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传说中，在塞米琉娅海里存在着名为“人鱼”的海妖一族，祂们拥有着如同深海珍珠般的容颜，祂们的歌喉犹如神赐，悠悠乐声呼风唤雨，是宛如神明的存在。
塞米琉娅海边的渔民常常告诫自己的孩子，在出海时听到缥缈的歌声不要去靠近，那是海妖在蛊惑人心，诱惑意志不定的人坠入海中，成为他们的食粮。
而这种传说中的物种，引起了年迈的国王的注意。大魔法师伊索进谏，声称海妖鳞片的粉末可以强身健体，海妖之血可治百病，海妖之心更是活死人肉白骨，使人起死回生。
在那之后，国王许以千金和最年轻貌美的公主，引地无数年轻的勇士组成船队，前往塞米琉娅海寻找人鱼的踪迹。
塞米琉娅海，迷雾区。
一艘名为瑟尔汨罗夫的大船游经此地，船上的水手们已经在这里徘徊了三天。三天前，船长的罗盘忽然失灵，风浪骤起，让船只迷失了方向。
所幸，船上的物资还算充足，只要在一周内找到离开这片海域的路，他们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听说了吗？今早又有人去储藏室偷食物，被大副发现狠狠打了一顿，丢了下去。”
说话的水手靠着桅杆，叼着烟斗，嘴里溢出的烟气上升和围绕船体的灰色迷雾融为一体。
“哼哼，那家伙现在恐怕正在和鲨鱼约会吧。”另一个金发碧眼的水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百无聊赖地开着玩笑：“只想着自己活的家伙就得是这样的下场。”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赞颂我们伟大的船长，他的半生在海上度过，跟随久的老船员们都知道这是小场面。这点小小的困难也就吓吓那些年轻人罢。”
“你说的对，看看这雾……米勒那个胆小鬼现在恐怕正躲在房间瑟瑟发抖呢！”
米勒是船上最胆小的船员，因为贫穷被卖给了船长，明明身为船员却连看到杀鱼都会感到害怕。
两人哈哈大笑。
忽然，叼着烟斗的水手看见了什么，扬声：“嘿！新来的！”
走来的年轻人有着少见的黑色头发，抬起的眼眸是迷人的深蓝色，皮肤很白，面容英俊而不失清朗，然而在普遍身高体壮样貌深邃的水手们看来实在纤弱了些。
他们叫他“鸢”，听船长说，这是海上翱翔的雄鹰的意思。当初遇见年轻人的时候，他孤零零躺在一块木板上，在海上漂泊。当船长问他在海上呆了多久时，年轻人说一个月。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有人能在没有水粮的情况下在海上活一个月，更别论只有一个人，除非是神鬼。他们只当他是意外落海的倒霉蛋，被幸运女神眷顾碰上了他们的船。
本来许多人都看不起这个瘦小的家伙，但自从鸢进了一次厨房之后就不一样了。瘦小的东方人有着一双纤细的手，就这一双纤细的手却能在几息之间将肥硕的鱼处理干净。众所周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里最不缺的就是鱼，瑟尔汨罗夫的水手们也会时不时地下海捕鱼补贴食物。
可想而知，天天鱼，顿顿鱼，水手们都快吃吐了。就在这种情况下，鸢出现了。他那双巧手只需几下便能将鱼肉做出不同的风味，让一众水手流连忘返，就连船长都称赞鸢的手艺比王城里的大厨还要优秀。
惹谁都不能惹厨子，由此，鸢的地位在船上被承认。众人也发现这个叫鸢的年轻人话少并不是鄙视他们的意思，而是天性如此，以爱看诗歌的大副的说法就是情绪比较含蓄。有人私下里开玩笑说鸢像个女人似的。
鸢向打招呼的水手颔首，算是回应。接着，黑发的年轻人就站在了栏杆边，目光朝下。船周的迷雾浓地看不到海面，他的目光却仿佛透过了迷雾，能看到什么似的。
旁边的水手嘀咕了两句什么。
甲板上忽有风起。
鸢回头，身边懒懒散散的几个水手都不见了。
加持了扩音魔法的雄厚男声响起：“我英俊而有力的水手们，到甲板上集合！收网的时间到了！”
没有魔法辅助的普通人们排成一排，拽着腕粗的粗糙麻绳。
“一——二——！一——二——！嘿咻！”
几分钟内，巨大的渔网被提出海面，里面的鱼群跳动着。
“上来了——等等？那是什么？”
巨大的渔网在甲板上摊开，新鲜的鱼跳动着，巨大的生物有着海藻般的淡金长发，上半的身躯**是人类男性的形状，下半是一条长长的鱼尾，色如流淌的水银。淡蓝色的绞鮹附在鱼尾，质如绸纱，如梦似幻。耳朵的位置探出不似人类的耳鳍，翕动着，是半透明的质地。
东方的年轻人慢吞吞地走来，恰巧对上长发后露出的淡蓝色眼眸。
那双眼眸满足了人类对所有美好内容的想象，宛如一望无际的海面倒映着蔚蓝的天空，有风吹过，水波的表面闪过粼粼的金芒，犹如宝石光辉。
在众人的惊呼中，海洋中最美丽的生灵弯了弯眼眸。
02
