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从破损的天花板一滴一滴落下水珠，太阳下山之后，乌云从天际翻涌来，又开始下起雨，越来越大。
屋子里光线昏暗，仅靠一盏散发昏黄光芒的煤油灯照亮，随着烛火闪烁，桌子后的人的影子忽大忽小，影影绰绰。
门忽然被推开。
他立刻坐起身看去，随后露出笑容：“庄庄，你来啦。”
“好久不见，恬恬，”庄意随意坐在桌对面的凳子上，“最近怎么样？生意好不好？”
恬恬耸肩：“生意嘛就那样，烂良城也不是大城市，庄庄你突然来，是不是泠狡不听话？”
“没有，他很好，在外边淋雨呢。”
“他喜欢雨天，我知道。”
庄意环视一圈：“恬恬啊，你平常在哪儿生活？我饿了，晚饭都没吃。”
“跟我来！”恬恬说，“我平常都是自己糊弄吃的，庄庄你没忌口的话，我来做饭。”
“我都可以。”
半小时后，庄意看着盘子里蠕动的触手，深深沉默了。
这也太糊弄了吧。
恬恬贴心地给她倒酒：“我这里没有水，只有酒，很美味的，而且不醉人。”
“谢谢。”庄意想着可能是地区特色美食，跟她以前吃的醉虾差不多，于是拿起叉子，刚碰到触手，叉子就被卷过去盘成一团，她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当做没看到这盘菜。
恬恬从桌子抽屉搜罗出一些零食递给庄意，这间是他生活的屋子，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从桌子到床上都堆满了，让人不知道他怎么能从这儿找到空间睡觉。
庄意认真看去，都不是破烂摆件，每件的做工非常考究，连一件挂在墙上的马甲上所刺的绣花都精致无比，但因为他房子里从科技机器人到木偶傀儡应有尽有，不是统一的布置风格，所以显得不伦不类。
“这颗糖是草莓味的，不是特别甜，很有嚼劲，它是软的。”恬恬还在给她找零食。
庄意随手剥开一包辣条：“恬恬，你有没有想过拯救世界？”
“诶？”恬恬动作一停，迷茫地眨眨眼睛，“现在吗？”
庄意郑重地点头，然后喝了口酒，辣条太辣了。
恬恬回忆了下，又看看她：“世界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
庄意严肃：“方方面面的细节问题将这个世界向泥潭里拉，我想在岸上救一把。”
“这、这样啊，我觉得还好吧，主要庄庄你也太突然了，不过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说。”
“是有个需要帮助的事情，恬恬你有没有让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变得很强的办法？”
恬恬思索着：“是类似那种操控元素力量的实力增强？嘶，我确实有些小窍门，稍等我找找。”
庄意看他从床下面拽出来一只木箱子，在里面翻找东西，就也凑过去，拿起一只拨浪鼓：“图案真漂亮，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
恬恬笑道：“我小时候才没这种好东西，长大后自己做的。”
“这本相册我能看吗？”
“可以啊，这里所有东西你都能看。”
庄意干脆席地而坐，翻看相册，很多照片都特别有年代感，有些是各种风景照，有些是恬恬跟别人的合影，从表情上看，有的是过路人，而有的则关系亲密些。
“好漂亮的女孩子，是你的家人吗？”庄意指着其中一张问。
照片中是略显青涩的恬恬，和一位短头发女孩，两人挽着手，年纪相仿，对着镜头都笑得开心。
恬恬摇头：“是很久以前的朋友，后来她跟人比武死掉了，对方真的很强。”
“抱歉。”
“没关系，我大概十来年前，有很多朋友，然后死掉的死掉，失踪的失踪，再后来我没交朋友，直到庄庄你。”
恬恬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庄意多给钱的目的，但他觉得她很真诚，这种久违的熟悉感让他答应成为朋友。
庄意合起相册：“我很荣幸。”
恬恬把一本很厚的书交给她：“找到了，就是这本，记载我以前到处游历时听说过的见过的偏门方法。”
庄意翻开书，越翻速度越慢，这本书上记载的所有方法都非常符合《污泥之城》的调性，暗黑血腥，基本每个方法都伴随着残害自身灵魂献祭。
这里面任何一个方法要是画出来，绝对能让读者的肾上腺素飙升，但对她来说，和上刀山下火海没区别。
“恬恬，这里面有成功的吗？”她问。
“全部都有成功案例，”恬恬认真说，“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可能更少，庄庄，我不建议你尝试，如果泠狡还不够格，我有其它宠物供你选择。”
庄意轻抿嘴角：“所以说，普通人是没办法拥有超过规定外的力量？”
恬恬无奈：“如果你想用那些元素或者变成仿生人之类的，不可能成功。”
