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开关按下，柔和的暖色灯光将整间屋子照亮，池嫣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入客厅。
客厅里的沙发有些年头，她放松自己，任由身体陷入其中，目光不期然落在扶手旁的落地灯上。
这落地灯更是堪称“古董”，当初买来时还能将就着用，只可惜后来再怎么小心，这灯还是亮不起来。
池嫣回想着当初买灯时候叶希脸上开心的表情，记忆模糊，但那份快乐却依旧能蔓延到此时此刻，她深吸口气，准备找人来修。
恰逢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池嫣低头一看，没忍住先叹口气，这才接通。
“爸爸。”
电话那头响起粗噶却充满关切的嗓音：“嫣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爸爸可想你了！”
听着爸爸的话，池嫣没忍住鼻子一酸，心头愧疚漫开。
池嫣是家中独女，自小被爸爸宠爱着长大，从小到大，爸爸对池嫣可说是千依百顺也不为过，可她却没能按照爸爸的心愿完成学业，还背井离乡，独自一人来到这大城市，一呆就是五年。
这五年时间里，一开始她跟叶希只有两个人，事事都要两人亲自处理，根本脱不开身，到后来哪怕公司成立，也仍旧有数不清的事务，回家便一拖再拖，好在三年前公司逐渐走上正轨，池嫣这才得以每年回家。
想想，今年过年有事耽误，已经快一年半没见过父亲，池嫣声音微颤：“爸爸，我也想你了。”
听见女儿的话，电话那头的爸爸声音顿时拔高：“乖女儿，那你还不快回来？今年爸爸正好过五十整寿，你回来，爸爸大办一场，叫所有人都看看我女儿有多出息！”
手头最大的项目敲定，其余事件也都告一段落，池嫣在心底盘算着工作量，正要答应，忽地听见电话那头又说起老话题。
“嫣嫣呐，不是爸爸说你，你看你在大城市日子过得多难！这么个小房间你都租几年了也没换，回老家，家里地方宽敞多了！”
池嫣失笑：“爸爸，这地方我住习惯了，再说，我一个人住两间房，还不算宽敞吗？”
爸爸嘀咕：“什么两间房，你那间房一直锁着不开，还不是就住一间！”
池嫣没继续说话，果然，爸爸下一句劝说就迫不及待跟来。
“嫣嫣，你这工资说起来高，但也是给人打工，听爸爸的，回来吧，跟爸爸一起，爸爸早就想把家里的饭店交到你手上！你还记得不？小时候你人还没灶台高，就踩着凳子炒菜，这事儿街坊邻居现在还跟我说呢！你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池嫣耐心等爸爸说完，这才答道：“可是爸爸，你知道的，我现在的工作很好，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不想换。”
听出女儿话语里的抵抗情绪，爸爸也火了，脱口就是：“你到底是喜欢工作还是喜欢人？！”
池嫣睫毛一颤，强撑镇定：“当然是喜欢工作了。”
爸爸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即生硬转移话题：“算了算了，我知道你这孩子脾气倔，你不想回来给爸爸帮忙也行，爸爸五十整寿，你总得让爸爸见见自己女儿吧？”
说到最后，爸爸一个大男人，声音里竟然透出几分委屈。
池嫣心下酸涩，低声回答：“好，爸爸，我回来给你过寿。”
挂断电话后，池嫣仍旧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她睁着双眼，脑海中一片混沌。
爸爸最后还在劝她，把自己的未来放在心上，这样的生活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不是长久之计吗？
池嫣眨眨眼，看向窗外。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已然熄灭，看不到半分光亮。
翌日，池嫣按时出现在办公室。
同事们状态都还算不错，见她到来纷纷热情招呼：“池姐！”
“池总助！”
池嫣一一笑着点头答应，手里很快就被助理们塞进几个文件。
“池总助，这些都是要签字的，昨晚我发给你，按照你的要求改过了，今早又检查一遍没问题，能不能麻烦你……”
池嫣爽快答应：“行。”
她的利落很快又迎来一阵欢呼。
等池嫣抱着文件夹敲开门，坐在沙发椅上的叶希拧眉看她。
语气里全是不耐：“我昨天才跟你说过的话你当耳边风？叫她们自己来。”
池嫣完全当没听见，一叠文件摆在叶希桌上，笑眯眯解释：“这些都是晴晴她们自己做的，我就帮着拿进来。你说你，一天到晚凶巴巴的，吓得人家都不敢进来，把你这当成龙潭虎穴。”
叶希眉头并不见放松，冷嗤：“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转行做跑腿了。”
这话一出，就是池嫣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顿了顿，池嫣从将最后一份文件按紧急程度顺序摆好，这才重新挂上笑：“人家还小，才刚毕业，你就不能对人家好点儿吗？”