瑟尔汨罗夫是来往于两岸进行旅行贸易的货船，本无意追逐海妖的踪迹。然而谁也未曾想到，误入迷雾区的船员们会意外捕到一条“大鱼”，简直是从天而降的一笔财富。
船长乐开了花，当晚就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箱好酒，召集了船上所有船员举行宴会。
鸢被分到了一杯色泽漂亮的酒液，橙红色，宛如夕阳染红的天空。
相比新颖的味道，在庆祝时，这些贪恋家乡的水手们还是更为偏爱家乡的口味。黑发的年轻人在做了几份香煎鲜鱼就离开了厨房，今夜的餐桌上并非他的主场。随船的厨师正在制作红酒炖鱼和炸肉排，热火朝天，香辛料的味道飘飘荡荡。
鸢端着自己的那杯酒，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发了会儿呆。
船周围的雾气淡了许多，已隐隐约约能看见漆黑天幕里悬挂的月亮，昭示着船只航线的方向不知不觉间已走向正轨。
不远处的船舱内宴会水手们的说笑声络绎不绝。
深蓝色的眼眸眨了一下，顶着被风吹成的鸡窝头，鸢想起了自己要干什么，犹豫了一下,将高浓度的酒精一口闷了，回头又去做了一份香煎杂鱼。
货舱里有着平时为专门储备鲜鱼的水槽，在今夜它被扩展了一些，得以让那美丽的生灵栖息。
水槽的周围围上了一些铁网，毕竟，谁都不愿这天降的横财溜走。
传说中的海妖脑袋浮在水面上，淡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四周，似乎很是好奇。
“＆％＊＠％＃￥…”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水槽的附近，和海妖说着什么，因为听不懂海妖的语言而苦恼。
鸢静静地等在阴影中，看着那个人离开，在接近门口时烛光照亮了他的脸，是常常被嘲笑胆小没什么存在感的米勒。
等人彻底离开后，鸢回过头，就见池子里的海妖正静静地看着他。
鸢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或者说他的脸上就没什么表情。他靠近了铁网附近，将那盘鱼从缝隙递过去，说话的声音带着酒气：“他和你说了什么？”
海妖眨了眨眼，咏唱般的语调：“＆％＆￥＆＊。”【他说要带我离开。】
修长的手伸出，指间连着半透明的蹼。祂用长长的指甲试探性地戳了戳盘子里的东西，认出是吃的，歪头看向眼前的人类。
“＠＊％＆？”【你不怕我？】
往常在海上遇到的那些人类看见他往往面露恐惧，不是逃离就是想要攻击。
鸢慢吞吞说：“一条鱼，有什么好怕的？”
海妖说：【你是个特别的人类。】
祂咬了一口从未接触过的食物，脸上没泄露出情绪，只是快速翕张的耳鳍出卖了他。
在某些古书记载中，海妖不仅是海中最美丽的生灵，同时也是海中的一方霸主。祂们的尾巴可以掀起巨浪掀翻几十米的巨船，爪牙十分锋利可以划断钢铁，牙齿可以咬断海洋中任何生物的骨头。
只是祂们无害的外表常常让人们忽视了这些，记忆的常常是祂们动听而危险的歌喉。
海妖连着骨头吞掉了那条煎鱼，明显有些意犹未尽。但很快，祂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你听得懂我说话？】
真是迟钝啊。
“嗯。”鸢敷衍地点点头。
只见海妖淡蓝色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像是深海发光的宝石，银色的鱼尾翘出了水面。祂兴奋道：【同族？】
“我是人类，只是曾在语言方面有些研究。”
【……哦。】海妖瞬间变得沮丧起来，宛如一朵焉下的花朵。
黑头发的年轻人站在岸边，看向水中的海妖。明明是俯视的角度，却让人感受不到压迫感，只如滴水入海般没什么存在感，话语却直切要害：“为什么想要上岸？”
海妖沉入水中，只露出上半张脸，淡蓝色的眼眸含着淡淡淡淡哀伤。气泡浮出水面，伴着哀切的歌喉：【因为孤独。】
03
银游是大海里最后的海妖。
海妖是个拥有着传承记忆的种族，却不会将历史镌刻其中。
塞米琉娅海的海中央，彩色珊瑚的聚集地，是银游诞生的地方。当祂破壳而出时，看到的不是庆贺祂诞生的族人，而是冰冷的海流。
这很奇怪，传承告诉祂，祂拥有着族人，祂会是海妖下一任的王。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银游开始在海洋中寻找答案。
最终，祂在海洋的最深处找到了遗落的珊瑚石，上面刻录着海妖的文字，是可以转化成影像的文字。
陆地上邪恶的魔法师使用了巫术，残害了无数海妖。上一任的海妖王为了保护族人启动了海妖之心。
而在传承的记忆中，海妖之心是海妖一族面对外敌最后的手段，海妖王会消耗所有生命力将所有的海妖会封存其中，送到海洋之中的任意一处角落。
每一任的海妖王都是由海洋孕育而生，只有新生的海妖王能够打开海妖之心的封印。
