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鹤孤所愿，043笑道：“当然可以啦，医生会很欢迎你呢。”
043带鹤孤离开了，程土走到苗梦柏身边，幸灾乐祸地笑道：“你的朋友犯错误了吗？”
苗梦柏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假笑，心想谁要被处罚还不一定呢，也笑道：“孩子比较皮，让您费心了。”
这女人看上去完全不担心的样子，反倒让程土有些拿不准，他已经从同伴那里得知了昨晚这两个人做手工得到奖励的事，不由得推测他们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珍稀道具，才能都这么嚣张。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之前也有人得过奖励，回来都说那个医生很恐怖。
总不能是因为那些人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得到珍稀道具，都撒了同样的谎吧。
程土怎么也想不到，关键点在于二人与众不同的手环颜色。
今天的钱德勒医生也在观察室里睡觉，那条暗红长蛇盘踞在躺椅周围，蛇头放在男人微微起伏的胸口，男人的左手随意搭在蛇头上，像抚摸着自己的小宠物。
043将鹤孤带到观察室门口，按开房间里的灯，都没有等医生醒过来，和鹤孤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雁四：忙着切号。
043走后，医生揉着眼睛，醒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鹤孤，装作惊讶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鹤孤？”
雁四咂么这这两个字，这是他少有的能直接念出鹤孤名字的机会。
鹤孤双手捏住衣角，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小声说：“有个人对我好凶，我怕他要打我，刚好又在自由活动嘛，我就问护士姐姐能不能来找你玩。”
“毕竟他肯定不敢惹你的嘛。”鹤孤吹捧。
雁四：又开始演了又开始演了，一到boss面前就装可怜。
雁四配合：“好吧，鹤孤，那你来找我玩什么呢？”
他从躺椅上起来，拍了拍躺椅边缘示意鹤孤坐下，并去给鹤孤又冲了杯蜂蜜水。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蜂蜜水有点烫，鹤孤小口啜着，“医生，我有个问题。”
“问吧。”
“你是医生，但为什么不治疗病人们？”
不管是每晚的药，还是每天的活动，都和治疗毫无关系。
甚至会故意诱导病人们陷入恐慌，产生怪物。
还有关禁闭，苗梦柏说字面意思就是把人关在一个不见天日没有光亮的小房间里。
怎么看都和医院不沾边。
【检测到白手环病人触发单线剧情】
令人头疼的系统提示响起，雁四不能再自由发挥了，只能按照系统给的剧情提示进行下一步。
“因为有些病人，无药可医。”医生沉声说，但马上话音一转，耸耸肩说道：“你听说过话疗吗？”
他再次拍拍躺椅，示意鹤孤躺下，走到门口关好门，把头顶惨白的白炽灯关掉，打开两盏昏黄的小台灯，又走回来，给已经躺好的鹤孤盖好毛毯，拖过张椅子，坐到鹤孤身边。
椅子的高度很矮，他微微前倾，手肘刚好支在躺椅边缘。
一套操作下来，观察室变得温馨舒适，就连长蛇都仰起脖子，将蛇头搭在鹤孤胸口，鹤孤学着医生的样子，手搭上去，光滑的鳞片沁出凉意，像握着一块玉。
见鹤孤完全放松下来，医生压低了声音，轻声细语地对鹤孤说道：“话疗就是，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烦心事，人是要在别人身上汲取养分的，倾诉和交流会让人心情变好。”
鹤孤抿抿嘴：“我没有烦心事。”
医生闻言笑了一下，问道：“你知道白手环意味着什么吗？”
“你刚进医院的时候做的检查，检查结果决定了手环颜色，而白色代表的是‘真正的精神病’，或者说疯子，是最适合这所医院的人。所以你才能在医院里过得很好。”
“那么，你怎么可能没有烦心事？跟我说说吧，我是医生，就是干这个的。”
这次的话疗，确实是单线剧情里的内容，但雁四也很好奇鹤孤会倾诉些什么，他的过去吗？或者他的一身伤是怎么落下的？
鹤孤眼皮微阖，昏暗的光线就是要这种要睡不睡的状态才舒服，鹤孤想了很久，似乎在自己的记忆力搜索，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终于下定决心倾诉：
“我有个心上人，我找不到他了。”
雁四闭眼。
他就不想听这个。
但作为医生，他不仅必须听，还要引导鹤孤说得更多：“怎么会呢？”
鹤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一开始也没想过会真对他动心的，后来就，就总想着他。”
动心，不愧是古代人，雁四心想，不就是喜欢，用词这么文雅，扎起心来倒挺疼。
鹤孤继续说：“可能是我一开始也没想过会离开他吧。”
