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是那种带着点暖意的金色，透过薄纱窗帘的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了明明灭灭的斑驳光影，像谁不小心打翻了一地的碎金子。我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抖得厉害，几乎快要捏不住那支小小的验孕棒。
两道红杠。
清晰得，像是要刻进我眼睛里。
一瞬间，脑子里是懵的，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狂喜，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带着点酸楚，又有点难以置信的甜。
我怀孕了。
结婚一年，我和沈泽渊……我们就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熟悉陌生人。关系不温不火，淡得像一杯晾了太久的白开水，喝起来没滋没味，却又不得不喝。我总盼着，盼着一个新生命的降临，能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给这死水般的婚姻激起一点涟漪，一点真正的、剪不断的牵绊。我甚至偷偷想过，泽渊知道了，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惊讶？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光是这么想着，唇边就忍不住漾开一个傻傻的、幸福的笑容。
一整天，我都像踩在云端，飘飘忽忽的。心里揣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做什么都带着劲儿。我去超市买了新鲜的菜，精心炖了他最爱喝的汤，炒了几样他喜欢的小菜。傍晚的时候，还笨手笨脚地在客厅的茶几上，用红玫瑰花瓣摆了个小小的“欢迎宝宝”。旁边，就放着那支足以改变我们一生的验孕棒。
天黑透了，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紧张又期待，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
“泽渊，你回来啦。”我伸手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一丝烟草味。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那微微的雀跃，还是藏不住。
沈泽渊只是“嗯”了一声，眉宇间带着他惯有的疏离，还有一丝掩不住的疲惫。他把公文包随手递给我，径直走向沙发坐下，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今天公司事多，有点累。”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起脸看着他。灯光下，他的轮廓依旧俊朗，可那双深邃的眼眸，总是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我睁大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也盛满了我的期待：“泽渊，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沈泽渊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似乎对我的“惊喜”兴趣缺缺。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什么事？”
我的心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几上的验孕棒，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声音因为激动，微微发颤：“你看……我们有宝宝了。泽渊，我怀孕了。”
我屏住呼吸，满心满眼地期待着他的反应。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微笑，一句简单的“真的吗？”，我都会觉得，这一整天的雀跃和等待，都值了。
然而，沈泽渊的目光落在验孕棒上那两道红杠时，脸上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几秒钟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然后，他皱起了眉头，眼神里迅速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得让我抓不住，随即，就被明显的不耐所取代。
“怀孕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硬，像是淬了冰，“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小心？”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我愣住了，心头那点可怜的喜悦，“唰”地一下就没了，只剩下一片冰凉。“泽渊，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是惊喜，不是……不是麻烦。”我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泽渊看都没再看那验孕棒一眼，随手就丢回了茶几上。“啪嗒”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薇薇，这个孩子，暂时不能要。”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站起身，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眼泪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我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泽渊，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我们结婚一年了，你……你不想要吗？”
“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沈泽渊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我现在事业正是关键期，公司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需要全身心投入，根本没时间精力顾及其他。而且，我们现在的生活状态，也不适合养孩子。”
“生活状态？”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我们有房子，有稳定的收入，为什么不适合？你只是觉得……觉得他是你的负担，对不对？”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沈泽渊皱紧了眉头，脸上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不要这么情绪化？我不是觉得他是负担，是时机不对！等公司这个项目稳定下来，一切走上正轨，我们再考虑孩子的事不行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分心。”
“时机？”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冻得我打了个寒颤。我看着沈泽渊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如此遥远，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是不是只有你的事业永远是最重要的，我和孩子，都要为你的事业让路？”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质问。
沈泽渊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变得有些烦躁：“总之，这个孩子不能要。明天我让张助理安排一下，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尽快处理掉。”他顿了顿，像是解脱般地说：“我累了，先上楼洗澡。”
他说完，便径直转身，没有再看我一眼，留给我一个决绝而冷漠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楼梯转角。
“处理掉……”我也跟着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冻得我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地上，是被他碰散的玫瑰花瓣，红得刺眼，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的自作多情。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在我破碎的心上。
原来，我满心期待的惊喜，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需要“尽快处理掉”的麻烦。
这一刻，我的心像是被生生撕裂开一道口子，冰冷的风呼啸而过，疼得我无法呼吸。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段我曾以为只要努力就能焐热的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傻傻地唱着，演着，以为总有一天能打动他，可他，根本就没有看。对这段婚姻，我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动摇。那个小小的生命，在我肚子里，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要被他的亲生父亲如此轻易地判了“死刑”吗？我捂紧了小腹，那里，是我和宝宝唯一的连接，也是我此刻唯一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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