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尾灯的红光彻底消失在车流里，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
雾星柚还僵在原地，晚风吹得他一个激灵，才猛地回过神。
手腕上被用力抓过的感觉还在，皮肤底下突突地跳，耳朵眼里嗡嗡响，反复回荡着那句石破天惊的“欠你的拥抱”。
还有那个短暂、用力、带着汗味和布料味的拥抱本身。
苏檠凑过来，脸都快贴到他鼻子上了。
“我……我靠！什么情况？！薄迹琛？！那只癞蛤蟆是薄迹琛？！他他他……他抱你了？！‘欠你的拥抱’？他欠你什么了？你们背着我有什么py交易？！”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雾星柚脑子更乱了。
他一把推开苏檠的脸，声音都有点飘：“……我他妈怎么知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好像还残留着薄迹琛手掌的温度和力道，滚烫滚烫的。
他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刚才被短暂环抱过的地方，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不容拒绝的力度。
心跳得有点快，毫无章法，撞得他胸口发闷。
“不是……他有病吧？！”
雾星柚猛地抬起头，试图用愤怒掩盖那点莫名其妙的慌乱。
“穿个癞蛤蟆衣服！踹我一脚！抱了你！然后……然后跑过来抱我？！说什么屁话！谁要他欠了？！他是不是神经病？！耍人玩呢？！”
他越说越气，抬脚狠狠踢了一下旁边的路灯杆，脚趾头震得发麻，疼得他龇牙咧嘴，更气了。
苏檠看着他炸毛，摸着下巴，眼神变得有点探究：“等等……你刚才是不是先张开手，想抱那个‘青蛙’来着？”
雾星柚噎住了，气势瞬间矮了半截，眼神开始飘忽：“……我那是以为什么玩偶互动流程！谁知道是他啊！”
“哦……”苏檠拖长了声音，表情变得贼兮兮的，“所以，他这是……还你一个拥抱？虽然方式有点别致哈”。
雾星柚气得在原地转圈，一脚踹在旁边无辜的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引得路过的人侧目。
“不是……你冷静点……”苏檠试图安抚，但自己也还没从这魔幻剧情里完全清醒过来，“我也没看懂……他干嘛跑去扮青蛙啊？还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个游乐场？”
“我他妈怎么知道！”“阴魂不散！绝对是阴魂不散！肯定是跟踪我们来的！变态！”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薄迹琛跟踪他？图什么？图再被他骂一顿吗？
可如果不是跟踪，那这巧合也他妈太邪门了！西安这么多游乐场，这么多打工的机会，怎么偏偏就撞上了？
还有那个拥抱。
雾星柚猛地停下转圈，抬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好像这样就能把刚才那个短暂接触的触感和温度全都抹掉。
啊啊啊啊啊啊！
前几天在凉皮店给他跪了一下，晚上就在游乐场扮青蛙踹回来？还搞区别对待？最后施舍一样来个拥抱？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他薄迹琛谁啊？！
“哎，”苏檠看着他这副快要爆炸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啊？”
“故意什么？故意气死我吗？那他成功了！”
“不是……”苏檠挠挠头，“我是说，他最后那个拥抱……会不会是，前几天在凉皮店，你摔那么一下，他其实……有点过意不去？”
“他过意不去？”雾星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都劈叉了，“他过意不去就能踹我？过意不去就能当众抱我？！他脑子被青蛙头套闷坏了吧！”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走了！”他猛地拽了一把苏檠，黑着脸往公交站走，脚步又快又冲，活像要去寻仇。
回去的公交车上，雾星柚一路都没说话，脸朝着窗外。
西安的夜景流光溢彩，路灯和车灯连成一条条流动的光带。
但他什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个绿色的、傻乎乎的青蛙影子，和最后薄迹琛摘掉头套时那张汗湿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雾星柚靠着窗，玻璃冰着他的额头。
窗外的西安城华灯初上。
“欠你的拥抱”。
凭什么欠？什么时候欠的？就因为白天他想抱那个“青蛙”没抱到？
这逻辑根本不通！
薄迹琛那家伙，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浆糊吗？还是颜料？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一想到薄迹琛可能整个暑假都在这个游乐场里穿着那套可笑的青蛙服，被小孩围着，被人说丑，还要发气球……他心里就泛起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说不清是解气，还是……心疼？
活该。
他恶狠狠地想，让你网恋骗人！让你害我丢脸！
可是……那家伙看起来是挺累的。汗都把头发打湿了。
……关我屁事！
雾星柚用力闭上眼，试图把那个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下车走到小区门口，苏檠打了个哈欠：“那我回去了啊？明天……”
“明天别找我”，雾星柚硬邦邦地打断他，头也不回地往自家单元门走，“我近期都不想出门了”。
霉运大概会传染。
苏檠看着他的背影，咂咂嘴，没说什么。
雾星柚回到家，摔进沙发里，拿出手机，下意识点开了和薄迹琛那个已经把他拉黑的对话框。
红色的感叹号依然刺眼。
他盯着那个感叹号，手指悬空了半天，最后还是烦躁地按熄了屏幕，把手机扔到一边。
洗了个澡，冰凉的水冲在身上，稍微冷静了点。
他对着镜子擦头发，看着镜子里那个耳朵似乎还有点红的人，越想越不对劲。
薄迹琛这人，到底想干嘛？
网恋的时候装得人模狗样，见面了比谁都干脆利落说分手。
学校里碰见就当看不见，转头又跑去游乐场扮青蛙？还专门来这么一出？
精神分裂吗？
他躺到床上，关了灯。
黑暗里，感官变得异常清晰。
手腕上被用力抓过的感觉又隐隐浮现，还有那个拥抱的力度……
他猛地拉起空调被蒙住头。
“神经病！”
他在被子里闷声骂了一句，翻来覆去好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结果梦里也不安生。
一只巨大的、穿着玩偶服的绿色青蛙，顶着薄迹琛那张讨厌的脸，追着他满世界跑，一边追一边用那把熟悉的声音说：“欠你的拥抱……欠你的拥抱……”
雾星柚吓得拔腿狂奔，结果一不小心又左脚绊右脚……
他猛地从梦里惊醒，心跳砰砰直跳，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一脸崩溃。
接下来的几天，雾星柚有点心神不宁。
刷题的时候，笔尖会突然顿住；吃饭的时候，会对着碗发呆；甚至晚上睡觉，梦里偶尔都会闪过一个绿色的、模糊的影子，还有那个短暂的拥抱触感。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气出幻觉了。
妈的，没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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