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静安寺。
慕思齐放下手中的黑子，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这次是什么原因？”
落月摸了摸腿边匍匐的狮子，给它顺毛的同时不忘在棋盘上落下白子。
“路过。”落月歪头微笑，清澈的眼底闪着亮光，“还信吗？”
“上次路过还没过去多久。”慕思齐妖冶的挑眉，“鬼界是不是有行动了？”
“嗯。”落月收敛笑意，双眸微微一沉，“具体的不能说，这次若成，鬼界将会沉寂很长一段时间。”
之后，人界将陷入混乱。
“你为何而来？你不应该去帮助你的后辈完成任务吗？”慕思齐问，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鬼王的命令确实如此，但是...”落月抬眸，清浅的笑着，“想你了，自然就来了。”
......
血雨阁演武场，聚集了数百名各派弟子。
场中央站着血雨阁阁主戚世荣，一袭紫金长袍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左右两侧站着一名长老和一名青年。
“诸位青年才俊，想必大家都知晓今日聚集在这里意欲何为。”戚世荣声音洪亮，“如今修真界为防止鬼族来犯，我辈修士万众一心共同努力。诸位不远万里前来，才给了戚某一个机会，一个举办这场相互切磋，公平历练的机会。下面，让大长老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规则。”
“诸位应该对我血雨阁的迷雾境有过耳闻。”长老上前解释，“迷雾境不是固定的地方，有许多小板块，需要通过阵法才能连接在一起。昨夜晚间，我派加强人手布阵，将迷雾境连接在一起。诸位请看场内，八个通往迷雾境的入口，各由一名长老带领五名弟子守着。试炼共分为两关。第一关，从长老手中夺得进入的令牌进入迷悟境，现时一炷香。”
“迷雾境是关押妖兽的地方，危险重重，为何选在此处。”人群中有人质疑。
“诸位无需担心。”长老捋须笑道，“迷雾境的妖兽分为两种，危险和不危险。所有危险的妖兽都镇压在迷雾境中心的试炼塔底。剩下不危险的妖兽，正适合大家历练。迷雾山中散落着不少灵果灵药，有缘者得之。”
长老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第二关规则很简单，不得伤人性命，保护好自己的令牌成功抵达试炼塔，山中所得归个人所有。三日后阵法再次开启，令牌持有者最多的获胜。”
“准备开始。”长老一声令下，和戚世荣跃上看台主位。
香炉中的长香已经点燃，青烟袅袅升起，刹那间，数十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场内。
不少抢夺令牌的人，联手攻向守门的老者，老者袖袍一挥，几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那名青年却原地不动，视线看了过来。
楚袂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似乎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那是血雨阁少阁主，戚时戎。”沈晨晔凑到他耳边低语，“长老有话要说，我们过去看看。”
“有多大本事，不要藏着掖着，都好好表现。”沈昊君若有所指的说。
顾芳兮了然的和沈朝若交换眼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率先下场。
不一会两人捧着一堆令牌回来，分了出去，“给给，抓紧时间了。”
分完，两人再次离开。
“通道会把人随机传送，遇到危险见机行事，多加小心。”
楚袂咬唇轻笑，认真道：“师兄，我已经是大人了。”
“阿楚大人要保护好自己。”沈晨晔拍拍他的手膀，“晚些时候见。”
迷雾山某个洞窟中。
晨光透过痛苦顶部的缝隙洒落，燃烧殆尽的火堆前依偎着两个人。
山洞的一夜始终比不上床榻来得舒服，楚袂睁开眼睛，晃晃脖子，揉着双眼，思绪逐步清晰。
发现肩上多出来的手，他晃了晃熟睡中的人，没反应。
“啪”的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回响在幽静的洞中。
“怎么了怎么了？”许笺一迷茫的睁开眼，刚睡醒的人声音低沉又沙哑。
楚袂微微一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天亮了。”
许笺一背部被身后的石壁咯得生疼，还是立即展露笑颜:“仙师，早。”
楚袂检查了许笺一的伤势，一夜过去，肿胀并未消退，反而因为洞中湿冷显得更加严重。
“我去找些吃的。”楚袂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你别乱动。”
走出洞窟，清晨的山谷笼罩在薄雾中，宛如仙境。
楚袂摘了些野果带回来，“条件有限，将就着吃吧。”
许笺一接过野果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笑道，“很甜，谢谢仙师。”
“那都给你吧。”楚袂被酸得不行，听他这么说，大方的把剩下的一股脑全塞到他怀里，“你多补充点体力，省的待会走着走着没劲了。”
“啊。”许笺一强忍酸意，含糊不清道：“仙师不能带我从掉下来的洞口飞出去吗？”
楚袂忽然想起昨晚失败的经历，觉得没啥好隐瞒的，摊了摊手，“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洞口有阵法封印，上不去，只能顺着暗河找出路。”
许笺一诧异，面目狰狞的奋力抬起受伤的右腿。
“可是我的腿都这样了，脚还扭了。”他眼睛弯了弯，建议道：“要不仙师背我吧。”
楚袂张大嘴巴，比划着两人的身形差距，抬脚就要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想得美！”
不过这倒是个难题。
片刻后，楚袂蹲下身，“好像有种能暂时隔绝疼痛的术法，给你试试。”
他运转灵力，两指朝伤处戳去。
“啊啊，疼疼疼！”
“好像不是这个，再来！”
“......”
