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黎川蹲在储物室的地毯上，小脸和鼻尖上都沾上了灰尘。
看着年纪小，但手里的螺丝刀用的极为熟练，半旧的球形居家机器人的外壳被熟练地拆卸，露出了里面并不规整的线路和接触不良的零件。
南黎川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折腾着手里的机器，另外一只手在翻阅《机械维修原理》。
随着咔哒一声，最后一颗螺丝拧好，南黎川开关，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小机器人的头顶。
圆球形的小机器人慢慢漂浮在离地一寸的半空，作为早就淘汰的老旧型号，自然比不上百货商城里的新款好，但胜在能用。
圆球形的小机器人缓缓转动，外壳上浮现一圈蓝色的光环，
“主人您好，我是k427486号智能家居机器人，主人可以叫我66。”
南黎川眼前一亮，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她把机器人抱在怀里，用脸颊贴了贴66冰凉的外壳。
“66你好。”
“主人您好。”
可没高兴多久，南黎川眉头皱起，她手指摸过66裸露在外头的充电接口，能源口少了一个绝缘垫片，如果直接插上充电器，很可能会造成短路爆炸。
66被闲置了太久，里面的能源少于百分之十，待机时间很短，为了正常使用，需要更换电池。
南黎川把全是机油的手指擦干净，收起《机械维修原理》
她听林玖说，地下城的垃圾处理站里可以捡到废弃零件，地下城的不少居民都是靠处理回收电子垃圾生活。
说不定可以找到合适的绝缘垫片和电池。
南黎川把66关机，放回到储物室里，盖上不起眼的防尘布。
南黎川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油污，小心翼翼地解开那隔脏用的围裙和袖套，动作像只悄悄潜入别人房子里的雪白色小猫猫，生怕被林玖发现她偷偷去储藏室的事实。
自从来到地下城后，南黎川每天和做梦似的。
从前在上城区的母亲的别墅里，听到所有人谈起地下城，言语中都会带着极强的鄙夷和嫌弃，“群藏在地下阴暗洞穴里的耗子，应该全部杀了才对，免得影响帝国的环境。”
而母亲生气的时候，会叫骂道：“真该把你这个小杂种送到地下城去。”
至于南黎川作为父亲的大公……她一向是不被允许见的。
这世上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亲人了。
出门之前，南黎川蹲下来，轻轻摸了摸硕大洁白的芍药花，粉白色的花瓣迎着风晃晃悠悠，比帝国贵族小姐们最昂贵的裙摆还要轻盈。
南黎川小声念叨：“你要好好开花，不要辜负姐姐的照顾。”
小姑娘站起身，手里拿着从家里带回来的终端，林玖给她共享了星币。
南黎川虽不知道姐姐的星币有多少，但是林玖让她随便花。
她必然是舍不得的。
地下城的垃圾处理站在街区的尽头，到处堆着废弃的机械残骸和生活垃圾，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刺鼻味道。
南黎川打湿的手帕捂住鼻子，在一堆旧零件里翻找。
手指被锋利的金属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南黎川也没在意，只是更仔细地扒拉着零件。
她要早点学会一门手艺，至少可以赚点星币，至少可以让林玖减轻点负担。
不能一辈子都靠着别人养活。
南黎川手底下正在忙活，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你在找什么？！”
南黎川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破旧补丁外套的女孩。
个头比她稍高一点，和稻草似的头发发黄卷曲，脸上有小雀斑，手里拖着一个装着废铜烂铁的麻袋。
女孩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机油，一双眼睛却过分明亮，目光死死地盯着南黎川捂在怀里还能用的电池。
“这是我的地盘，你快滚，你要是想来抢我的东西，我就让你试试我的拳头！”
南黎川不想和当地人发生冲突，解释说：“我来找居家机器人常用的电池和绝缘垫片，一个指节大小，圆形的。”
南黎川虽然故意穿的灰扑扑的，但看皮肤颜色和行为举止就知道家里不缺星币数，必然是被娇宠长大。
女孩皱了皱眉，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个小铁圈：“是这个吗？我昨天捡的，但我不可能白给你。”
女孩撇了撇嘴，“看你穿得那么好，还来这个地方和我抢饭吃，像你们这些稍微有点钱的人，还在院子里种那些华而不实的花，有那种花的功夫，早就多捡点东西了。”
女孩上下打量着南黎川，“不如你挖两株花给我，我白送你。”
那些花开得好，如果能带出地下城，至少能卖超过两百星币的价格，说不定还能更高，但那已经超过了女孩的想象力。
南黎川摇头：“我可以出三点五个星币，你不卖就算了。”
女孩：“……”
说完，南黎川转身继续去捡垃圾。
女孩眼看讨不到便宜，大喊：“……四个星币！少零点五我都不会卖给你！”
南黎川利落：“成交。”
“我叫罗丝，以后缺什么零件可以找我。”
“你好螺丝。”
“是罗丝！”
……
与此同时，地下拳场的办公室里，阿诺德正把桌上的文件摔得满地都是，脸色铁青。
阿诺德手里攥着企业发来的 “合作终止函”，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要更换地下城的合作方，不再与他合作。
