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天刚蒙蒙亮,程中玉就醒了。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耳边似乎已经响起清吧里的爵士乐,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来,像在模拟握住麦克风的触感。
心里那只兔子从睁眼起就没歇过,一会儿撞得他期待得发颤,一会儿又缩成一团,怕郑砚深那句 “不行” 砸下来。
傍晚郑砚深处理完工作,走出书房就看见程中玉蹲在玄关,正用软布擦他的皮鞋。鞋油是进口的檀香型,程中玉的指尖沾了点棕色,却把鞋头擦得能照见人影。
“郑砚深,”他抬头时眼里亮了亮,像在邀功,“你看这样行吗?”
郑砚深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几天的程中玉乖得过分。以前熨衣服会偶尔走神烫出小褶子,做饭时总忘了给牛排浇黑椒汁,可今天样样妥帖。
“有事求我?”郑砚深弯腰,捏了捏他的下巴,语气里带着点看穿心思的漫不经心。
程中玉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戳破的气球,底气不足。他咬着唇,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嗯,我晚上……想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间清吧,就坐会儿,七点去,九点准回来。” 他慌忙补充,指尖攥得衣角发皱,“我保证不喝酒、不惹事…… 林远也去!”
郑砚深沉默了几秒,程中玉紧张地不行,才听见他淡淡“嗯”了一声:“让王叔送你,九点准时在门口等着。”
程中玉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又赶紧低下头去,声音里带着点类似于劫后余生的雀跃:“好!”
程中玉坐车来到酒吧,推开门时,就看见沈宁修和林远坐在靠窗的卡座聊天,显然等了有阵子了。
“可算来了!”林远站起来招手,“沈哥怕你嗓子干,特意让吧台晾的温水。”
沈宁修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别紧张,就像上次那样唱就好。”
程中玉捏着水杯的手有点抖,温水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点莫名的心慌。
前奏的间隙里,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声音已经稳稳地淌了出来:“她没有焰火绚丽……”
还是那首《让她降落》,比上次更投入些。他唱到“这世间繁华太多”时,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门口,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似的猛地呆住。
郑砚深就站在吧台斜后方,指间夹着支烟,烟火明明灭灭映着他的脸。
他没穿西装,换了件黑色夹克,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出他正残忍地勾着唇角笑,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看得程中玉浑身发冷。
“她走过唯独她走过……”
歌词卡在喉咙里,差点破了音。他不敢再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
强撑着唱完最后一个音符,酒吧里的掌声刚起,旁边突然凑过来两个醉醺醺的男人。“哟,这小嗓子,绝了!” 络腮胡撞了撞同伴,眼神黏在程中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再唱首呗?哥哥们给你打赏!”
程中玉往后缩了缩,脸颊发烫,“不、不了,我就随便唱唱……”
“随便唱都这么好听?” 瘦高个伸手就要碰他肩膀,“跟哥哥们出去喝两杯,唱个够,怎么样?”
程中玉猛地躲开,眼里涌上惊慌。他下意识往沈宁修那边看,对方已经站了起来,林远也皱着眉往前凑了两步。
“这位朋友,” 沈宁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气场,“他是我朋友,过来玩的。”
络腮胡却没把他放眼里,嗤笑一声:“朋友?我看是你们带来的玩意儿吧?开个价,让他跟我们走趟。”
程中玉听到这话,感觉比被人甩了巴掌还难受。
郑砚深还站在原地,指间的烟燃到了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看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连眼皮都没抬。
“滚。” 沈宁修的语气冷了下来,往前一步挡在程中玉身前,“别找不痛快。”
络腮胡没料到他敢硬刚,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推人。林远眼疾手快拦住,双方顿时起了争执,周围的椅子被撞得 “哐当哐当” 响。
程中玉缩在沈宁修身后,心脏跳得像要炸开。他再看郑砚深时,对方终于动了,不过是慢条斯理碾灭烟头,转身朝门口走,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直到郑砚深的身影消失,络腮胡才被赶来的老板老周劝住。“几位是来喝酒的,别伤和气。” 老周打圆场,塞给他们一瓶好酒,“我送你们去卡座,这事儿就算了?”