银游向着海妖之心最后消失的位置找了很久很久。
海洋究竟有多大呢？
直到曾经碰见的小鱼已经老死，飞鱼的翅膀萎靡，爱喷水的蓝鲸沉眠，祂依旧没有找到。
很奇怪的是，在传承记忆中并没有海妖之心的具体模样，只言明每一任的海妖王会对此存在感应。
久久等不到那所谓的感应，祂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海妖王？
又或者，自己是否真正拥有着族人？
鱼群成群结队，虎鲸结伴而行。
可它们都不像祂，无法说话也无法交流。就像不同赫兹的鸣叫，永远不在一条线上。
直到某一日，祂浮上水面，看到了与自己样貌相似的人类，站在一艘奇怪的建筑上。
他们似乎无法在海中生存，祂曾试图靠近，将落水的人送回岸边，失望地发现他们听不懂祂的语言。
他们只觉得很好听。
但那是他第一次靠近陆地，在之后的每一天，在孤独的深海中，祂都会想，陆地上是什么样子的呢？会不会存在着祂的族人？会不会存在……能够交流的人类？
孤独几乎侵蚀了祂的心，终于，在某一个明月高悬的晚上，祂找到了一艘迷失在雾气中的船只。
在船上，祂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类。
银游很开心，但祂要装作不是很开心，因为人类是狡猾的生物，比鱿鱼还要狡猾，一不留神就溜走了。
04
孤独么？
昏暗的船舱内，黑发的年轻人垂眸，视野因为酒精有些发晕，渐渐开始出现重影。
紫色、红色、绿色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
啵。
水泡破裂的声音。
那条鱼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鸢。”他简短地回应。
天上翱翔的鹰，曾经永远孤独的鹰。
【我叫银游。】海妖的歌喉，优雅又缱绻。
醉意出现不过一瞬，鸢抬眼看了一眼海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并不为海妖美丽的外表所动。
他准备离开了。
身后传来水花跃动的声响，回头一看，就见那条鱼在水里转圈。
深蓝的眼眸闪过一抹疑惑，鸢还是离开了。
急的转圈，不知道怎么开口挽留的银游：QAQ
离船到岸还有几天，鸢偶尔会趁夜来看看水槽里的海妖。显然想要一睹海妖容貌的人并不少，白天会有专门的船员驻守货舱的大门，夜晚会相对松懈些，混进来不需太多力气。
只是海妖很多时候都沉在水下不见人，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到冒着气泡的水面。
只有在鸢来的晚上，银游会浮上来。鸢会给海妖带一些人类的吃食，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绕过看守带进这些有气味的食物。
【今天晚上，那个人类又来了。】
装作矜持，其实动作一点也不优雅的银游一边撕扯着烤肉，一边说道：【我没见他，但他似乎很坚持，说要帮助我逃走。】
鸢知道祂说的是谁，第一次来的时候见到的“胆小鬼”米勒。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银游明显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行为。
“很好奇？”
海妖游动，手搭在岸边，扬起那张经由上帝之手精心雕琢的面容，水面下，淡蓝色的绞鮹飘荡，是祂眼眸的颜色。
【好奇啊，对人类的一切我都很好奇。你可以多和我说说话吗？】
可惜这动人的一幕宛如给瞎子看，黑发的年轻人态度依旧冷淡，只是道：“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瑟尔汨罗夫的大副已经通过通讯魔法联络了岸边的人，意图在瑟尔汨罗夫靠岸之后就将这条“大鱼”卖给皇室。就在今早，船长宣称不准备与年轻的公主结婚，只想要更多的财富，带着整艘船的兄弟们一起发财。
然而不论这承诺是否属实，都将无法实现。
因为船上一直被他们认为是胆小鬼的，最没存在感的船员会将这条他们出海以来最大的鱼放走。
在船靠岸之后，瑟尔汨罗夫的船长和大副会因为欺骗皇室而被关进监狱。
至于米勒放走海妖的原因？显而易见。无论是哪种方式被进献给国王，海妖最后都会被剥皮抽骨，削鳞取心，死无全尸。
鸢告诉了海妖外面有关祂的通缉。
【听上去很痛，我挺怕疼的。】
银游抖了抖肩膀，面上却没多少害怕。
【这么说，那个人是个好人？】
“也许。”
——米勒告诉了海妖国王的目的，送海妖离开。然而被送走的海妖因为他的善良对人类世界产生了憧憬，开始在海边近距离观察人类。有一天祂救了一个溺水的孩童，孩童的父亲是个渔民，祂被渔民感谢邀请到家中做客，被早有埋伏的魔法师们捕获。
这是原本会发生的故事。
