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四个人竖耳侧目,听得外头一阵窸窣笑语,众人稀奇道:“早就听说这世繁阁阁主的名号,今日才见到真人,果真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啊!”
“好一个漂亮公子!不知将来哪个有福气的能嫁与他……”
“哎,你们说,这应二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不认得,他的身份是个谜……”
“管他哪里人——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咱们记着他的好就是!”
“你没听说?前些时候我家大哥登门提亲,硬是没见着人…哎、不过,听说这应二公子早就心有所属,去提亲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没成,你看看,这样的好公子…”
“只可惜年纪轻轻就一头白发,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怪病?”
“哪里哪里,人家说他这一头白发是相思入骨……”
“还有这一说呢?”
“相思入骨?你是胡诌故事听多了吧!分明是怪病,哪里有人出个远门就能长一头白发!”
安世得朝外面看去,只见一个耀眼夺目的鲜衣公子站在珠帘外——红绸缎面下映着隐约的乌金内衫,怀里紧抱着一捧菡萏,手中提着个土色盒子,再往上看时,只见一头冬雪华发。
安世得不由得看呆了,那公子慢慢靠近,卷起珠帘转过身后,他忽而想起小时候阿娘曾教他背的一首诗:
“彻夜长乐衣带紧,玉颜溪客暖面人。不语停停又慢慢,渐将朝云步依山。”
安世得抬头对上那公子的一双眼,顿时觉得那眼如人在寒夜里抱泉,似有一股冷意通身彻骨,可看得时间久了,心头啊、身上各处啊,忽又有盈盈的暖意涌上来。
悦乐先道:“你终于来了。”
那公子走到安世得身旁坐下,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大家久等。”
悦乐打趣道:“这位可是这儿的主人,大家今日敞开了热闹,都算他的!”
李通天因刚才吃得太饱实在没胃口再吃下去,就端坐在那里盯着那公子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扒在安世得耳边悄悄道:“我感觉那妖气是从他身上来的……”
安世得一惊,低声问道:“他?他是个人吧?”
李通天偷看了那公子一眼,不巧那公子也看过来,因此立即收眼,佯装和安世得说话,“啊,没错,你尝尝这个…”
“吃这个吧。”那公子笑道,双手将土色盒子推到安世得面前,安世得正要回谢,却被那盒子上的图案所吸引:盒子制作精巧,约呈方形,大地色,盒盖处有一团十分漂亮的图腾,这图腾由青白、赤羽、明黄等锦面构成,纤软巧妙,缠绕成一团团镂空锦簇,分外鲜活。
那公子似乎看出安世得的心思,于是道:“这是古国流传下来的图腾,名字叫‘藤苏络’,古国世人视其为祥瑞。”
安世得专心致志地看着那盒子,那公子便把盒子打开,众人只闻得一股奇香,细看盒中物,只见白底的糕身上布有五谷,五谷呈藤苏络状。那公子柔声道:“这是米蛋糕,甜不腻人,很好吃,”他低着头,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半晌,只说了四个字:“快尝尝吧。”
安世得立即道:“多谢多谢,敢问公子姓名?”
“应景繁。”
安世得先是一愣,随后紧紧握住应景繁的手,声音颤抖道:“是你?……景繁?真的是你?”
应景繁回握安世得,轻轻拍着他的手,慰藉道:“哥哥,是我。”
“终于找到你了!”安世得属实没想到此行回来其中之一的目的就这样轻松成功。
一桌五人,剩下三个都呆看着他们二人,鬼娘娘不明所以,李通天万分好奇,只有悦乐,一副安心的痴笑,“今日功德事一件!”
话尽十分,原来安世得和应景繁自小一起长大,中间有许多年不曾见过面。
鬼娘娘眼窝软,“哎呦哎呦,可是要哭坏我,这实在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快给我找个酒樽,让我喝一杯!”
安世得“咯咯”笑起来,将应景繁的杯子添满,道:“听闻你这里的酒一绝——人都说借花献佛,今日我便借你的酒,敬你一杯。”
应景繁举杯,眉眼弯起,笑道:“谢谢哥哥。”
四五人相谈甚欢,李通天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同鬼娘娘和悦乐说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去了多少多少地方,做了多少件行侠江湖的好事……
趁着这时候,应景繁将椅子拉近安世得几分,悄悄问道:“哥哥,他是谁?”
安世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道:“你是说通天?他呀,是我的…师弟吧。”
应景繁道:“那便好。”
安世得好奇这话,就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应景繁摇头,“没有,只是我府上的两个人,说他们今日遇见了一位行侠江湖的小哥儿,替他们收拾了抢钱的人。”
安世得随即笑道:“原来是这样。”
应景繁又问:“哥哥今日有空,不如去我那里坐一坐?”