络腮胡骂骂咧咧地被拉走了,林远还在低声骂着,沈宁修转过身,看向程中玉的眼神里满是担忧,”没事吧?没吓到你吧?”
程中玉摇摇头,眼眶却红了。他看着郑砚深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
“我…… 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程中玉的声音发颤,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沈宁修看他脸色发白,也没多问:“我送你。”
“不用了,” 程中玉勉强笑了笑,“王叔应该还在外面等着…… 谢谢你们。”
他几乎是逃着跑出酒吧的,夜风灌进领口,冷得他打了个哆嗦。抬头时,看见街角停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不是王叔那辆,是郑砚深的车。
车窗降下,露出郑砚深轮廓分明的侧脸,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上车。”
程中玉吸了吸鼻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里的雪松香水味裹着烟草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再次将他牢牢罩住。
……
沈宁修刚和林远坐下,手机就突兀地响了。屏幕上 “陈屿” 两个字跳着,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陈屿惯有的轻佻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沈大公子,行啊你,又招惹那个小婊子了?”
沈宁修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说话放干净点。”
陈屿嗤笑一声,背景里隐约能听见打哈欠的声音,一听就像刚从睡梦中被拽醒,“郑砚深的人你也敢碰?胆子肥得可以啊。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沈叔叔在我们陈家那点位置,都得给我挪挪窝。”
电话 “啪” 地挂断,听筒里只剩忙音。
没等沈宁修缓神,沈父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语气带着点急:“陈屿跟我说你在给他脸色看?宁修,你都二十四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陈家现在是我们惹得起的?”
“爸,” 沈宁修不想让林远担心,走去酒吧的卫生间,语气平静,“我没做错什么。”
酒吧的歌声被厚重的门挡在外面,只有换气扇嗡嗡的声响,衬得他的声音格外平静:“爸,我没给任何人脸色看。”
“没给脸色?陈屿能平白无故打电话来?” 沈父的声音陡然拔高,“他说你护着个不清不楚的小子,还敢跟他顶嘴!宁修,你醒醒吧!你爸我在陈家做了二十年副手,你以为这位置多稳当?陈屿一句话,就能让我们沈家摔回泥潭里!”
沈宁修闭了闭眼,想起刚才在酒吧,陈屿电话里那句 “小婊子”指的分明是程中玉。他喉结动了动,语气依旧平稳:“爸,那是我朋友。”
“朋友?能比你爸的饭碗重要?比沈家的日子重要?” 沈父气得咳了两声,“我不管你怎么想,明天就去给陈屿道歉!买份厚礼,把姿态放低,听见没有?”
电话挂断的忙音像根细针,扎得沈宁修太阳穴发疼。
沈宁修站了两秒,抬手理了理衬衫领口,才迈开步子走出卫生间。
林远正托着腮看调酒师摇壶,见他回来,挑眉问:“跟谁打电话呢?去了这么久,脸都白了。”
沈宁修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抿了一口,酒液的辛辣滑过喉咙,压下了心头那点涩意。“没什么,家里的事。” 他笑了笑,语气听不出异样,“刚才中玉……”
“我猜是郑砚深搞的鬼。” 林远灌了口啤酒,语气愤愤,“认识他这么多年,他骨子里就没好过。” 他顿了顿,看向沈宁修,“你刚才接电话那架势,该不会跟这事有关吧?”
沈宁修没直接回答,只是把酒杯往林远面前推了推,“喝酒。”
两人没再提程中玉,也没说陈屿和沈父的电话。
沈宁修一杯接一杯地喝,动作不快,却没停过,林远知道他心里有事,也没多问,只是陪着他沉默地碰杯。
“差不多了。” 第三杯威士忌见了底,沈宁修放下酒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林远抬头看他,能看见他眼底没藏住的疲惫。“真没事?”
沈宁修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没事。你也早点回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