【你觉得我该相信他吗？】海妖问。
鸢注视着这看似美丽而无害的生灵，淡声：“顺从你的内心。”
05
在瑟尔汨罗夫靠岸的前一个晚上，海妖逃了。
听当夜值守的船员说，他听到了一声巨响，等他反应过来跑到货舱里面，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水槽和换水口的一个大洞，海妖消失无踪，只留几枚闪闪发光的鳞片。
“逃了？怎么逃的？”
“是从换水口……”
“死了多少人？”
“没……”
“没？不是很多人吗？麦卡斯、布鲁克——告诉大副，他知道怎么做。”
“是！船长！”
船员被臭骂一顿，大副连夜联络岸边，表示海妖拥有逃逸的能力，而他们的船员伤亡惨重，勉强留下了几枚海妖的鳞片，得以逃脱了被罚的命运。
一片混乱中，没人发觉和海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中途上船的年轻人。
亦无人在意，角落中瘦小的船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鸢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想象中最好的处理方式之一。
在原本的故事中米勒是个胆小又善良的人，但他的善良是不合时宜的善意。瑟尔汨罗夫的船长是个精明的人，但他在买下米勒之后并没有亏待他。
海妖之于人类，和一条稀有的大鱼之于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或许是有灵之物，但世上有灵之物多了去了，海妖也不过是交易的货物，是能够换取的财富，只是更稀有罢了。
从人的角度来说，米勒不该做出背叛船长的行为。但从一无所知点的海妖的角度，他的确是个善良的人。
鸢并不去定义这种善良，人性本就复杂，单从结果而言，只能说是不合时宜的善良。
这一次，海妖自己逃走了。
在某个寂静无人的海湾，晨曦升起的时刻。海妖在此驻留，黑发的年轻人站在岸边，依旧是俯视的角度，淡淡的视线落下。
海妖正在纺织，这也是祂们传承的天赋之一，能够将海水中的某种物质提取出来，纺织成绞鮹，染上晨曦的颜色。
半透明海水中能窥见祂上半健硕的身躯，身为海中的霸主，祂们拥有足以自傲的身材。
鸢问：“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帮助？”
【太沉重了。】海妖说，像在咏唱厚重的诗歌：【那个人的执念像石头一样沉重。】
——米勒在放走海妖之后不久就自杀了。
这是不在故事中的记载。
【虽然我很想去陆地上，但可以换一种方式。】
海妖是自由的生灵，祂们并不会轻易被束缚。很多时候，祂们存在于那里，只是因为祂们想要在那里，而不是只能在。
浅金色的绞鮹被织好披在银色的鱼尾上，轻轻飘荡，显得昂贵又高雅，海妖点点头，还算满意自己的手艺。
祂仰起头，看向一直平静注视着祂的黑发青年：【鸢，你可以带我去陆地上吗？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匹绞鮹。】
鱼尾摆动，在刻意地展示那薄如蝉翼的织物。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海妖编织的绞鮹，可谓是无价之宝，在哪里都会得到重视。
鸢摇了摇头。
“我无法帮你。”
不是不能，而是不行。
【为什么？】
黑发的年轻人并不回答，深蓝的眼眸幽邃又平静。
海妖意识到鸢并不在乎那些人类喜爱的财宝，祂苦恼地在水中转圈，片刻后，祂再度浮上水面，手里捧着一颗拳头大的珍珠。
【我把这个送给你，你可以不要离开吗？】
珍珠是奇异的由内到外由深到浅的红色，晶莹剔透，天然形成的珍宝比工艺品还要美丽。
鸢摇了摇头，他并不需要这些。
青年的背影瘦削而挺拔，像是一只翱翔而起的鹰隼。
海妖很沮丧，祂似乎没有能留下鸢的东西。
06
米娅小镇是塞米琉娅海海边的无数小镇之一，和其他小镇一样，大部分的居民都靠打渔为生，不同的是，米娅小镇盛产珍珠。这里的渔民掌握了利用海蚌生产珍珠的手艺。
而在某一天，镇上来了个很厉害的商人，凡经过他手中的珍珠都是海中的精品，而供给他的，是个需要坐轮椅的怪人。
商人，也就是沃桑，并不知道这位慷慨的供货人是什么人，之所以说祂是怪人是因为即使在炎炎的海边，吹过的风都要灼伤人的时候，这位供货人依旧穿着密不透风的长袍，袍角直直地垂落到地上。
他甚至将头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都缩在袖子里。他甚至还不会说话。
沃桑很难描述自己是经过了怎样苦难才得以和这位供货商搭上的线，单单是交流就让他废了好一番功夫，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和海里的鱼对话。