“畜生东西！” 阿诺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要不是我帮那些贵族把药卖到地下城的各个角落，他们能有今天？现在想踢开我，没门！”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戴着银色面具，身穿黑色风衣的人走进来，语气无波。
“老板何必为了这些短视之人而生气？”
明明是没有任何语调的声音，在此刻听来竟有一种十分奇特的蛊惑意味。
这个银面具的人在地下拳场从来都没输过，打死了阿诺德手下至少六个经验老道的拳击手。
没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的手段狠辣出奇。
阿诺德眼睛转了转，看到这银面具的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张。
阿诺德疑惑地拿起图纸，看到上面画着的药物配方，被血充血的眼珠瞬间亮了
阿诺德不可置信：“这是…… 特效药的配方？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在地下城外给那些贵族工作时，偶然得到的，”
蛊惑又诚恳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这份配方比企业现在用的配方更先进，药效更好，而且成本更低。只要你有了这份配方，还怕企业不跟你合作？甚至，你还能反过来，让企业求着你。”
阿诺德看着图纸，手都在发抖。他在地下城混了这么多年，最清楚特效药的价值，要是有了这份配方，她就能摆脱企业的控制，拿到全部的利润。
基因病在地下城之外被视为耻辱，但是在地下城内几乎是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得的病，其中不少有地下城土生土长的人，但是更多是因为得了病在外界混不下去，皮肤和内脏加速老化异变，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正常人看到得了病的人和看到蟑螂臭虫没什么区别。
阿诺德上下打量09，“你想要什么？”
银色面具后传来笑声，“我只需要一些特效药来治疗我……家人的病，我手头没有制作特效药的工具和原材料，而你能搞到，合作共赢罢了。”
阿诺德盯着09看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以后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只要这份配方是真的，一切好说，要不然……”
之后的话是明晃晃的威胁。
一对一拳手打不过这个银面具的人，难道一百个人对一个还打不过？
银色面具后的09嘴角扬起了轻慢的笑容，她关上办公室的房门，“贪得无厌的蠢货。”
她给出的药方自然有用，但若后续的治疗跟不上和饮鸩止渴没什么区别，甚至会加快疾病的吞噬。
09的身体里装有测量仪器，只需片刻扫描，便能知道面前的人得了什么病。
阿诺德的脊椎几乎快要被病灶给吞空了，装了机械骨骼才能维持日常站立行走。
稍微靠近，便能闻到身上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没人敢提，也没人敢露出厌恶。
09路过地下拳场，看到八角笼里两个人殊死搏斗，血肉横飞，暗红色的血液流了满地，刺鼻的铁锈味直冲面门而来。
她行走在阴影里，没有被任何一个疯狂的看客注意到。
09快步离开，不愿让半点不雅的气息粘在身上，从而被她家造物主闻到。
09轻轻哼着南黎川从前教她唱的歌，走在狭窄又逼仄的街道上，从地下城入口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今日在上城区订的蛋糕。
是莓果奶油味的，中间有橘子夹心，甜丝丝的气息和地下城格格不入。
09拎着蛋糕，将面具摘下收入口袋，迎着人造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推门进屋。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圆滚的球，漂浮在半空，语气欢快。
“客人您好，我是居家机器人66，请问您有拜访权限吗？”
09嘴角温吞的笑容停滞了片刻，翡翠色的瞳孔里一片冰凉。
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胸腔里无限蔓延，偏偏脸上还要挂着和蔼可亲的温柔笑意。
南黎川像只小豹子似的一头埋入姐姐的怀抱，“维修好它啦，66是我们家新的家庭成员，它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是不是很厉害？”
南黎川完成了第一个维修作品，扬着一头白毛等待夸奖。
09：“……”
09伸出一根手指，把那丑陋的圆东西给推走，平息了好几秒，才将语气调到过往的频率。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是什么让您认为家里缺少一个会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的机器人？”
09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南黎川包扎了创口贴的手指，抬头凝视着她。
“您有我还不够吗？”
09：[化了][化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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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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