安世得喜笑颜开,“好、好,”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来,又道:“今日怕是不成,明日后日也不成……五日后我要代悦乐走一趟三意桥,这之后吧,这之后我就去。”
应景繁疑惑道:“代悦乐走三意桥?”
“嘘——”安世得比划着手道:“悦乐婚期将至,她说她受不住闹轿,所以我要代她走这一趟。”
应景繁点点头,“那哥哥到时是否要以鬼面装扮?”
安世得答道:“没错…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究竟对不对……”
“哥哥,”应景繁笑道,“你是对的,三意桥近来总有异样,代悦乐去一趟是好的。”
安世得愕然,“异样?”
应景繁回道:“兴许是心魔有冤,所以化成不干净的东西为祸人间。别的不伤,唯独伤新婚嫁娘。”
安世得吃惊,“不干净的东西?是、是厉鬼吗?”
应景繁摇头,道:“不是,有时候鬼无怨念,是不会伤人的。”
安世得沉默许久,后缓缓问道:“什么时候?”
应景繁顿了顿,遂即笑道:“千年前的事情,并非近几年。”
安世得略略松了口气,又问:“是什么妖?”
应景繁并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慢慢道:“莲花妖。”
安世得瞬时焦灼起来,又问:“有多少?”
应景繁抓起安世得的手,递给他一样东西,道:“不多……也是千年前的事情,哥哥,眼前所有的辛苦艰难,都要从千年前说起。”
安世得不解,来不及看手上的东西,就问:“这怎么说?”
应景繁并不回答,只道:“哥哥,你看——”
安世得低头,细看手上的东西,原来是一个莲花坠,由白线穿引,小小巧巧一个。
应景繁道:“这个莲花坠可保平安,成婚那一日莲花妖定会出来,有了它便可顺利过桥。”
安世得笑道:“谢谢你,我登门拜访的时候就还给你。”
应景繁低垂的眼睛忽然对上安世得的双眼,良久,他才道:“不用还我,保平安的,留着就好。”
安世得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它可就归我啦!”说着就把手中的莲花坠拿起来仔细端看,身后的鬼娘娘忽然伸手,问道:“什么好东西?给我瞧一眼!”
安世得道:“莲花坠,保平安的。”
鬼娘娘把那莲花坠攥在手中,逗道:“哎呦、哎呦,你们快来看,这样的好东西,白头发公子眼睛眨都不眨就送给安小公子了!真真羡煞人也!”
安世得笑而不语,招呼通天和悦乐道:“你们也快来瞧瞧,这真是个好东西。”
李通天接手,把那莲花坠看了又看,不住地称赞,问应景繁道:“大侠,你还有吗?”
应景繁道:“我只有一个。这东西需要苍梧山医药仙人的百药炉炼制,烧九十九天才得一个,一旦认主,就不能假借于人。你如果想要,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苍梧山。”
李通天咂咂嘴,抱拳道:“多谢多谢!这宝贝好哇,戴上它岂不是神鬼不近?…我们什么时候上山?我要去找仙人求个平安莲花坠!”
鬼娘娘道:“安世得十日后正好要去苍梧山,不如一道儿去?”
闻言,应景繁似有隐忧,细细看着安世得,握着安世得的手久久不曾放开。
安世得不语,坐在一旁的悦乐道:“好啊好啊,这样一来,人就更多了——安世、我、通天、鬼娘娘,景繁,你去吗?”
应景繁看看安世得,笑道:“自然要去。”
几人约好十日之后在苍梧山下的小茶馆见面,于是分道扬镳,只剩下李通天、安世得和应景繁三人。
李通天跟着月掌柜把世繁阁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怎么着也不愿意走,索性便留下来,月掌柜为了他那一个金锁,给他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厢房。
安世得见状,便找小二把适才没吃完的各种花糕包起来,同应景繁告别,打算离开。
“哥哥,”应景繁叫住他,将那捧菡萏放入他怀中,道:“这花形似莲花,但它的名字却叫朝云,是从蓬莱四十八峰涉江所得,远道而来,所以哥哥可以帮我把它种在一个叫‘人约黄昏后’的地方吗?”
“人约黄昏后?”安世得低头看着怀中未开的花,略有不明。
“这地方隐秘,哥哥将来要是能找到,就替我把这花种下去…好吗?”应景繁浅笑。
“那你呢?”安世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向来他对于别人交代的事情都不问缘由,因为他总能猜到一二分,可是唯独种花这样的小事,他不明白应景繁为什么要这样慎重地交代于他。
“我……”应景繁弯起眉眼,露出盈盈的笑意,“我要去天涯海角寻找这花,如果真的能找回来,哥哥愿意一直帮我种花吗?”
