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八月的傍晚，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里的燥热，附中旁边的老居民楼被夕阳刷上一层暖金色的釉光。
巷子口飘来肉夹馍和烤面筋的混合香气，吵吵嚷嚷的，满是市井的活气。
雾星柚踹开苏檠家门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有一拼。
“哟，我们雾大学霸凯旋归来啦？”
苏檠正瘫在椅子上啃苹果，听见动静，含糊不清地打趣，“见到你家甜美小薄荷了没？是不是香香软软……”
话没说完，一个抱枕精准地砸在他脸上。
“闭嘴”，雾星柚把自己重重摔进沙发里，掏出手机，指尖戳屏幕的力道像要把屏幕戳烂。
苏檠把抱枕从脸上扒拉下来，凑过去一看，“哎，还玩《球球大作战》呢？年级第一的减压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屏幕上，一个取名“XY”的小球球正笨拙地吞着散落的小点点。
“一点也不幼稚！”雾星柚头也不抬，恶声恶气地反驳，手指滑动得更快了。
苏檠啃完最后一口苹果，核儿精准投进垃圾桶，蹭到雾星柚旁边：“不对啊，你这状态不对，怎么着？见面不顺利？你家小薄荷……见光死了？”
雾星柚的小球被大的球一口吞了，Game Over的界面弹出来。
他猛地按灭屏幕，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重大宣告，结果吐出来的字眼都带着火星子：“他是个Alpha”。
“啊？”苏檠没反应过来。
“妈的！那个‘薄荷叶’！是个Alpha！一米八几！信息素冲得能当杀虫剂！”
雾星柚气呼呼的。
“老子还傻了吧唧买了一束薄荷花！我像个傻逼一样站那儿！结果等来个同类！操！”
他越说越气，抓起旁边另一个抱枕死死勒住。
寂静了三秒。
“噗……”苏檠猛地捂住嘴，但肩膀开始疯狂抖动。
又过了两秒。
“哈哈……哈哈哈……哎哟我不行了……哈哈哈！”
他彻底绷不住了，爆笑出声，整个人笑得东倒西歪，差点连着椅子一起向后翻过去，幸亏手舞足蹈地扒住了桌子边缘。
“雾星柚！雾哥！我就说吧！网恋不靠谱！让你不听！Alpha！哈哈哈！两个A网恋了一年多！哈哈哈哈！”
苏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捶着桌子。
“你还买薄荷花！哎哟我的妈……甜、甜美系男O？他对你又是什么幻想？该不会是温柔女O吧？哈哈哈哈！”
雾星柚抓起刚才勒的抱枕，再次狠狠砸向笑瘫了的苏檠：“有那么好笑吗！”
苏檠接住抱枕，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花，喘着气：“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噗哈哈哈……”
雾星柚懒得理他，重新拿起手机，泄愤似的又开了一局球球大作战，把那个叫“XY”的小球球吃得飞快，在地图上横冲直撞。
苏檠笑够了，揉着发酸的肚子蹭回来，用肩膀撞他一下：“哎，真这么生气啊？”
“废话！”雾星柚眼睛盯着屏幕，“妈的，他也没跟我说他是Alpha啊！让我费尽心思……”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感觉太丢面儿。
费尽心思营造幻想，结果对面是个能跟自己打起来的同类，想想就来气。
窗外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收拢了，天色渐暗，楼下传来家长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
房间没开灯，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雾星柚脸上，明明灭灭，照出他那点没处发泄的憋闷和那么一丝丝极其隐蔽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苏檠看着他这副德行，叹了口气，语气稍微正经了点：“好啦好啦，为个网恋翻车的Alpha气成这样，不值当，就当踩狗屎了，洗洗鞋底算了”。
他摸过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放假我请你吃好吃的，豁出去陪你搓一顿好的，行不？南门那家超辣的火锅？”
雾星柚没吭声，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苏檠又凑过去，贼兮兮地笑：“要不……再给你推荐几个靠谱的？其实也有不错的O，或者Beta也行啊，温柔可爱……”
“Nonono！”雾星柚猛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决绝。
“滚蛋！我再也不网恋了！这辈子都不谈了！”
声音在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有点响，还带着点少年人赌咒发誓的幼稚狠劲。
苏檠耸耸肩：“成成成，不谈不谈，您老清心寡欲，专心学习，制霸附中，行了吧？”
他伸手按亮了旁边的台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不过说真的，以后在学校碰见……岂不是很尴尬？”
雾星柚操作的小球球又一次被人吞了。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最好别再碰见”，他嘟囔了一句，声音低了下去。
窗外，西安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连绵成一片温柔的星河。
附中的晚自习铃声隐约传来，悠长又清晰。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雾星柚望着窗外那些灯光，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白天那一幕，那个穿着黑色短袖、个子很高、眼神里同样满是错愕的Alpha。
薄迹琛。
他无声地磨了磨后槽牙。
这名字，这人都他妈是讨厌的代名词。
他只希望高二这一年，能离这个麻烦远远的。
与此同时，几条街外另一个小区里。
薄迹琛正对着画板生闷气，画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却又被烦躁的线条狠狠涂掉。
他扔下铅笔，走到窗边。
西安的夜风吹进来，带着凉意。
他想起白天那个攥着薄荷草、脸色冰冷耳朵却通红的身影。
“小西柚……”他低声念出那个曾经觉得甜滋滋的网名，现在只觉得牙酸 。
他摸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上一次消息还停留在见面前的“等我哦^_^” 。
薄迹琛嘴角抽了抽，手指飞快地打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冰冷又刺眼 。
他被拉黑了 。
薄迹琛盯着那个感叹号，看了好几秒，然后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回床上 。
“操” 。
他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对方，还是在骂自己 。
他也只希望，高二能平静点，别再碰上那个名叫雾星柚的、让他遭遇人生滑铁卢的Alpha 。
夜风拂过西安古老的城墙，安静地穿梭在楼宇之间 。
它沉默地见证着，两个刚刚经历大型社死的Alpha，此刻不约而同地向老天爷许下了同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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