叶希的话毫不留情：“她还小？你忘了你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干的活儿顶她十个！”
池嫣也想起先前的事，她唇边笑意加深：“可别提了，那时候不是没办法吗？但凡有办法……”
话音还未落，池嫣顺手放在文件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晴晴：池姐救命！我忘了还有份文件……】
后面的文字未及显示，但池嫣已经明显感觉到才缓和些的气氛骤然冰冷。
她抓起手机，有些僵硬地抬头：“叶希，那个……”
叶希的眼睛冷冰冰盯着池嫣，硬是把池嫣没说完的话冻结在她喉咙里。
两秒后，叶希开口，语调讥讽：“你又想找什么借口？”
池嫣想找个理由，在她看来，谁在工作中没犯过错？
可眼前的叶希表情严肃，一看就知道是动了火气，池嫣抿了抿唇，有些泄气。
她这副样子惹得叶希更是一阵无名火，离得近了，叶希看清池嫣眼下薄粉都盖不住的青黑色，当即冷声质问。
“都不知道你晚上回去在干嘛，没睡够你来上班是等着犯错的吗？”
接二连三被迁怒，再好脾气，池嫣也忍不了了，她怒视叶希：“我哪天晚上回去不需要加班？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叶希也没料到池嫣会跟自己生气，他在极其短暂的错愕过后，两手撑在桌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池嫣。
“我还真不知道，我手下这套班底居然还要让总助天天加班。”
话才说出口，池嫣就知道以叶希的狗脾气一定又要生气，果不其然，还没等池嫣想到找补的话，就见叶希冷笑一声。
“看来，我要好好评估大家的工作安排，是否合理了。”
叶希往外走，池嫣生怕他又当面给别人难堪，忙跟上去，叶希却把池嫣往沙发上一按：“你今天就给我在这儿待着，我还不信了，离了你池总助，其余人的工作就做不成了？”
池嫣被按得动弹不得，知道这会儿不能跟叶希犟着来，只得劝道：“叶希，你冷静点，别跟其他人生气，听见没有？”
回应她的是叶希的冷硬背影。
池嫣算是拿叶希毫无办法，只能希望叶希这几年下来改改自己的狗脾气，别跟从前一样不给员工留面子。
池嫣思来想去，安慰人的话都想了好几套，下午茶又订了几天，甚至想着今年年假要不要安排公费度假，却怎么也没想到，在办公室里等来的不是别人，而是——
“老黄，老黄你冷静点！叶总不在！”
“骗谁呢！都给我让开，我要找他给我个说法！老子辛辛苦苦陪着公司到现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姓叶的凭什么这么对我！”
嘈杂声音将池嫣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她走到门边，正巧撞上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
“老黄？”
池嫣有些意外，见老黄手里还握着把小刀，她回眸示意其余人让开。
顶楼是助理办所在，都是些风吹就倒瘦弱女孩，当下还能壮着胆子来劝已算不错，见到池嫣镇定自若，慌乱氛围顿时消减许多，也顺着池嫣的眼神慢慢后退。
池嫣重新看向表情狰狞的老黄：“老黄，你找叶总？怎么不先约个时间，他这会儿不在。”
谁知池嫣刚说完，老黄的情绪立即激动起来，他用力挥舞着手里的水果刀，破口大骂：“他一句话不说就开了老子，当然不敢跟老子见面！好啊，既然他不在，你给我个说法！”
说话间，老黄大步上前，想抓住瘦瘦小小的池嫣。
“池总助小心！”
“池姐快跑！”
众人看着发狂的老黄，惊呼连连。
眼见着老黄手里的水果刀挥下，有胆子小的已经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池嫣身体一侧，不仅不退，反而抢身上前，避开老黄攻击的同时两手按住老黄握刀的手，同时膝盖向上猛地一顶，正正撞在对方腕骨上。
老黄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水果刀哐当落地。
池嫣的动作仍未停止，她身体一矮，借力将老黄的肘弯驾到肩上，反身一转，同时两手下压，“咔哒”声清楚落在近前人的耳朵里。
老黄上一声惨叫还未停止，这回更惨烈的嚎叫就追了上来。
“怎么了怎么了！”
气喘吁吁的保安落后几步赶上，看着这聚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再听到那瘆人的惨叫，吓得抓紧了手里的防暴叉。
“池总助，你没……”
几个保安穿过女孩们，来到近前，到嘴边的关切在看见眼前发生的画面时打了个磕巴。
“事吧？”
只见肥壮的中年男人抱着自己的右手躺在地上蜷成虾米，嘴里不住哀嚎，而瘦瘦小小的池嫣身上干干净净，此刻见有人上来，还梳理了下散在耳旁的长发。
转眼间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柔精致模样。
她表情有些复杂：“老黄，你说叶总把你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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