“当然愿意!”安世得一时间也笑起来,随后摆手道:“我先走啦,五日后你府上见——哦对了,你家在哪里啊?”
“哥哥,”应景繁也摆手,“你那日到世繁阁来,我带你去。”
“可是我不确定什么时候……”
“没关系,我一直在世繁阁等你,等到为止。”
听了这话,安世得背起不离箫,继而把那捧朝云绑在上面,洋洋笑道,“好,那——你等我!”
从世繁阁出来,安世得便打算向起南山千里木出发。他要去看看爹娘,离别九年,他想了九年。
仙济州起南山有名的千里丛林,是幽深之地,树高而广,据说这些树是古国千万将士的化身。
除去这个地方,济州还有一个地方叫“万里花”,这个地方较之千里木更加神秘——因为没人知道它到底在哪里,但它又确确实实存在。
安世得很早就想去万里花看看,当日他爹和他说过,万里花一旦开花,那便是天地中的大喜事,不说临渊荒,就连九霄天所有神官都要在天上热闹一番,诸位花神则会下凡,为人们带来祥瑞福运。
此时天色已黑,四面八方有冷风袭来,安世得裹紧衣裳,从半天坛上下来,便一路往南。
千里木与此地相隔甚远,若想要想一忽儿就过去,除非使法力,或者掏钱买一匹良驹用不到半日的时辰赶过去。
安世得摸摸口袋,再想想自己能用的法力,便决定徒步走过去。
大街上倒是极为热闹,货郎摇着拨浪鼓逗着窝在父亲怀里的孩童,鼓声欢快,那孩子咯咯大笑,缠着爹娘撒娇,一个不行要买两个,两个不行还要吃一旁的糖葫芦。
安世得跟着憨笑,呆看着这一幕,十分痴迷。
“小乐乐!你站住!”身后传来男孩儿的声音,安世得一回头,就有个小姑娘扑到他怀里来,那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不远处的男孩儿向安世得喊道:“哥哥,抱住我妹妹!别叫她乱跑!”
安世得将那女孩儿抱起来,就听她奶声奶气道:“呆哥哥、呆哥哥,你抓不住我喽!”
男孩儿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从安世得手上接过女孩儿,“你就爱乱跑,叫爹娘操心!我问你,要是莲花妖再把你抱到山洞里,你怎么办?爹娘怎么办?我怎么办?”话虽责备,但语气中却全是担心。
安世得立刻问道:“莲花妖?你是说三意桥上伤及新婚嫁娘的莲花妖?”
男孩儿抱紧怀里的妹妹,回答道:“是,那妖怪……很顽皮。”
“顽皮?”安世得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妖怪。
男孩儿又道:“除了新婚嫁娘,他还很喜欢这种不到五岁的小女娃,专门抱到山洞里过个夜,第二日再送回来…我妹妹就被抱走过一回……”
安世得有些诧异,问道:“就…真的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男孩儿点头,“这妖怪很奇怪……真不明白为什么只伤害新娘。”遂后抱着女孩儿转身,叮嘱安世得道:“哥哥你也早点回家…我听说那妖怪还有个怪癖……他很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
安世得大惊失色,“啊?……”
男孩儿解释道:“去年他抓走一个公子,没过几天人们就发现多出来一个相同样貌的人…被劫走的公子回来就疯了,神志不清,整日神神叨叨的……听我阿娘说,这还不是妖怪第一次抓人……”
安世得了然,他曾经在仙遥谷跟着师父打扫**阁时偷看过一本古籍,说古时有一种玄术,不满本身相貌者可以通过借貌画皮将别人的容貌画在自己脸上,只是书上记载这种玄术并不会致使被借相貌之人有任何异样,反而是借貌者会因此背负蚀骨的终局。
师父还说**阁里面所有的卷册都是孤品,天上地下唯此一本,且**阁除了他和元虚真人,再没有一人能进来。
安世得不禁疑惑起来,既是**阁,仙遥谷又有哪个弟子能拿到里面的古籍呢?再者,古籍上说被借相貌之人不会有异样,男孩儿口中的那个公子本应该相安无恙,怎么反而疯了呢?
安世得回过神来,适才的一对兄妹早已不知去向,大街上的人逐渐稀少,夜色入深,人们陆陆续续全部归家,街上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
忽一股夜风袭来,安世得又把衣裳裹紧几分。
“好你个毛贼!还我金钗来!”有位妇人追着个年轻小伙儿,照着安世得飞速跑来。
“让让、让让……”
安世得一个转身躲开向他冲过来的小伙儿,只听后面妇人骂道:“不长眼睛的孙子!不看看我是谁,你偷到老娘手上来了!”说罢,就扔过来一只绣花鞋。
安世得不偏不倚一转头,那鞋刚好打在他额头上。
妇人急忙跑过来,问道:“小公子如何?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馆?”
