞒诸位兄弟。”谢逊道,“我的仇人,便是我的师父。”见黛绮丝神色如常,问道,“你竟丝毫不吃惊么?”
黛绮丝道:“这世间向来恶意横生,不论朋友兄弟,都难长久,寻常的紧。”
“你倒是看的清楚,比愚兄强许多。我却是最近才醒悟。”谢逊接着道,“师父武艺远胜于我,我几次寻仇,都败在他手下。如今却再也寻不到。我便想起,若是我一己之力找不着,未必天下人找不着。我便做了几件凶案,嫁祸给了我师父。”
黛绮丝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妙。三哥不愧才智过人。”
谢逊道:“我为了将事情闹大,专挑德高望重的人物。”略顿一顿,微感歉疚,但很快释然,“先前两起都是中原武林名门的高手,这次两起……却是早已退出江湖的人物,谢某这周身罪孽是洗不清了。再也无颜拖累明教。”
黛绮丝道:“死生有命,也是他们的命数,三哥不必自责。”话音刚落,却听一人说道:“狮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是五散人之一的铁冠道人。谢逊与他相交泛泛,向来和睦,但与黛绮丝谈及自己的罪事,不由心内波涛滚滚,再难答话,只向他微微点头。
周颠却看不下去了,大声道:“狮王,半年未有音讯。如今上得光明顶,却也不将五散人放在眼里了。哼哼,护教法王,好大的威风!”
谢逊深知周颠其人向来言行无状,也不理睬。
其他人却都笑了起来,知道周颠表面上说的虽是谢逊,暗指的却是黛绮丝。
原来黛绮丝自回光明顶后,性格愈发古怪淡漠。若有对她表白示好者,便对之疾言厉色,毫不留情。久而久之,教中竟无一人再敢献媚讨好。半月前周颠因与杨逍口角两句,扯上了黛绮丝,便被黛绮丝一顿排揎,骂也骂不过,打又打不得,脸上大为无光,竟记仇到今日。
黛绮丝如何不知,冷冷一哼。此时大厅门大开,仆僮出来请各人进厅,商议教中大事。
阳教主与夫人双双端坐于堂前,阳教主提及教内隐有不睦之声,深感悲痛。五行旗使面面相觑,却不说话,各人心中均想:“分明是白眉鹰王的错,可惜他不在,教主只好说我们。”心中对白眉鹰王更是记恨。
布袋和尚说不得却望了望杨逍,心道:“我那周颠兄弟言语爱得罪人,光是范右使爱慕紫衫龙王一事,便被他屡屡提及。别人倒也罢了,唯独杨左使心思深沉,又得教主赏识,焉知他告状,教主是不是在点拨周兄弟?”
阳夫人却看向范遥,目光满是歉疚,原来她之前提议范遥与黛绮丝议亲,却被黛绮丝一顿抢白,道即便终身不嫁也绝不予范遥为妻。
阳夫人暗暗后悔自己过于鲁莽,不但未能成就一段佳话,又让范遥失了颜面。不料范遥对黛绮丝颇为迷恋,心中虽知黛绮丝对己绝无情义,却魂牵梦萦,无法自拔,心道:“她虽对我无情,却是对教中兄弟都不假辞色。我未必没有机会。”
众人各怀心事,谢逊大踏步走出,将自己因私仇而扰乱中原武林之事和盘托出,末了朗声说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我既因报仇犯下这等事,便决计不会后悔。但明教源远流长,不能受谢某私事连累,实不相瞒,谢某已得罪昆仑、华山、峨眉,下一步便是崆峒、少林、武当……”
众人听他一时间竟得罪了几大门派,丝毫未将自身安危置于心中,皆是大惊不已,其中黛绮丝尤甚,脱口而出道:“谢三哥!你说你犯下杀业,又道得罪了……得罪了几个门派,你……你莫不是……”她心中十分不安,竟是问不出口,惶然之下定了定神,涩声道,“你莫不是杀了哪派掌门么?”
谢逊却不知她内心所想,道:“我若是杀了掌门人,倒也算顶天立地的汉子。只可惜,我一心只为嫁祸,不能留活口,也不能留下蛛丝马迹,这便是谢某罪孽之处。昆仑、华山二派我杀的虽是教中好手,但峨眉派……我杀的却是那灭绝师太的亲兄长,河南开封金瓜锤传人方评。”
黛绮丝心头一震,心道:“虽说杨逍与孤鸿子的账牵扯不清,终是与我无甚关系。却不想三哥杀了她的兄长……我与她再无可能有所转圜,是天意……”满心皆是苦涩,忽而听得殿外童仆喊道:“你不可进去!”
一个高挑身形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环顾四周,问道:“不知哪位是阳教主?”
青翼蝠王见他不过二十出头,冷声道:“你小小年纪,如此无礼。尚未自报家门,却问我们阳教主么?”
那青年进门以来,便盯着阳顶天不放,显是已经知道对方身份,只需让对方亲口承认,便道:“是了。在下韩千叶。阳教主,故人之子,你不识得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知有隐情,不便出言。
阳教主神色一凛,设宴以礼款待,道十余年前,自己曾与韩千叶父亲比武,险胜一招。应允对方子女前来挑战,并选定比武方式,自己无不应允。
韩千叶起身道:“好!阳教主果真是守信之人。”随即便提出,自己要与阳教主同入光明顶的碧水寒潭之中一决胜负。
群雄皆惊,知道这韩千叶是拼着一死为父亲争气,其时正是隆冬,进了寒潭,莫说比武,便是冻也冻死了。一时间纷纷反对,阳顶天也知这青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十分为难。
韦一笑坐在谢逊身侧,微微侧了侧身子,问道:“三哥,你素日足智多谋,却有什么应对招数么?”谢逊摇了摇头。
他声音不大,但殿内均是内力深沉之人,倒有几个听见了,只作不知。唯有周颠笑道:“蝠王,老哥有个主意,只可惜你们狮子啊蝙蝠的用不上。若说鬼心眼,狮王虽是尚可,却比不上杨左使。此刻问狮王,不如问问杨左使。只可惜杨左使的好兄弟被你们四**王欺负的不轻,乖乖不得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韦一笑一愣之下,先看杨逍,杨逍只佯装听不见,而范遥神色虽尴尬,却也偷偷的望向黛绮丝。黛绮丝却神色黯然,仍是想着谢逊杀了方评之事,此刻听周颠又扯到自己,不觉心烦意乱,纵身一跃,竟落在寒潭边,在众人惊呼声中,转身扬声道:“他人为父报仇,难道阳教主便没个好义女么?”言罢向着阳教主盈盈一拜,只全了拜义父的礼节。起身向着韩千叶道,“韩爷,请罢。”
韩千叶道:“好!”与她一同跃入潭底。
阳夫人见黛绮丝跃入潭中之前,眼中泪意一闪而过,心道:“莫不是我两次提及她与范遥之事,令她实在为难,只能求死。又或是她感念顶天待她极好,以此报恩么。这小小女孩竟也存了必死之心,实在怪我。”
她却不知,黛绮丝此来明教,另有波斯明教总坛的秘密任务,她顾及阳顶天与谢逊等人的恩义,迟迟不愿动手,方才听谢逊所言,却也彻底绝了与旧友相认和好之心,万念俱灰之下,竟觉得凡尘俗世全无意趣,见韩千叶带着杀心而来,便起了同归于尽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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