要不是这位供货商的货足够的好，深受那些贵族老爷的喜爱，为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财富，而他需要付出的只有住所和定期的餐食的话，他是绝对不干的。
这位粗神经的商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供货人身上种种的可疑之处，只当是一些私人的小爱好。
某一日，他和朋友开玩笑地提起这样的一个人，说这简直是他遇到过的癖好最奇怪的人。
“你从哪里找的供货商？”
“米娅小镇啊。我跟你说……”
“塞米琉娅海那边？”
商人并没有注意到朋友的眼神变了，自在地点点头，叨叨着自己接待这位奇怪的供货商地不易。
不远处的餐桌上，黑发的年轻人慢条斯理地切割着一块具有当地风味的海鱼，他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将一切收入耳中。
未过几日，米娅小镇上有了传言，说是国王的卫队在镇上抓到了海妖。
无人关心那个一脸茫然的商人，他很可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又或许，他根本无法相信供给自己那些宝贵的珍珠的会是一个非人类。
但或许并不重要，他永远失去了一桩好生意。
关押海妖的囚笼由特殊的晶石铸造，里面刻有禁锢的法阵，用于限制海妖的行动。同样也是为了限制行动，随队的魔法师只会在傍晚往囚笼中注入水分，保证海妖的鲜活。
海妖毕竟是海洋物种，在白日缺水的状态下难免精神不振，烈日之下，鱼尾上的鳞片开张散热，有几枚不慎被剥离。
在押送海妖前往王城的路上，队伍里的魔法师发现海妖在夜晚会额外亢奋一段时间，但没有攻击倾向只会自言自语些什么，尚且不清楚原因。
一夜，卫队在林中歇息，人多升起了篝火。
囚笼离篝火有些距离，没人愿意在夜间让危险的非人物种接近，在夜间由魔法师设下了法阵禁锢，已是万无一失。
火光幽微，稍稍照亮那张美丽的脸庞，海妖睁开了淡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一个方向。
旁边的树上，坐着黑发的年轻人，他似乎一直存在着，火光映在他的眼中，更显眸色深沉。
这是他第一次现身。
不远处的士兵与魔法师无一丝一毫的察觉，准确来说，只有海妖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好久不见，鸢。】祂高兴低鸣。
“……”年轻人反应冷淡。
“你知道他们要将你送到哪里吗？”
【那些人类？】海妖的尾尖指向篝火边的人，不以为意道：【是去见他们口中的国王吧。】
“……呵。”鸢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
【你的心情听上去不太好。为什么？】
声音不仅是攻击的方式，也是祂们感应万物的媒介。
但祂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应到鸢的心音，这是唯一的一次，之前一直像是隔着一层浓重的雾般。
“你想去见国王？”
【我很好奇人类的国王是什么模样。】海妖小心翼翼道。
“……”年轻人掩了眸底的神色。
06
国王的长相不宏伟，也不庄重，皮肤松弛充满褶皱，眼神浑浊，头发花白，若无那顶金光闪闪的皇冠，无人会认得他是国王。
他甚至没有多少胆量，看到海妖的第一眼就被吓了一跳，然后便是羞恼，下令将海妖锋利的爪子削去，被大魔法师伊索阻止。
巨大水晶吊灯下，宫廷大臣窃窃私语，间或发出笑声，为年老昏庸的国王的可笑举动，也为海妖的美丽感到惊叹。
海妖对此感到失望。
海水缓慢流通，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魔法囚笼半浮在水面中，祂抬起头，看着栏杆中高高的穹顶，想着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鸢。
上次说了还没多久，鸢就离开了，心情不好的样子，祂在想下次见面怎么让鸢开心。
“咔嚓。”极细微的声音。
耳朵异常灵敏的海妖扭头。
门被打开了，泄出光亮，露出娇小的影子，紧接着是张漂亮的脸。
“你、你好。”少女对上祂的视线，明显吓了一跳，却还是强撑着打了个招呼。
银游认得她的身影。
之前在宫廷中，端坐在幕后的人，似乎被称为……“公主”？
想起鸢和自己说过的，用以奖赏的筹码，据说最年轻貌美的公主。
不得不说，即使以海妖的角度，少女的面容也称得上是美丽，如同贝壳中圆润的珍珠，与她那年老丑陋的父亲并不相同。
但和祂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类没得到回应，却并没有离开，反而接近了。