重来一次，淡蓝色的灵光从手指流出，如同薄纱般包裹住许笺一的小腿。
“还疼吗？”他朝许笺一努努嘴，“起来走两步试试。”
许笺一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走了两步，痛感全然消失。大喜，高兴的扑到楚袂身上，激动道：“真的不痛了，好神奇。”
“停停停！”楚袂略带嫌弃的推开他，“只是给你暂时隔绝疼痛，但伤势还在，你这么用力，等术法失效会疼痛加倍，还是尽快找到出去的路找人医治才行。”
同一时间，迷雾山某处。
“今早注意到没？”
“注意什么？”
“戚元师兄啊，和他身边那几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得罪人被打的。”
“注意到了，他们的伤顾及和清风派脱不了关系。”
“那可不，不然上面怎么会下令说，遇到清风派的人不要客气。”
林中几名血雨阁热烈的交谈着，殊不知都被矫健穿梭在高大树干上的人影悉数听了去。
顾芳兮心中还有一个困惑，从昨晚就萦绕在心中。
对于另一位黑衣人的身份，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楚袂。当她丢失目标匆匆赶回住处，却看见楚袂刚从沈晨晔的房间出来。
那一刻她才知晓，沈晨晔受的鞭伤有多严重，她还误会两人，真是该死。
此刻听到下方血雨阁弟子的密谋，才将注意拉回。
“直接抢吗？”
通过试炼第一关进来的血雨阁弟子不在少数，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顾芳兮狡黠一笑，“看来，有得玩了。”
地面上的人还在喋喋不休，殊不知危险已经悄然靠近。
“什么东西？”
突然有东西靠近，几人掏出武器警戒着，下一秒，全都昏迷倒地。
一下收获三块令牌，顾芳兮嘴角勾起一抹小，目光看向远方，“游戏开始了！”
......
山谷幽深，两侧峭壁高耸，遮天蔽日，还起了雾，十几米外的东西都看的模模糊糊。
树木长得奇形怪状，高高矮矮。暗河渐渐变宽，水流湍急。
楚袂许笺一两人沿着湿滑的暗河艰难前行。
这里就算是正午也很难有阳光招进来，阴寒让植物疯长，显得格外高达。
楚袂心情沮丧，还着急，却抵不过乐观的许笺一说：“仙师神通广大，有你在身边，早一点出去晚一点出去有什么区别。”
楚袂的担忧瞬间被这句话抚平了，是这么个道理。
突然，前方传来激流的水声。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银练般的瀑布从百丈高的悬崖飞泻而下，落入深不见底悬崖，漫天的水雾看不清万丈深渊下的情况。
看到新的景色，许笺一不顾腿伤，兴奋的冲刺到悬崖边，张开双臂，难以抑制心中的自由，感受自然，聆听激流飞湍的水声，与茵茵水汽亲密接触。
徐徐走来的楚袂却怎么也不高兴不起来。
路走到了尽头，眼前是宽阔的沟壑，一侧是水流湍急，气势宏伟的瀑布，一侧是险峻的山壁。
许笺一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转过身，“仙师，我们好像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
“呵，你才发现啊。”楚袂站在完全安全的地方抱臂冷笑。
许笺一观察了一下，指着对面，“看那。”
要想继续前行，必须攀爬右侧峭壁上狭窄的天然石阶，才能到达对面的小路。
“我是没关系的，就是你......能行吗？”楚袂有意瞥了一眼他的腿。
“当然没问题。”许笺一拍着胸脯保证，“腿上的小伤怎能成为我和仙师前进的阻碍。”
“呵呵。”
楚袂冷笑，在心中讥讽，“等术法失效，疼死你。”
“我先去探路，你给我退后些等着。”
这样险峻的瀑布边，稍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冲到下方的无尽深渊，光是看一眼就很吓人了，只能深吸一口气，尽量不低头看。
石阶湿滑，仅容半只脚掌站立，楚袂贴着崖壁，抓紧生长在崖壁上的藤蔓，小心翼翼挪动，几次险些滑落。
终于抵达对面后，他朝许笺一挥手：“可以过来了，慢一点！”
许笺一开始攀爬，动作虽缓却很稳，眼看已经过半，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嘶——”
一道黑影突然从岩缝中冒头，那是一条足有成人小腿粗的黑红巨蟒，鳞片泛着金属光泽，吐着猩红的信子嘶嘶，不断的露出更多身躯。