安世得摇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那妇人便追着年轻小伙儿去了。
安世得正欲帮忙,却听得“哐啷”一声,似乎是谁的剑掉在地上,继而便是一声惨叫。他匆忙上前,见那妇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不停道:“多谢这位公子,多谢多谢。”
安世得这才认出偷金钗的小伙儿就是鬼娘娘叫他听故事时与他同桌的一个。那小伙儿横躺在地上,脸上痛苦不堪,抱着头央求道:“侠士饶命、侠士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踩着他的侠士厉声问:“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小伙儿胸口处渐渐有血渗出来,求饶声更加凄惨:“我只是想偷口饭吃,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侠士饶命啊…”
安世得借着微光,慢慢看清楚那位侠士的面庞。
来人正是姜语迟。
他的弟弟,他姨母唯一的孩子,仙遥谷十一弟子,三岁提笔落神诗、七岁比武得第一的天之骄子,也是今日在世繁阁大骂醉客的那个人。
只见姜语迟面露杀机,拾起地上的血色铜剑,手起剑落,地上的小伙儿便化作一股青烟散去。
金钗清脆的一声响唤醒了呆愣中的妇人,她连忙道谢,捡起金钗急匆匆转身离开。
安世得不说话。
姜语迟将手中的剑收于剑鞘内,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我的好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安世得微微蹙眉,仍旧没有说话。
“我想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姜语迟冷声道:“九年前你想杀的人,一个,都没死。”
安世得仍然不说话,面色平静,双眼却死死盯着姜语迟。
姜语迟道:“好哥哥,你还认得这把剑吗?”
安世得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这把剑,已经九年没穿过人心了……你说,它还有当年的威力吗?”
安世得抬眼,阴沉着脸,“别说废话。”
姜语迟大笑两声,“好哥哥,你还是不爱听人话。…弟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这当哥哥的帮不帮?”
安世得冷笑,“姜大公子如今竟然有事求我一个废物?”
“废物也是人,好哥哥千万别怪弟弟,弟弟当日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好哥哥你是块金玉啊,”姜语迟面色不平,话中含有七分的怒意,“好哥哥神通广大,上得了天入得了地,成得了神幻得了魔——想必弟弟求一味起死回生药,好哥哥也是能立刻拿出来的吧。”
闻言,安世得缓缓平静下来,微笑道:“你还是把我当个废物吧。”话尽,扭头便走。
“站住!”姜语迟喊道:“你别忘了是你当年毁了我成神的路!这是你欠我的!”
“我不欠你,”安世得并未回头,“我不欠任何人。姜语迟,我劝你好自为之。”
姜语迟听了这话,不由分说便要拿剑砍人。
安世得略微侧身,躲开那剑,问了一个问题:“你当真要和我动刀?”
这个问题像苍蝇一般扑进姜语迟喉咙里,于他而言,答不答都恶心。
安世得又道:“我不想和你动刀,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姜语迟脸上如阴云蔽天,“你以为,眼不见心就不会烦吗?”
安世得径直离去,并没有理会他。
姜语迟愠怒,追上来堵住安世得的去路,拔剑抵在安世得心口处,“看来你是不愿意帮我……”
安世得低垂着双眼看向剑锋,进而抬眼,“是。”
“噗——”
剑锋再次入心,安世得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冷笑着看向姜语迟,问道:“你确定要和我动刀?”
姜语迟不作答,紧紧攥着手中的剑,剑锋又深入几分,安世得心口却没有半分血渗出来。
姜语迟见状,忽而全身颤抖起来,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你果然是、你果然是……”
安世得嗤笑一声,将心口处的剑缓缓拔出,随后指向姜语迟束发的红玉冠。
红玉冠立即就成碎玉,姜语迟一头黑白发霎时散落下来。
安世得微怔,只见姜语迟跪求道:“我求求你,给我一点、哪怕一点起死回生药,他们说你有、你有的、你一定有…求求你……”
安世得看着他黑白相间的头发,逐渐陷入沉思,良久,问了一句话:“你爹呢?”
姜语迟先是啜泣,紧接着开始嚎哭起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安世得看他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心里狰狞了好久,才道:“我没有起死回生药,我也不知道哪里有起死回生药…或许这世上真的有——正经做你的神仙去,你爹若是见到你如今的样子,是不会高兴的。”
说完,他将姜语迟的剑放回剑鞘内,仍旧朝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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