为了方便说话，她弯下了腰，一条坠着宝石的项链从她的衣领中掉出。
银游正欲潜下水的动作一顿，投去了视线。
深蓝色的宝石，像是鸢的眼睛，有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
海妖之心。
祂确信，那就是海妖之心。
“你怎么了？”
银游不动声色地发出歌声，似是迎合着人类的话语。
得到回应，公主看上去很高兴。
她说自己已有了心上人，不愿遵从国王的命令嫁给一个阴险小人。
此番前来是为救出海妖，结束国王的痴心妄想。
大魔法师伊索不久后就会到来，她希望海妖能拖延一定的时间让她的属下对大魔法师层层叠叠的囚笼做一些“小手脚”。
“如果你真的是古籍中记载的海妖，一定能听懂我的话。”
她的父皇只看到了海妖的身躯能够使人长生不老，却忽视了古籍中阐释的海妖的危险性。或者说，是大魔法师刻意在他面前忽略了那些。
银游点头。
在公主惊喜的目光中，海妖的视线忽的移向她颈间的项链，显露好奇。
祂的手中出现了一颗乳白色的、圆润漂亮、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手指指向项链上的宝石，喉间发出声音。
“交换？”公主看懂了祂的意思。
海妖点头，将珍珠递出。
在公主的眼中，这般成色的珍珠并不罕见，海边的领主每年都会上供出一些。她的项链同样来源于某一位领主的上供，宝石据说打捞自深海，只是她众多饰品中的其中一件，特殊的是设计出自某位大师之手。
公主想着，或许是海妖从未见过这般的项链才会感兴趣。
她很乐意与这从未见过的美丽生灵产生交流，远胜一条项链。
公主解下项链，像拿下一片树叶般微不足道。
在接过海妖之心的那一瞬间，银游感觉到什么发生了改变，仿佛命运的枷锁终于卸下，连灵魂都为之震颤。
公主将珍珠随手收起，和海妖约定了恰当的时机后就离开了。
囚笼中，银游将项链紧紧捂在心口。
海妖之心，祂的族群。
竟先祂一步，巧合般登上了陆地。
穹顶间，黑发的年轻人坐在横梁上，静静看着海妖脸上喜悦的表情。
07
大魔法师伊索，外表是个年轻的男人，一身礼装，瞧着如同贵族般优雅从容，无人知道祂活了多久，是可以被载入史册的人物。
然而，他的身上充满了令海妖不喜的气息。
海妖上岸的理由，除了排解孤独，还有报仇。
多年前窥伺海妖，使用巫术的魔法师正是这位在人类世界家喻户晓的大魔法师伊索。
在传承记忆中海妖其实多数是与世无争的性格，但祂不是。
若不是在岸上无法正常行动，祂早已上了岸寻仇。
若是未曾寻找到海妖之心，祂恐怕会考虑与仇人同归于尽。
现下，有了更重要的事情。
祂必须先将族群带回海洋，这是祂的使命。
嗒、嗒。
法杖敲击地面，大魔法师靠近了水面。
“海妖，真是美丽的生灵，出自上帝之手的完美造物。”他喟叹着。
透明的法阵挡下飞溅的水花，男人优雅笑道：“怎么？是这小水池限制了你的发挥吗？传说中能够掀起巨浪的海妖王？”
水面下，浅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因为仇恨，颜色变得晦暗，像是染上污秽的纯洁的宝石。
是伊索最喜欢看到的模样。
“国王想要你的血肉获得永生，作为他最忠诚的附庸，我会满足他的愿望。”
嗒、嗒。
如同在花园中闲庭信步，大魔法师欣赏着这大海中最美丽的生灵，阔别已久的生灵，瞧着它露出可爱的，尖利的牙齿。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好呢？”
无形之刃切割开水面，被海妖敏锐地躲过。
“真是灵活。”大魔法师笑道：“那么，接下来呢？”
法杖的顶端亮起五颜六色的光，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从未接触过陆地魔法的海妖躲地有些狼狈。
银色的鳞片散落。
接触不到海洋的祂就像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般，只能故作凶狠威吓敌人。
大魔法师屏蔽了海妖的声音，深紫的毒液被水浪裹挟，却未能击破魔法师的护罩。
如同猫抓老鼠般，大魔法师并不急于结束海妖的生命，他享受着玩弄海妖的过程，这远比向年老无趣的国王献忠更为有趣。
海妖健壮的鱼尾摆动，眸光忽的一顿，水面上凭空扬起了鱼状的水花。
那是公主的信号，代表着她的的布置已经完成。
刻意的示弱结束了，海妖的利爪撕开了囚笼。
“哦？”大魔法师挥动法杖，光芒熄灭，魔法失效了，他笑出声。
“禁灵魔法，那位小公主的把戏，很不错。”
海妖瞬间意识到了不对，手上利爪瞬间伸长，沾着水珠的寒芒挥向大魔法师。
除去魔法，魔法师本身都是极为脆弱的，与普通的人类并无什么不同。
“可惜……”
利爪被红色的光芒狠狠弹开，海妖狼狈地跌入水中。