“仙师，仙师！”
“别松手啊。”楚袂开始往回爬。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瀑布深渊，掉下去容易小命不保。
也许是许笺一频频扭头的动作和声音刺激到黑蛇，黑蛇倏得收缩身体，没有预兆向前发动攻击，猩红的蛇信子几乎碰到许笺一的脸。
“啊！”许笺一本能地后仰，手一松，整个人失控的向后倒去，“仙师，这不能怪我，使它先动手、动嘴的。”
“许笺一！”楚袂目眦欲裂，不顾一切飞扑过去，却只抓住一片虚空。
许笺一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般坠向，楚袂短暂的犹豫，内心的担忧战胜了对水的恐惧。
纵身跃下，同时一道灵力击向准备发动二次攻击的巨蟒，将其炸得粉碎。
疾风贴着脸颊呼啸而过，带来浮浅的刺痛感，白色的水雾是那样的空旷，根本看不清人影所在。脚尖凌空点了又点，却始终追不上。
“不行，还要再快些。”楚袂脚尖不知在虚空中点了多少次，终于下方的人影渐渐清晰。
“仙师，我在这。”许笺一急切的呼喊。
“不要怕，有我在，一定会没事的。”大口大口的风灌进嘴里，楚袂不得已把声带发挥到极致。
风声猛烈，许笺一还是听到了他的话，俊逸的脸上慌乱的神情开始消退。
“还差一点，就一点。”
近在咫尺，两人同时向对方伸出手，那么近又那么远。
如果这次失之交臂，楚袂觉得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脚尖又点了几下，几乎用光仅存的灵力。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在这寒冷朦胧的水雾中，终于抓到了许笺一挣扎的指尖，越来越靠近，直到两人持平。
许笺一突然像个无知的孩童痴痴的笑了起来，完全没有身陷险境的慌乱。
楚袂腹诽，这人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笑什么？”
“就知道仙师一定不会放任我不管，笑是因为坚信的人没有让我失望。”
身后是不断飞逝的景象，楚袂又气又急，冷冷看着他，反手一记“啪”的一声，许笺一脸上中了一巴掌。
这种情况，楚袂下手蛮重的，许笺一捂着脸委屈，语气轻柔低下，像是在撒娇。
“疼。”
“傻瓜。“楚袂冷哼，双眸满是幽怨，“都叫你别松手还敢松开，什么处境了还笑得出来，你最好祈祷底下没有更大的危险！”
两个人抱在一块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耳边风声呼啸。楚袂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终于距离谭底只剩十余丈。
“抓紧我！”楚袂大吼一声，另一手凝结出一道淡蓝色光罩。
砰——
巨大的冲击让楚袂眼前一黑，光罩瞬间破碎。
寒流袭击鼻腔，冰冷的潭水如千万根钢针般刺入全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身体不断下沉，旋转，仿佛被无数只手拉扯。
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刺骨的冰水灌进了身体里，耳朵嗡嗡作响，像是被隔绝到另一个世界，呼吸变得困难。
水面上波涛汹涌，水下却平静的过分。这种给感觉很奇特，对于不善水性的人，身体不断下沉，过程很慢，却无力改变。
渐渐地，楚袂的四肢开始麻木，肺部火烧般疼痛。
要死了吗...
心脏跳动越来越慢，意识开始模糊，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安喻抱着小孩身影，幼时拉着他在偏峰玩耍的楚袂，枫林城外等他许愿的人，最后定格在一张模糊的面孔上，是昨夜月下的许笺一，正对他无声地说着什么。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像做梦一般，楚袂恍惚看见，绿荫暗霞处，从粼粼水光中游来的人。
身姿优美灵动，宛如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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