医生安静的听着，鹤孤却停不下来，大概医生说的很对，人一旦找到机会倾诉，就如同黄河决口，不流干净根本不会罢休。
“但是我真的动心了，却又找不到他了。”鹤孤话来连手里捧着的蜂蜜水都顾不上喝，“他住的那个地方叫古堡，就跟你这叫圣雅各医院似的，你听说过吗？”
“我不知道怎么能回去，他们说副本不能重复进入，但苗梦柏说副本总有个总数，那我把所有副本都找一遍，有一万个副本的话，我的第一万零一个，总该是古堡了吧？但他们又说副本是随机的，那我进两万次副本，总该能再遇到他了吧。”
“但是，但是……”他吸吸鼻子，“但是那是两万次啊，我在你这都呆三天了，人一辈子最多才三万天……”
“根本就不可能！”鹤孤哑了嗓子，眨了眨眼，马上就要哭。
他闭上眼，缓和了一会，手在蛇头上来回地摸，那是在发泄情绪的表现。
“我有想过，要是我找着找着，找烦了，不想要他了，我就不要他了，我就轻松了，反正我也很容易烦的。或者我找着找着，遇见别的对我好的人了，我就也不要他了，谁让他一开始骗我的，043就对我挺好的，你也对我挺好的……”
“但是不一样！不一样的，我愿意和他跳舞，我愿意让他抱着，我不愿意让043牵我，我也不愿意你碰我。”
“……对不起。”雁四说。
鹤孤摇摇头，他知道不是医生的问题，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大口喝完蜂蜜水，压住嗓子里的酸疼，改为侧躺，裹着毛毯蜷缩起来。
“我们玩家有游戏中心，你知道吗？就是玩家不进副本的时候住的地方。”
“我光在副本里找是很难找到他了，我就想你们NPC有没有，就是，副本中心？就是副本没有玩家来的时候，你们NPC住的地方。”
“昨天苗梦柏猜，白手环也许能当护士，我就想，当了护士不就当了NPC了？那要是有副本中心的话，我就能去那里面找公爵了。”
没有，对不起，没有副本中心，也没有‘玩家不来的时候NPC住的地方’。
雁四觉得自己好残忍，把鹤孤拉进游戏的自己好残忍，骗他感情好残忍，骗完了还要他永远牵挂着一个永不再见的人，好残忍。
派给自己观察任务，让自己亲眼看着鹤孤经历这一切的主神和系统，更残忍。
“你说话啊！”医生沉默太久了，鹤孤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急了，本就湿润的眼眶里瞬间蓄满泪水，他在模糊的视线里伸手推坐在一旁的医生，医生被他推的前后摇晃：“你说话啊！有没有啊！到底有没有啊！”
天啊！主神！给个痛快吧！把他关于公爵的记忆直接删了算了！一个新手副本的记忆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或者你直接杀了我算了！我听不下去了行吗！不管给谁痛快反正给个痛快吧！
雁四在心中哀嚎着，鹤孤推了他几下，不推了，像是彻底没力气了，手颓然的垂下去，侧脸贴在躺椅上，眼泪无声的流，很快躺椅就洇湿了一片。
雁四决定给鹤孤个痛快。
既然玩家的话鹤孤听了不信，跟他说有千万个副本，跟他说副本不能重复进入，他就偏要闯完这千万个副本。
只要不把话说绝，只要鹤孤心中留有希望，鹤孤永远都不会放下公爵。
永远会为了虚无缥缈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颠沛流离、伤痕累累。
那就由医生，他这个NPC来说。
“没有副本中心，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鹤孤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雁四没看见自己说完那句话后鹤孤的眼神，想来一定很绝望吧。
他被系统强制弹出去了。
【检测到您违背策划守则，向玩家提供涉及游戏深层的信息】
【即将下发惩罚，倒计时五、四、三……】
“你说什么啊！”鹤孤大吼，泪水飞溅：“我讨厌你！你说什么啊！你凭什么说……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的反应这么激烈，恰恰说明你也相信我说的是对的。”医生的声音冷漠，就像是换了个人，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厚重的镜片后审视的目光扫过鹤孤全身。
等到鹤孤哭到发不出声音，医生冷声说：“但是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变一个他出来。”
“什么？”鹤孤抓住了他口中的那一点希望。
“你看到那些黑影了，它们代表着病人心中最难以忘记的东西，可以是最恐惧的，也可以是最思念的，你看过黑影变成真的，有时候我们叫它怪物，但有时也可以叫它，爱人。”
“你没有黑影，因为你是疯子，你坏掉了，医院在你脑子里提取不出这么具体的形象。”
“但我是医生，我可以引导你，我可以治好你，把你的黑影变出来。”
“它叫公爵，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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