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陷入两极寒流。一方是占据料理台C位、光滑如镜、散发着千年寒潭气息的橄榄木女王；另一方是缩在角落、伤痕累累、却自带松针暖香的竹板草莓。空气里弥漫无形的硝烟。
“系统重构完成！”傲寒冰冷的声线如同开机提示音，“最优切割组合验证程序启动。验证方式：食材处理精度对决。目标：以最高效、零损耗方式处理同品类顶级食材。对手：低端竹制砧板。裁判：S-1278-G的落点选择。”
迷你小碗在碗柜里搓手：“开盘了开盘了！科技流VS烟火派！傲寒娘娘要教做板了！”
汤勺在筷笼里扭成麻花：“顶级食材！肯定是和牛松露！草莓板拿头比？但老大裁判！有黑幕！绝对有黑幕！”
傲寒的身躯表面幽蓝数据流奔涌。主人打开冰箱，取出一块纹理如大理石花纹、色泽鲜润的顶级冰鲜和牛菲力，放在傲寒完美无瑕的橄榄木表面。
“唔…冰…好冰……” 和牛菲力一接触光滑的镜面，声音便带着贵族式的隐忍颤抖起来，“本君这身雪花纹……价值千金……轻点……啊！”它还没来得及表达完，冷锋的刀光已如闪电落下！
“唰唰唰！” 刀锋精准切入肌肉纹理！薄如蝉翼的肉片瞬间分离！
“痛！痛啊！” 和牛菲力在尖叫，“本君的肌理！艺术！全被拆解成数据了！冰女人！只在乎零损耗！零汁液！本君的灵魂汁水……一滴都不许流！憋死牛了！” 它看着自己完美的切片在镜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倒影，十分悲愤，“工具！我们都是她追求完美的工具！”
傲寒毫无波澜：“顶级澳洲M12和牛，脂肪分布均匀度99.7%。处理结果：零汁液渗出，零纤维损伤，厚薄误差≤0.01mm。耗时：3.2秒。美学评分：SSS 。S-1278-G，这才是效率与美的终极形态。”光滑的表面倒映着牛肉完美的切片，也映出角落里砧小强渺小的身影。
主人随手从菜篮里摸出表皮带着虫眼和磕碰疤痕的普通苹果，丢在砧小强身上。“凑合用吧。”苹果粗糙的表皮蹭过她尚未完全愈合的榴莲刺坑边缘。
“哎哟！轻点扔！” 苹果妹的话带着市井的鲜活，“老娘这身疤！是跟隔壁梨子打架撞的！虫眼是麻雀亲的！丑是丑了点，可甜着呢！”她滚在砧小强温润的竹面上，“草莓板？听说你人不错？下手轻点啊！疤也是肉！”
砧小强拿起普通水果刀，语气温和：“嗯……疤……也是你的一部分呢。”她笨拙地削皮，果皮断断续续，厚薄不均。削到丑陋的疤痕处时，她刀尖放得更轻，还带着商量：“这里……有点深了……可能会多削掉一点果肉……疼吗？”
“嘶……有点凉……” 苹果妹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没事儿！削吧！总比被冰女人当垃圾数据清理掉强！她眼里只有光溜溜的完美果肉！才不管我们这些带疤的果子死活！”
砧小强小心翼翼地沿疤痕边缘削去受损的果肉，留下浅浅的凹坑。苹果汁液渗出，浸润了她竹面上的旧划痕。“哎？暖暖的……” 苹果妹带着惊奇，“你的板子……有温度？不像那冰镜子……冻得果核都发僵！”
切块时，砧小强尽量避开果核密集处，切口虽不齐整，却带着小心。“这块带籽！轻点！籽是我的崽！” 苹果妹嚷嚷着。砧小强便绕开，将带籽的果肉单独切下。最后，她没扔掉带着疤痕的苹果皮，而是放在苹果块旁边。
“看！我的战疤！” 苹果妹居然有点得意，“草莓板没嫌弃！还给我留了个全尸！比什么贵族女子强！她切完和牛君，怕是连点肉渣都不许留下！冷血！”
毫无美感、带着疤痕和籽的苹果块，散落在砧小强伤痕累累却温润的竹面上。旁边，是被特意留下的、带着“战疤”的苹果皮。
“处理完成。”砧小强极其坦然，“苹果，带疤的，带籽的，完整的。”
厨房一片寂静。对比惨烈而生动。一方是冰冷完美的和牛切片，和牛君仍在悲鸣：“本君的灵魂……被数据化了……”，一方是粗糙带疤却“活生生”的苹果块，苹果妹意念得意：“老娘虽丑，灵魂完整！”
“低效且充满瑕疵的处理过程。”傲寒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打在砧小强和她的苹果块上，“汁液渗出率12.3%，切口粗糙度超标，结构破坏严重。美学评分：负值。污染指数：高。S-1278-G，最优解显而易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刀架高处。
冷锋的刀身，在长久的沉默后，动了。
不是滑向傲寒完美无瑕的橄榄木平面和上面的“数据化”和牛。
而是滑下刀架。刀尖垂落在砧小强带着“战疤”的苹果皮上方。
他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和牛……”
“无声。”
“苹果疤……”
“在说话。”
“轰！！！”
