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失笑:“好。”
谈姝意伸了个懒腰,活动着手臂往房里去了。她要抓紧时间休息,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谈姝意租的房子靠近城隍庙,上元节依照上京城的惯例,满京城的百姓都会来城隍庙拜神。谈姝意的偶像训练营就设在这里。
早在复试结束后,她就在为偶像训练营造势了。在京城外大肆张贴海报,宣传这次“万壑松”候补人员的选拔活动。整个活动公平公正公开,打投机制简单明了。她会在舞台前摆放写有每个选手名字的木箱,怕有的百姓不识字,她还在木箱上绘制了每位选手的画像。百姓一文钱可以买十朵纸花,每朵纸花都可以送给不同选手。等到训练营结束,收到纸花最多的便可以成功出道。
一文钱不多,够买一个馒头,却不够喝一壶茶。
谈姝意也为训练营谈好了六位导师,包括屡试不弟的词坛宿老宋三变、出身平康里的琴箫圣手张小小、前礼部侍郎裴度、出身勾栏瓦舍的百戏魁首赵铁臂和不知道为何会前来的枢密院都承旨陆清晏,最后一位是一位神秘导师,设了一道轻纱屏风,其后隐约可见一个窈窕身影。谈姝意对外只道这是一位“贵人”,负责综合评判与最终建议。
杨琴书问她这“贵人”究竟是谁,谈姝意但笑不语。
十七位少年已经在后台等候。他们穿着统一设计、象征“松”之坚韧的青碧色劲装,但细节处都根据个人气质进行了调整,或绣竹纹,或缀玉扣。黄昏后,整个上京城的百姓扶老携幼,提灯携烛,如潮水般涌向城隍庙。就在此刻,有清越如流水的古琴声、雅致古朴的洞箫响彻城隍庙。
街头巷尾四处张贴着绘制有俊秀少年的海报。海报上用斗大的字写着:“万壑松风起上京!偶像训练营出道大典,上元夜城隍庙前,见证‘松风少年’诞生!”
舞台面向百姓,几位导师也在夜色之中一一登场。每位导师的登场都惊起台上台下一片哗然,随后,在朗朗明月之下,十七位少年依次登场,展示了自己的才艺。由于这一阶段是免费的,确实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烛火摇曳间,首位登台的少年指尖拂过琵琶,轮指如急雨,弦音铮然破开夜色。台下嗑瓜子的老翁停了动作,挎着菜篮的妇人踮起脚尖,攒动的人潮渐渐静了三分。待他旋身亮出襟口绣的墨竹,反手扫弦如裂帛,满场骤然爆出喝彩,纸花雪片似的砸向刻着“柳七”的木箱。
屏风后的神秘导师忽然轻叩案几。前方端坐的陆清晏目光探寻,穿过喧闹人群,钉在纱幔后那道朦胧剪影上。
十七人轮番献艺,宋三变的评点夹着俚俗典故惹得哄笑,张小小调弦试音间随手补全了少年跑调的曲牌。最奇是赵铁臂甚至从袖中抖出三枚火丸,教那舞剑的少年踏着鼓点凌空踢出火龙,惊得前排孩童哇哇乱叫,后排买纸花的摊位上挤满了人,杨琴书和谈姝意手忙脚乱,纸花供不应求。
一夜十七人纷纷亮相,当最后一人在如雷的掌声中躬身退场,场中气氛已达沸点。百姓们犹自沉浸在方才的刀光剑影、曼妙歌喉与惊险杂耍之中,议论声、叫好声不绝于耳。谈姝意望着几乎将她堆成小山的铜钱,眼睛都笑弯了。
训练营首秀之后,她初步计算了今晚的收入,约莫有一百五六十两,按照初步计划跟导师进行了分成,她还剩下了四五十两,足够应付下次训练营的开销。
参赛的少年亦在演出之中看到了商机。
谁没想过一夜暴富?如今真的有机会实现了。
谈姝意为训练营制定了详细的训练计划,分别从唱、跳、乐器、诗词几个方面进行展开。通过年节盛会等大型活动进行开展。通过第一次活动的投票结果与导师的评定标准,首先确定了练习生的等级,第二期将开始按等级分组并开展表演活动。
张小小曾是平康里比肩芙蓉娘子的花魁,按照现代的说法,她们应该是“对家”。但是平康里和现代社会怎么会是一样的地方,大家都是苦命人,谁做那所谓的“花魁”都是一样的。
张小小一见谈姝意便立即垂泪:“我还以为你嫁去裴家,是过上好日子了。不想竟然沦落至此。”
谈姝意笑着安慰她:“没事的,你看我如今,不是也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现在都成了上街卖艺的落魄艺人了,瞧你,比过去更清减了。”张小小泣道,“你找到我,我自然无有不应的。”
