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与海垂眸苦笑,陷入了一段曾经对他来说痛苦的回忆。
一段走投无路的过往和一滩无数次不想挣扎的命运。
“在一个少年五六岁的年纪,便没了父亲。母亲一个人将他抚养长大,却因为生活的艰辛捞下了难以痊愈的伤疾。”
杨樾猛地抬起了头,这故事活脱脱陈与海本人的过往。
他居然没有想象中即将抓住死对头把柄的雀跃和激动,甚至多了几分难过和震惊。
这故事他不能听,杨樾下意识想要离开。
陈与海拉住他的手,将他扣在怀里。
“就当听一个故事,陪陪我行吗。”
“可……”杨樾滚动着喉结,在这一刻想要逃离。他不是他亲近的人,更不是他可以信赖的人。
陈与海:“我只是想要让你多了解我一点,没什么关系的。我深知我的性格偏执又不懂得怎么接触一个想要接触的人,所以才每次不如愿的看着和你发生的争吵。现在我渴望得到改变,改变成你不讨厌我的样子。
可是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可能在你眼里我鲁莽又冲动,但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做出改变好不好。”
这是杨樾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诚恳和期盼着自己能够给他一点机会。
他也不懂为什么,可内心好像告诉自己,就大胆的迈出一步,无论如何。
陈与海的下巴蹭着杨樾的头顶,继续说着,“直到有一天母亲病重,之前所有的质疑声讨论声全都铺天盖地的对一个少年恶语相对,他才明白了为什么母子俩生活如此艰难——”
“因为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指骂着他们,说他们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信吗?”
杨樾没想到陈与海会这么问自己,摇了摇头,像是隔着时空安慰着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少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还有,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无关。”
陈与海看着他的眼睛,眸子里有着看不清的东西闪了又闪,他弯唇一笑,“谢谢你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说,“和你一样,那个少年自然也不会相信那个谣言,比谣言先来的是母亲的嘱托,她让少年别去怨恨上一辈子的恩怨,如果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就一定要走出去。”
杨樾想了想之前传言的一些事,说是陈家接回来一个小少爷,其实是个私生子。
看来陈与海就是这位接回来的小少爷。
从小没了父爱,早年丧失了母爱。唯一的家教老师对他没有偏见的辅导功课,见到自己这么一个空降兵分走了全部注意力,很难心态不会崩了。
要是他这样,也情有可原。
不过那也不能敌对一个陌生人。
想到这儿他毫不留情的瞪他一眼。
陈与海自然猜到了他心里怎么回事儿,弯了下嘴角,“抱歉。”
陈与海嗤笑,果然一切全都通顺了,“所以拿我当假想敌?”
陈与海愣了下,低头浅笑。
“吃醋了?”
“……”
“还不至于为了这——”
“那你没否认我当你默认了。你有。”
杨樾斜瞥着他,“之后呢?你回去以后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吧。”
陈与海点头,“不过回去是为了证名。我母亲不是,她以为的爱情不过是那个男人布置的一场赌局。有了孩子好继承父辈遗嘱家产的那种。”
“啊?”
“对。那个男人在外有个女人,俩人的关系隐藏的很好,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过,但未能有了孩子。很快女人就得知,男人又迎娶了一个貌美的妻子,没过多久她挺着大肚子闹到了妻子面前,说她是小三插足了她的家庭和幸福。
男人在外面没处理好自己的私情,任由女人说什么,妻子以为自己成了小三。刚过门居然是被当成了小三。一气之下离了婚,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并且发了毒誓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半步。”
杨樾怎么着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要比传言还要残酷。
陈与海的母亲就像腊月里的梅花,傲骨铮铮,柔情中带着锋芒,如何又忍受得了被背叛和欺骗。
不管是谁,到头来不过是男人争夺权财的棋子。
男人如愿娶了怀有孩子的女人为妻子,而发妻犹如珍珠蒙了一层被羞辱的灰尘,在她的世界落下了极端的阴霾。
“后来呢。”杨樾问,“你回去以后证名了吗。”他这么问,心里已然有了七八分答案。
只是没想到从陈与海嘴里说出来,竟然让他的心境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动。
“嗯。”陈与海嘲讽般地扯了下嘴角,“回去以后我的处境比以前好不了多少,可能心中有一团仇恨让我记挂着。终于我找出了曾经那个女人的前夫出面指正,还拿出了医院的DNA对比证明。”
“呵呵。陈政说我是不孝子,家丑不可外扬,说我为了一己之私到处宣扬。”陈与海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猜后面呢?”
杨樾摇头,他其实觉得陈与海比起自己更惨了一些。
“祖母疼我,陈政不敢把我怎样。虽然迄今为止依旧被陈家人所厌恶,但我替我妈要回了一个说法,其他的我都不关心。”
“那你想以后怎么样?”
“说实话我挺厌恶他们那种人的,眼里只有利益。可是当我知道权利在一个人的手中是怎样的痛快,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坚定了我报仇的决心。”
杨樾深吸了口气,不可置信。
这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报复。
不过也是,一个生活在仇恨中的孩子没有一点希望又怎么会在狼群中立足。
杨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该如何安慰。坐在地上时间久了,腿都麻了。他活动了下腿,舒出一口气。
弓着身子拉开了窗户上的那层薄薄的纱布,满天的星空闪烁在黑夜中,不知不觉居然到了晚上,他指了指天空,“或许,在至暗的时候,去看看皎洁的月亮高高悬着,也是一种动力。活下去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成为一个逐月一样的人,无论黑夜还是白天,都依旧有勇气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陈与海歪着脑袋,眼里笑盈盈的望着杨樾,“你不问问我怎么复仇的吗?”
杨樾注视着夜幕,透过玻璃看向陈与海。
他漆色的眸子夜一样的黑,脸上波澜不惊的。
“你在试探我。”杨樾肯定的说。
他清楚关于别人的事情越少知道越好,而不是一探究竟。
活动了半天身子也不麻木了,腿脚的血液也流通了。他起身关上了电脑,挥了挥手,“再说吧,我要回去了。”
陈与海轻笑,“怕我连累你。不过你那么心软,肯定也不会相信。至于我为什么讲出来,因为我觉得我的世界有了更重要的人。”
杨樾掏了掏耳朵,指着陈与海胸膛,手指叩了叩,“你呢,还是离我远点。”
“离不了了。”
陈与海的声音在杨樾的身后响起,“以前我活着是为了保护妈妈,现在我活着是为了要保护想保护的人。”
杨樾刹那间突然就顿住了脚步,他想着今天被捕获的电信诈骗团伙被莫名其妙端了锅,不得不相信这不算巧合的巧合。
从前或是现在,他好像也没有听过比陈与海更让人击打在心里深处的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情,但他知道他或许可以慢慢接受。
杨樾回头,看见陈与海站在那里如他一般回望着自己,他挥了挥胳膊,“那今天我们算交换了彼此的秘密吗。”
“不是么。”陈与海说,“难以言说的秘密也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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