庄意没吭声，这种事情能猜到，在弱肉强食的世界观里，必定要有相当一大部分存在承担“弱”的位置，并且永远不能变强。
如果人人都能靠偏方或者恒心意志力就可以站起来，漫画里动辄成百上千的尸体从何而来？弱者只是漫画充满张力构图的残肢。
“再几率小也有十万分之一，我稍微试一下。”庄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恬恬看着她：“给我你的家庭地址，明天这个时候不给我发消息的话，我去找你。”
“谢了，不管怎么样，明天来我家做客吧，有大餐吃。”
“这种时候还惦记什么大餐啊。”
恬恬望着庄意离开，无奈叹口气，朋友的心思真的很难琢磨，而且干涉不了。
庄意刚出门，泠狡就自觉地打起伞送她进入车厢，她乜了眼泠狡。
前往老蚁场的时候，当泠狡认出路线，第一次主动开口，并表现的相当局促：“主人，你要去哪里？”
“去找恬恬。”
“为什么，我……”
“只是有其它不太理解的事情要询问，没别的原因。”
庄意说，她看得出，泠狡在害怕，他害怕再次看见恬恬，也许是被驯养的经历缘故，也许有其它规矩，比如让主人不满意就得受到惩罚。
离开的时候，她敏锐地察觉到，泠狡放松下来。
庄意回到房间，决定先尝试一个相对来说没那么变态的方法。
［宿主，可以不要这样吗？会特别特别疼的。］小章鱼模样的亚珀再次飘出来，停在那本书上。
［光看着就好恐怖，我一直尝试向主系统申请技能，就是……］
“就是没被批准对吧，”庄意把它托起来放到盥洗池上，“没关系，我试一试吧，尝试一次后心里就有了数。”
亚珀看着她放血画符，低声呢喃咒语，偷偷看了眼个人状态。
精神值：
90，76，55，-21，-50……
心跳：
110，133，140，166，173……
［宿主，可以停下来吗？］
亚珀紧张地大喊，就算庄意表面平静，但精神状态说明了一切，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地面以血画就的古老符咒迸射出刺眼的光芒，随后万千血珠升空，陡然如烟花炸开，而后有意识般地吸附在庄意的身上，仿佛吸血鬼……
……
“哈——哈——”
庄意抓着浴缸边缘，大口大口喘气，眼睛里全是重影，她想抹一把脸上的血，发现手上也是血，就吃力地打开花洒。
顿时，冰凉的水柱喷射开来，却并没有让浴室中的血腥味消散。
［宿主……］
亚珀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从庄意身上掉下来的血有了自我意识，然后反去吸她的血，吸血速度快的，已经显现出和庄意相似的五官，如果不是庄意及时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庄意笑道，“毕竟是漫画，这种东西应该只是为了画面表现，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吧。说起来，我总算对这些元素有准确的理解，确实够可怕。”
精神值：-80。
［宿主，我们先停下来吧，到处、到处都是血。］
“亚珀你知道吗？人的痛苦是有临界值的，痛到一定的程度就会麻木，”庄意说，“这样肆无忌惮对身体做出任何行为却只有麻木的好机会，不应该被浪费，再试试别的方法。”
从花洒中喷出汹涌的水柱，落到地面只有流动的红色，她露出怡然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一件恰到好处的幸运之事。
精神值：-88。
亚珀感到恐惧，它把身体缩成一团，滚进盥洗池里面，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样的宿主，看起来好像被漫画同化了，变得疯狂不计后果，不，如果被同化，应该早就提示任务失败。
好可怕，好可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宿主选择的方法对她来说是唯一出路，它就算要阻止，也得给出更好方法才行，可它什么也做不了。
“亚珀，害怕的话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忽然间，亚珀听到庄意的声音，泪水忍不住往下掉，哭哭啼啼地说着。
［我必须陪着宿主！］
“早睡早起身体好。”
庄意缓缓阖眼，艰难拿起小刀，同时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整间浴室无端冒出阵阵寒气，让人瑟瑟发抖。
“阵仗很大，应该能成功……”
她自言自语，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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