调料盒的情绪核爆了！“说话！苹果疤会说话！老大听见了！烟火派有温度！绝杀！”
筷子宝宝们在筷笼里螺旋升天：“活的！老大要的是会抱怨、会喊疼、会得意的活食材！傲寒娘娘输给了一块会说话的苹果疤！哈哈哈哈！完美败给鲜活！顶奢输给烟火！”
傲寒的身躯剧烈一震！表面下，裂痕蔓延！【警报！逻辑核心遭受生命情感冲击！情感变量污染度∞！清除协议失效！】扫描光束失控地扫过苹果皮上的疤痕和砧小强竹面上被果汁浸润的旧痕，发出刺耳的杂音：“……无法解析……生命反馈……威胁等级……终极……”
冷锋的刀尖轻点在苹果皮疤痕上，动作轻柔。随即，他刀尖抬起。
“草莓板。”
“你的砧板……”
“听得见。”
“食材的……声音。”
刀身滑回刀架。刀尖垂落，固执地指向下方。傲寒的身躯僵死。镜面倒映着冷锋归位的刀光，也映出她自己内部彻底崩溃的红色裂痕网络。吐出最后的叹息：
“协议……”
“永久删除。”
“数据库……”
“生命模块……永久静默……”
她滑向角落阴影，将自己封入永恒的沉默。厨房的空气，被一种震撼的、有生命回响的寂静笼罩。
砧小强看着那块被冷锋刀尖轻点过“战疤”苹果皮。
苹果妹还在嘚瑟：“看！老大都夸我的疤有性格！”
小草莓图案在午后的阳光里，红得像要燃烧起来。
主人早已离开，厨房只剩下冰箱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豁口量杯和汤勺在碗柜深处“抱”着睡着了。傲霜进入低功耗待机状态，幽蓝光芒彻底熄灭。
砧小强悄悄挪动身体，竹面边缘摩擦过冰凉的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一点点蹭向傲寒所在的阴影角落。距离光滑的镜面还有半尺远，一股冰川般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冻得她边缘的木丝微微发僵。
她停下。没有靠得太近。
“傲寒……”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冰山，“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光滑的镜面倒映着天花板模糊的光影，纹丝不动。
砧小强顿了顿，意念扫过自己身上那些在月光下明明灭灭的伤痕。南瓜压痕的酱紫阴影、椒毒灼烧的焦黑沟壑、榴莲刺坑的黝黑深洞、锤剪留下的细微刮擦……每一道都记录着一段狼狈不堪却又咬牙挺住的过往。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沉默的镜面：“傲寒，你多好啊。意大利顶奢，零划痕，高密度，抗菌……切顶级和牛的时候，那画面，连豁口量杯都看傻了。真的……像艺术品。”
她顿了顿，有近乎天真的诚恳：“可是……厨房里，不只有和牛松露呀。还有带虫眼的苹果，有疤的土豆，老得打蔫的胡萝卜……还有……像我这样一身伤的砧板。”
“主人需要切和牛的时候，当然得用你。又稳又准，一点汁水都不浪费，多厉害！”她真诚无比，“可切带泥的土豆、老硬的南瓜、扎手的榴莲……还有……呃，魔鬼椒那种毒物……我这种糙板子，就挺合适的。裂了，崩了，吸点毒水……反正便宜，扛造，修修补补还能用。”
声音是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你看，我的疤，就是我的本事。你的光，就是你的本事。咱们……不一样，但厨房里，谁离了谁都不行呀。”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傲寒光滑冰冷的镜面上。镜面里，清晰地映出停在边缘的丑陋苹果皮，也映出砧小强伤痕累累却格外平和的竹身。
许久，许久。
光滑如初、纹丝不动的镜面深处，微光涟漪，缓慢地荡漾开来。没有言语。但涟漪，却带着松动感。
砧小强静静地“看”着，泛起温软的笑意。轻轻挪回自己的角落，靠着台壁，闭上了眼睛。
傲寒依旧沉默在阴影里，镜面映出厨房里那些不那么完美、却充满生命痕迹的存在——豁口量杯的豁口，汤勺柄上的划痕，角落里老砧板的沧桑木纹……
抹布阿姨温厚的声音如同最轻柔的夜曲，
“唉……冰棱化露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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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刃挑虚实痕见心，烟火人间胜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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