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惜十五岁的时候申请离开师门,说想去江湖上看看。
陆昭嘲笑她:“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行吗?别被欺负得哭着回来喊师兄啊。”
陆凌惜哈哈一笑,跳到陆昭身后用弯刀的刀柄抵着陆昭脖子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某一天被我暗杀吧。”
陆昭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感觉,懒洋洋地说:“怎么跟师兄说话呢。”
他拿出一个护身符给陆凌惜,继续说:“诺,阿月送你的,江湖路远,注意安全啊。”
陆凌惜听到阿月的名字,撇撇嘴,收起了弯刀,接过护身符,问:“阿月又去治疗了吗,临走前没有见她一面,怪可惜的。”
“嗯。”陆昭笑笑,“别担心了,我猜你不出五月肯定要回来了。”
陆凌惜气得给陆昭一拳:“我真是跟你没话说,走了!”
于是一身红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上了她的江湖第一程。
陆昭最后大喊:“再会啊,阿比吉安!”
陆凌惜没回头,伸手挥了挥,且当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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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打马南下,中途都不带停的,奔着最向往的江南去了。
江南景好,到时恰是春三月,她乘着船来到瘦西湖,被粉色占了满眼。刚下船就兴致勃勃地跑去看秀坊姑娘跳舞。粉衣水袖的姑娘们踮脚舞轻剑成画。台子高高搭上鼓,姑娘踩在鼓面上。珠缨转、环佩叮当,花蔓抖擞双兵挽,不执花扇却挑繁花。急曲匆匆莲承步,好一副妙舞盛景。
陆凌惜在水云坊站了好半天,一直看到姑娘们跳完舞离开。她也跟上去,跟了一半觉得有些唐突,脑子一抽就使了明教的伪装之术暗尘弥散,走着走着,走进了秀坊弟子中间。
可这暗尘弥散维持不了太久的伪装,因此当陆凌惜突然暴露在众人视野之间时,把秀坊弟子们吓了一跳。
陆凌惜也被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尴尬地开口道:“……嗨?”
有人认出她身着明教校服,以为她是刺客,抬手就拿起双兵向她刺来,被一名同她差不多年岁的男弟子拦下,听他笑道:“方才师姐们表演时,这位姑娘看得痴迷,想来是喜欢师姐们的舞才不自觉跟上来的。或许并没有恶意,师姐要不先别动手?”
秀坊弟子们听他这么一说才收起了敌意,于是他转头看向陆凌惜,问道:“你好,我叫燕鹿,是七秀坊的弟子。看你的服饰……是从大漠来的吗?”
陆凌惜盯着燕鹿看,点点头,说:“你长得真好看。“
燕鹿身旁的师姐们听她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话,不禁笑了起来。刚刚跳舞时站在最中间的那位姑娘同燕鹿打趣道:“小鹿呀,大漠来的小猫看上你咯,还不快请她回秀坊做做客!“
燕鹿被说的不好意思,道:“……鸢师姐惯会拿人寻开心!”但依旧向陆凌惜伸出手,“来者是客,要不要与我回秀坊坐坐?”
陆凌惜点点头,这才想起来没有自我介绍,忙道:“我是陆凌惜,也可以叫我阿比吉安,明教弟子!”
然后她非常幸运地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走了。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还不止燕鹿一个男弟子,还有一个同样漂亮的小男孩走在刚刚打趣她的白迟鸢旁边。
陆凌惜从前听说七秀坊只收女弟子,于是便问:“秀坊也有男弟子吗?”
白迟鸢笑道:“有像小鹿这样漂亮的男弟子。”
燕鹿接着道:“我们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离开秀坊的,在此之前可以在这儿修习。”
陆凌惜点点头,一路跟着燕鹿走入秀坊中,坐在他的小院里。
进入秀坊后大家便各自散去,临走时白迟鸢让燕鹿好好招待陆凌惜,末了还想起来自己身边也有个男弟子,问其要不要一同去招待客人,遭到了对方无情的拒绝。
燕鹿为陆凌惜烫茶盏,解释道:“方才那位是我师弟温玹,天赋很好,有些傲气,还比较认生,你若是介意,白师姐待会儿定会教训他的。”
他将茶盏放在陆凌惜面前,偏头看她:“没有生气吧?”眼睛弯弯的,像二十四桥的桃花。
陆凌惜一路过来都想着秀坊果然美人如云,哪儿还在意谁对自己不够礼貌。此时听了燕鹿说这么多话,也就听到了一句“没有生气吧”,于是她赶紧摇摇头,只说自己非常开心。
这时从院墙上递来了一枝花,晃了半日没人去接,执花的主人便从墙上冒出个脑袋来,冲燕鹿喊:“小鹿小鹿,怎么又不收我的花呀!”