大魔法师的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红色的魔法石出现在他的手中，泛着邪意的光芒。
“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总得有点后路不是吗？”
魔法石被置于法杖中，大魔法师微笑着，缓缓将法杖对准了祂。
“再见了，世上最后的海妖。”
大睁的淡蓝色瞳仁中倒映出喷涌而出的红光。
“咻——”
羽毛如短剑，瞬间切断了法术。
天光洒落。
大魔法师不可置信地抬头。
不知何时，高高的穹顶被切开了一个大洞。
黑发的年轻人在半空中，身后扇动着虚幻的羽翼。
他抬起手。
深蓝色的眼睛如神倾世的洪水，不见一丝人情。
从未见过的巨大的黑色阵法降下。
安琪儿（天使）。
大魔法师喃喃。
【角色■已被■永久封禁】
08
怀里大鱼的尾巴乱晃，动手“动脚”，叽叽喳喳不停。
几滴带着鱼腥味的水甩到脸上，黑发的年轻人面无表情。
【鸢，刚刚那是什么？好厉害！】
【鸢，你的翅膀好漂亮，它是什么颜色的？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那个人类去了哪里？是死掉了吗？】
【鸢？鸢？你在听我说话吗？】
“闭嘴。”年轻人不耐烦道，“再说就把你丢了。”
海妖委屈巴巴的闭了嘴。
“我们的计划出了纰漏，很抱歉。”
迟迟赶来的公主向两人鞠了一躬。
“感谢你们帮我处理掉了伊索这个大麻烦。我会负责将你们安全送到海边。”
告别前，她瞧瞧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大魔法师消失的年轻人，忽然感到背后一凉。
下意识看去，是海妖隐隐带着敌意的视线。
咽下将要出口的问询话语，公主明智地遏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这艘马车的终点是塞米琉娅海边的某个小镇，车上有皇族的信物，见信物如见皇族。”
正是朝阳升起之时，公主将发撩向而后，漂亮的眼睛闪着光。
“再次感谢你们的帮助。”
“在不久之后，这个国家将焕然一新。”
……
银游很开心，因为鸢没有再离开了。
马车里，海妖宝贝将项链取出给人类看。
【鸢，你猜猜这是什么？】
年轻人看了一眼：“什么？”
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反应，海妖笑道：【很重要的，很重要的宝贝。】
年轻人看着祂的笑容，闭了闭眼。
一艘名为瑟尔汨罗夫再度起航，听说他们曾捕捞到海妖，海妖凶猛船上损失惨重，免于被皇室责难。新登基的女王在听闻了他们的遭遇后，甚至为他们提供了帮助。
一夜之间，海妖的通缉令被撤下，塞米琉娅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场旅途总会有尽头，更何况，这本就是一眼看得到头的故事。
塞米琉娅海，一切开始的地方。
金色的沙滩上，起伏的海浪中，海妖仰着头，看着陪伴了祂一路的年轻人。
【鸢？】
年轻人亦看着祂。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能够伤害到海妖的东西。
他们都知道，离别的时刻到了。
【鸢？你要走了吗？】
心口处深蓝色的宝石发出第二道心跳声，似在催促着祂回到海中。
“嗯。”
【我们还会再见吗？】
“也许。”不会了。
停留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意义。
“再见。”再见，■。
他转身。
忽然。
“鸢。”
破碎的音节拼奏出人类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他猛地回头。
奔涌的海浪中，金色的流沙晃动，银色的鱼尾模糊，灿烂的阳光里，金色长发的男人磕磕绊绊地站起。
艰难地走了两步，将愣在原地年轻人抱入怀中。
那是一个潮湿的拥抱，带着汹涌的热意。
——“鸢，你知道吗？我的童话里不会有死亡和离别。”
“不要、离开，好吗？”
天籁般的嗓音艰难组织着人类的语言。
“我、想、和、你、在一起。”
心弦颤动。
海妖，为了他，成为了人。
耳边仿佛回荡低语。
——“每一次，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错误——错误——】
【检测到■■■无法脱离！】
尾声
海妖之心重归海洋，银游归还了属于海妖王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妖的族群会再度出现，新一代的海妖会从海洋孕育的蛋中出生。
“鸢，为什么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呢？”