谈姝意道:“如今至少,我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第二期由宋三变作词,张小小谱曲,为活动编排了新的主题曲。总共有三天的时间进行学习,学成之后再义务表演。谈姝意说通了人在场中售卖饮子,三七分成,如此又添上一笔收入。第三期由小组形式组合公演,再由百姓打投,重新评定了等级。各大酒楼逐渐都认识到这是一块值得瓜分的蛋糕,先后邀请男团上门演出。
第四期结束后,由陆清宴送上拜帖,称有贵人过寿,想请谈姝意的男团上门表演节目。谈姝意本欲拒绝,但是无奈对方开的价格太高了。
一千两白银。
这实在是一笔难以拒绝的巨款,能让训练营后续的运作更加顺畅。她应承下来,开始紧锣密鼓地为这次演出做准备。她重新调整了训练计划,针对这次演出的场合和贵人的喜好,对表演内容进行了精心编排。准备数日,谈姝意带领男团登门。
对方派了马车前来接他们,奇怪的是马车竟然是封死的,隔着帘子看不到外边的境况,直到府邸深处,马车停驻,有人将大锁打开,参演众人一一下车。
谈姝意打量着眼前的府邸,奢华庄重之感扑面而来。门庭若市,来往皆是衣着光鲜之人。他们被引到一处宽敞的庭院,庭院中搭建着华丽的舞台,四周宾客如云。谈姝意安排男团先在后台稍作休息。
夜色渐浓,四下里都点上灯。
主人家要用膳了。
来往仆婢行色匆匆,有上菜的、掌灯的、烧水的、递餐具的、试菜的……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雕梁画栋的大厅前。厅内烛火通明,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桌上菜肴可谓琳琅满目。谈姝意却无暇他顾,舞姬渐渐自水榭之中退去后,便是男团今日敬献给贵人的节目了。
陆清宴却走过来叫起谈姝意:“主人家要见你。”
“主人是谁?”谈姝意问。
“来了你就知道了。”他语焉不详。
谈姝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听他细细跟她讲了朝见贵人时的礼仪。谈姝意听得一头雾水,直到水阁之中,跪在陆清宴的身后。
陆清宴道:“长公主,此人便是谈姝意。”
长公主三个字一出,谈姝意立即惊起一身冷汗。
本朝只有一个长公主,便是摇光的绯闻娘亲——平阳长公主。
她早该想到。莫名其妙的天降横财,封死的马车,人为掩藏住的行踪……这都意味着这件事有蹊跷。何况来联络她的是陆清宴。
陆清宴为什么这么卖她的面子,只是因为他和裴度关系好吗?
事有蹊跷,是她没有深想,错误判断了这个时代。
她也没想过,平阳长公主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她惊动了。
谈姝意一双眼死死盯着地上华丽的波斯毯,双手紧握,连指节都微微泛白。她一瞬间心思百转,许久,她从口中挤出一句:“见过长公主。”
“便是你在外头造谣找到了我的孩儿?”她问,一时听不出喜怒。
平阳长公主一向深居简出,连裴度都不曾见过本人。更何况她听过夏通天讲的故事,明白平阳长公主蹍死她就像蹍死一只蚂蚁。但她又想到,平阳长公主如果真的记恨她在外造谣,早便可以处死她,又何必将她叫到自己的近前。
如此,必定是因为她有自己的筹谋。
谈姝意道:“民女从未造谣过长公主。”
长公主问:“那你如何解释这传言?”
谈姝意道:“民女从始至终从未说过摇光就是长公主之子。但摇光确实是姓李没错,他虽然流落街头,却是陇西李氏的后人,此言有他从小到大随身携带的玉佩为证。”
“你虽从未红口白牙地说,但你曾引导大家相信,他就是我的儿子。”长公主道。
谈姝意立即辩解道:“公主殿下,民女绝无此意。”
长公主道:“你觉得本公主会相信你的话吗?你利用摇光身份造势,吸引众人关注,以为本公主看不出来吗?”
谈姝意却问:“公主殿下见过摇光吗?”
长公主道:“未曾见过。”
谈姝意道:“既然如此,您又何必肯定我一定是造谣生事呢?”
“这样说来,你有证据能够证明他是我的儿子了?”长公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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