“花儿本生的好好的,怎么又叫小将军采了去。”燕鹿看上去有些恼怒,但说出口的话听着又不像是真的生气,“总喜欢翻院墙,小将军难道是属猴的不成?”
燕鹿口中的小将军,也就是李飞掣,听他数落也不恼,只是趴在墙头傻笑,回他:“你早说不喜欢,下回我不采了。小鹿什么时候也同我一块儿出游吧,好不好?”
陆凌惜也是初到中原什么事都不懂,见李飞掣一直待在墙头,她回头看了看燕鹿,问:“他是刺客?”
还没等燕鹿回答,身形一动就来到了李飞掣的身后,燕鹿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弯刀的寒光,下一秒陆凌惜的刀已经架在了李飞掣的脖子上。
李飞掣这才注意到当场的第三个人,懵了一会儿,开口道:“请问这位姑娘……我从前有得罪过你吗?”
燕鹿见状突然慌了神,忙对陆凌惜喊:“小陆姑娘别伤他,他不是刺客。”
于是陆凌惜收起了刀,问:“那他是谁?”
李飞掣见刀锋撤走了,立刻笑嘻嘻道:“我是他相好的!”
陆凌惜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听语气还是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使性子绊他一脚,让得意洋洋的小将军摔了个四仰八叉。
“瞎说什么?谁是你相好!”燕鹿嘴里抱怨,却还是走到李飞掣身旁扶他起来,检查他有没有摔出个好歹。
李飞掣没在意,自个儿爬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这是新来的客人吗,是不是我突然翻墙吓到她了?”
燕鹿带着歉意对陆凌惜说:“这是天策府的李飞掣,也是前不久才来访的客人,有些顽劣,如果吓着姑娘了真是不好意思。”然后回过头对李飞掣没好气道,“你也知道!好好的大门不走干嘛翻墙。”
李飞掣苦着脸,说:“冤枉啊小鹿,明明是你说不想再看我从那个大门走进来的!那可不行,就是走非寻常路我也要来见你呀!”
陆凌惜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太明白为什么燕鹿的耳垂开始泛红,她眨眨眼,冲他们一笑。说:“没关系,没有吓到我,我以前在大漠也不走正门,就爱往高处爬。不过师姐说在江南不能这样,会被当成刺客,所以我才以为这位小将军是刺客呢!”
陆凌惜走回茶案旁坐下,端起燕鹿刚刚泡的茶,这是她第一次喝绿茶,闻上去很香,尝着却带了些生青味,轻微的涩感一直划进心里。
我可能不喜欢喝绿茶。陆凌惜心想。
燕鹿见陆凌惜品茗,也带着李飞掣回茶案坐下,柔声问道:“小陆姑娘觉得如何?这是今年新采的西湖龙井,汤色碧绿清澈,很是漂亮。”
李飞掣喝茶的姿态不像燕鹿那么优雅,至少陆凌惜认为她应该是没有品出几分茶的滋味,因为他刚喝完就对燕鹿说:“茶盏太小,不解渴啊小鹿。”
于是陆凌惜在燕鹿嗔李飞掣一眼的时候开了口:“很好喝。虽然我不太懂茶道,但我很喜欢。”
燕鹿便转头看向陆凌惜,表情重新柔和下来,道:“小陆姑娘喜欢就好。”
江湖是什么?
在大漠时陆凌惜总问陆昭这个问题。
陆昭答不上来,每次都说等你及笄了就让你出去亲自看看。
陆凌惜就又问:“那江南又是什么?”
她的大师姐陆烟很少待在大漠,在陆凌惜的印象里,陆烟总是很忙碌,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江南,与大漠隔了十万八千里,气候与生活习惯也千差万别,可陆烟始终甘之如饴地奔赴而去。
彼时陆昭听到陆凌惜的提问,正蹲在一个非常高的戈壁上准备猎狼,他说:“如果你要我回答,江南就是个又潮湿又小家子气的地方。不过陆烟爱往那儿跑,拦都拦不住。”陆昭看准时机,提起弯刀跃下前,回头冲陆凌惜哈哈一笑,“陆烟掉进了温柔乡已经完蛋咯!阿比吉安,你可不要学她!”
温柔乡。
陆凌惜想:因为江湖很凶险,所以师姐才会沉进江南的温柔乡中吗?
陆凌惜还是没明白,于是她一路南下来到了这烟雨地,遇见了燕鹿这样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撒谎。
她还是没懂江湖是什么,也不太懂江南是什么,但她不希望燕鹿失望,不希望那双桃花似的眼染上低落。那么漂亮的眼,怎么能难过,怎么能失去神采,怎么能只看李飞掣一个人呢?
陆凌惜踩着师姐走过的旧路来到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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