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不想了。她起身走向洗手间。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校友会。她必须确保自己以最佳状态出现。
护肤流程结束后，她仔细地敷上一片面膜，清凉的触感有助于镇定心神。看着镜中覆盖着白色面膜的脸，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这感觉有点像她平时戴上的社交面具，遮掩掉不必要的情绪，只留下最得体的部分。
正当她准备闭目养神时，手机屏幕在桌面上顽强地亮起，伴随着持久且富有节奏的震动显示——是微信视频请求。来电人：王一一。
林薇的嘴角，在面膜下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她按掉视频，回了条消息：“敷面膜中。文字说。”
王一一的消息立刻噼里啪啦地轰炸过来，带着她特有的活力：“薇薇薇薇！明天校友会！准备好了吗？战袍选好了没？[兴奋转圈圈]”
林薇回复：“正在准备。刚备完课。”
王一一：“就知道你肯定还没心思管这个！明天上午陪你去逛街！必须给你整一套惊艳全场的！就这么说定了啊，十点，万达门口见！”
林薇看着屏幕，心里闪过一丝犹豫。她原本的计划是上午在家修改论文。但王一一的热情像一团暖烘烘的火，让她那套精密的成本效益分析暂时失了效。和王一一在一起，是她少数可以稍微放松“理性”枷锁的时刻。
“好。”她最终回复了一个字。效率固然重要，但适当的放松和社交投入，有时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边际效益，比如好心情和更好的气色——她如此合理化这次购物行程。
王一一显然更来劲了：“对了对了！重磅消息！听说赵准也会来！”
赵准？
这个名字像一枚久被遗忘的钥匙，轻轻捅开了记忆的锁孔。林薇的思绪飘回了七八年前。学生会主席，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自信、耀眼，家世优越，是那种走在路上都会自带光环的人。他确实曾对她表示过好感，送过花，约过她去听讲座，在她获得某个大奖后公开表白。
但对当时的林薇来说，生存和前途是压垮一切的第一要务。她所有的时间都被兼职、奖学金、课题研究和那个遥不可及的保研目标填满。恋爱对她而言是奢侈品，是分散精力的高风险投资。
赵准的青睐，在她冷静的评估体系里，带来的麻烦可能多于收益——更多的关注、可能的非议、以及她最不愿处理的复杂情感纠葛。于是，她用了一种最直接也最伤人的方式回应：无视和回避。现在想来，或许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但她从不后悔当时的决定。每一步的选择都是为了走到今天的位置。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回复道：“都好多年了，他都该结婚了吧。”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旧闻。这是她的真实想法，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终结这个话题的意图。
王一一发来个“嘿嘿”的表情：“那可不一定哦~听说一直单身着呢！而且现在混得可好了，在XX五百强企业，已经是区域总监了，青年才俊，钻石王老五！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啊？”
林薇看着这行字，不禁失笑，不是喜悦，而是觉得荒谬。王一一的浪漫主义想象力和她精准的经济学模型之间，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一一，你偶像剧看多了。”她回复道，理性迅速接管了话题，“人的情感偏好和人生选择会随着时间、境遇和自身价值的变化而不断调整。七八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他即便单身，原因也多种多样，小概率事件不值得纳入预期。”
王一一发来一长串省略号：“……林薇博士，请问您是用SPSS分析您的感情生活的吗？[捂脸] 服了你了！算了算了，明天见面再说！总之你给我打扮得美美的就对了！万一有惊喜呢！”
“打扮是为了得体自重，与他人无关。”林薇纠正道，这是她的真实信念。她的价值不需要通过异性的青睐来证明，美貌只是她众多可利用资源中的一项，需用在刀刃上。“明天十点，万达见。我要休息了。”
结束对话，林薇揭下面膜，进行最后的护肤步骤。镜中的脸清晰起来，干净，清秀，带着学术工作赋予的冷静气质。她仔细端详着自己，思考着明天该以何种形象出现。太随意显得不重视，太隆重又显得刻意。需要的是那种低调的精致，彰显学术身份的同时，又不失女性魅力——一种性价比最高、最不易出错的策略。
她躺回床上，关掉台灯。黑暗笼罩下来。
赵准的名字和王一一的话，像微小的尘埃，在她心湖上轻轻拂过，并未激起太大波澜。对她而言，赵准更像是一个代表着“过去可能性和另一种人生路径”的符号。他的出现，顶多是校友会上的一个需要稍加注意的变量，一个值得寒暄几句、或许未来在业务上能有往来的优质人脉。仅此而已。
相比之下，反而是白天那个关于陈澈的梦，和晚上他突如其来的邀请，更让她有种计划被打乱的不适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陈澈的出现，她更多不愿轻易回顾的艰难过往，以及更复杂的现实人际网络（方教授）。他更像一个无法简单归类的意外。
“你的价值，不需要通过别人的选择来证明。”
梦里自己的话再次隐约回响。她闭上眼，将这句箴言默念一遍，像是在加固自己的心理防线。
明天，校友会。那是一个舞台，她需要扮演好“林薇博士”、“林老师”的角色，从容，优秀，无可指摘。
至于其他……都不是她计划内的重点。
睡眠渐渐袭来，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里，她模糊地想：希望王一一明天的购物建议，能兼具效率与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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