鸢顿了一下，开口道：
“银游。”
他高兴地弯眸。
即使变成了人，银游还是更喜欢海边。
他靠着鸢温暖的身体，风送来熟悉的海洋气息，鼻尖是令人安心的气味，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一只白色的鸟降落在年轻人的另一边肩膀。
【你决定了？】
似从极遥远处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
“嗯。”
鸢伸手抚摸着银游有些潮湿的发。
喉间发出更高纬度的声音：【师父，我不明白，祂为何会？】
这个世界里并不存在着海妖能够变成人的“规则”。
【不用太较真，鸢。】模糊到听不出特征的声音道：【或许，这只是一个愿望。】
【一个为你而生的愿望。】
年轻人的表情有些茫然，仿佛并不能理解。
那声音轻笑：【没关系，你迟早会有一天能够明白。】
【一路顺风，我最得意的弟子。享受这难得的假期吧。】
【它是为师送你的小礼物。】
什么离开了，白色的小鸟晃了晃脑袋，绿豆大的眼睛对上年轻人的视线吓了一跳。
瑟瑟发抖道：【你好，■，辅助系统01为、为您服务】
一些故事中未展开的部分。
1.关于在马车上的相处
由于海妖长时间离开水会不舒服，于是几乎每个晚上，两人都是湖或者河边宿下。
【月光在湖面洒下银霜，银色尾巴悠闲摆动，比月色更胜三分。
近来银游心情很好，便借着月光织了一条银色的绞鮹，披在岸边年轻人的头上。
鸢垂眸看着祂，深蓝色的眼眸包容着鱼儿，并不反抗。
树林风起，扬起绞鮹，洒落的月光中，年轻人英俊的脸庞若隐若现。
海妖看愣了神，听见自己心脏急促的鼓点。】
2.关于原本的故事剧情
海妖耗尽力量化为了泡沫，祂的灵魂被天使接送前往天堂。
海妖之心沉沦在人类的城市，世上再无第二只海妖的出现，祂们成为泡沫中的童话。
——《泡沫童话》
3.成为人的理由
银游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了寻找族人寻找了多少年。
听说人类的寿命相较于海妖很短很短。
祂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遇到鸢。
人是在陆地上生活的生灵。
海妖是在海洋中飘摇的生灵。
似乎注定了经此一别，再也无法相见。
祂尝试过，尝试着在陆地上生活。
可海妖终究和人类不同，有着太多的不便。
在离别之时，祂没有任何能够留下鸢的东西。
如果、如果祂能够成为人类……
祂喜欢的人类，是否就会为祂停留？
祂不知道。
但祂想追上去，追上鸢，然后……永远不分开。
4.日常
即使不再是海妖，银游仍保留着一定与海洋生物沟通的声音，借此祂得来了一大笔人类的财富，和鸢一起留在了海边。
然后祂发现，鸢喜欢高处，总是出现在镇子里最高的那棵树上。
银游将那棵树移植到了家里。
一切都很完美。
后来，为了日子不太无聊，祂们开始了漫游王国的日子，银游成为了一位吟游诗人，祂的歌喉遭到无数人的追捧，可惜本人只想为一人歌唱。
即使接触到了更多的人类，银游最喜欢的人类仍旧是鸢。
祂曾无数次庆幸自己能够留在鸢的身边。
5.童话的结局
海妖的死亡不会留下身体，海妖化为的人类亦是。
祂在临死之前容貌仍未发生改变。
祂牵着鸢的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美丽的淡蓝色眼睛却暗淡了。
灿烂的阳光里，祂的身躯渐渐化为了尘光。
尘光里，漂浮着一枚颜色暗淡的碎片。
鸢知道，这块碎片为了陪着他，几乎耗尽了力量。
海妖的寿命悠长，可变成人类终究需要代价。
这是一条很傻的鱼。
他们的故事也并不是童话。
在结束之前，无人知晓结局为何。
6.01
银游很讨厌这只鸟，不为别的，只因为它总是出现在鸢的周围，赶都赶不走，还总是躲在鸢的身上瑟瑟发抖。
在鸢宣布要养它之后，银游点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善。
01：QAQ
银游有着说不出口的忧虑。
因为，那只鸟给他的感觉——比起自己更像是鸢的同类。
但没关系。
银游知道，自己会一直陪着鸢。
不论以何种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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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泡沫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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