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娥揣着素了一月有余的馋心,被这一声勾得更心痒难耐。
她点头道:“正是,正是!”
剑客:“知晓姓氏了,却还不清楚名。”
宝娥又要写,但未落笔,忽听得若有若无的嗡嗡蜜蜂儿响,由远及近。
她怕被蛰,松开手,直往后退,又一副怔怔呆样,喃喃:“是还有正事,正事。”
“朱姑娘?”
“你去罢。”她道,“今日知晓姓,明日才得名哩。”
剑客不解其意,问道:“一个名姓,如何要做两天说。”
那嗡嗡儿的声响更大,朱宝娥急抽身往外走,只嘴上说:“哥哥,委实仓促,字儿没时间细写,恐在你手里弄个鬼画符,又误了正事,到头来两头耽搁。改日再说,再说!”
徒留剑客立站在那儿,见她走远。
他掐一掐指腹残存的温热,又捻一捻那模样儿颇怪的骨雕,终将骨雕揣进袖中。
那宝娥刚出门,就撞上迎面赶来的蜜蜂儿。
蜜蜂变作个行者,他问:“悟妙,那阴祟在何处,可打探清楚是哪方来的精怪了?”
她发了呆性:“是个未卜先知的妖怪。”
行者笑道:“好妹子,依你说,眼下那怪是算得我俩会来找他,悄悄地躲起来了?”
“师兄,休要打趣,我没见着那鬼的面哩,就叫逐出来了。”宝娥指一下身后黑洞洞的房门,“鬼就在那房中壁画里头。”
那大圣闻言笑道:“胆怯怯地做个缩头龟,且让我老孙一棍儿试试深浅!”
他从耳中取出宝贝,晃一晃,金针就变作碗来粗细的棍棒。
他进房门,宝娥紧跟其后,发现那剑客已不知去向,房中空无一人。
大圣使棍往墙上一打,那墙却比铜铁更硬,不损分毫。
他又打几棍,仍不见损伤。
他道:“蹊跷,蹊跷!这墙看着薄如纸,怎这般受得棒打。”
宝娥:“师兄,既打不了,不如趁夜里清静,叫醒师父直接走罢。”
“不消讲,不消讲了,老孙方才试过,那怪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叫人走不出这寺庙。”
“那可如何是好,这壁画又轻易进不得。若那鬼大王拘了师父去,岂不是彻底没了法子。”宝娥说,“到时候便只能分了行李,师兄你回花果山,我去我的高家庄,那高公子还等着我哩。那马就牵回家去,左右他做不了龙太子,不如我养着,多驯几日就听话了,日后我与高公子出去,也不费什么脚力。”
“你这呆子,休要乱嚷!”行者道,“待我叫来土地,先打探清楚这怪的虚实。”
他捻诀,念一声“唵”字咒,拘来了土地老儿。
土地战战兢兢出现,施礼道:“土地来见,大圣恕饶小神不恭之罪。”
好宝娥,径跳至那老儿身后,揪住他头发、胡子乱扯,恼道:“你这老货,怎么只拜他不拜我,莫非是他何时扯过你胡子,我却不曾?”
土地哎哟喊疼,连连告饶:“天昏无光,小神不曾看见上仙,万望恕罪,恕罪!”
这是个实诚话,宝娥心满意足,松了手。
大圣却掣棒冷笑:“老头子,我这师妹是个慈心,容你狡辩两句便饶你,我老孙却不饶!快快伸过头来,先让我打两棍散散闷。”
土地怕道:“大圣那金箍棒,只磕一磕就要断筋,小神福薄,安能受得了一棍。还望大圣或者上仙提醒一二,也好叫小神知道错在何处。”
“老孙来此,你却不迎,非要拿棍棒催促才肯现身。这桩且不谈,另有一桩儿。”那行者道,“土地,你在此间当值,怎纵容那鬼祟使法术,将我师徒困在这荒庙里。出不得庙,如何去取经!”
“大圣宽恕,并非小神纵容,而是那鬼神通不小,委实不敌。不瞒大圣说,小神也不知他到底使了什么法术,将这佛庙变牢房,拘了大圣。”
宝娥道:“老土地,鬼仙当着不过瘾,还要做这佛庙狱官。天下一众土地,都不比你这个老儿心气高。”
土地闻言,羞得满面通红,支吾不应声。
“悟妙,休乱嚷。”悟空又问那土地,“快说,这鬼是何来历,老实说了,免打。”
“上仙,大圣,那鬼生前也是个公子王孙。百年前,他因身弱,在这寺庙祈福修行。不想强盗行凶,劫去他的钱财不说,还害了他的性命。”土地道,“这庙被封后,那孤魂儿先前只在佛门前飘荡,也不害人。后来不知从何处得了件宝贝,修得个人身,又学些法术,杀了那作乱的强盗,最后占去寺庙,专害过路人,十分狠怪。”
“是个什么宝贝?”
“这……大圣恕——大圣与上仙恕罪,小神不知。”
大圣又问他怎的进那壁画,如何引那鬼出来,他却一概不晓。
那行者便道:“你去罢。”
土地拜别,就此离开。
他二人见没法入画,索性回去。
路上,宝娥将看见的画中景象全都说与那行者听,回屋时,恰好说至老僧讲经。
那三藏早醒了,听见有人讲经,便问:“悟妙,谁人在何处讲经?”
宝娥道:“一个面黑眉皱的老和尚。”
三藏起了兴致:“讲了什么经?”
那宝娥也不知遮瞒,直言:“讲的是什么修行路,要修什么贪欲愤,还要雕琢骨相。”
“悟妙啊,”三藏攒眉,“休得听这邪经,常言道,‘知诸凡夫病有三种:一者、贪欲,二者、瞋恚,三者、愚痴’,这贪欲、愤恨与愚痴,该是凡夫病症,如何能拿来修行?”
他又将经文念与她听,直听得她闭眉合眼,瞌睡连连。
那行者笑道:“师父不须讲了,絮絮叨叨与她念经文,倒不如让老孙敲她一棍,她还睡得快些。”
宝娥半醒不醒,嘟嘟囔囔:“师父,你念的经比那老和尚更厉害嘞。”
三藏叹气:“这般怠惰,如何能取得真经。也罢,也罢,连日里要你挑担化斋,也苦了你——悟空,我看天见了白光,便收拾起程罢。”
“走不了,走不了!”行者道,并将这寺的古怪都告诉他了。
长老闻言面容失色,慌惧道:“阿弥陀佛!佛门里怎还有鬼,悟空啊,这可怎生是好!”
宝娥道:“师父,你怎的不问我?”
三藏便问:“悟妙,你有什么主意?”
那呆子直愣愣一句:“那邪祟要捉师父,不如师父留下,待我与师兄逃出去,再慢慢地想法子。”
慌得个三藏冷汗连连,骨软筋麻,急道:“不可,不可!倘若想不出法子,岂不要贫僧我送了性命。”
行者笑得打跌道:“师父,她捉弄你也。休急,待我老孙再去探个虚实。”
他又对宝娥说:“悟妙,适才你去妖窟涉险,该算一桩头功。你且在这儿歇着,仔细护住师父,守好行李和马匹,我去打探打探那鬼怪。”
“好,好!”宝娥说,“哥哥,你快些去吧,有我看护师父,出不了差错。”
行者又嘱咐那三藏,叫他寸步不离,安心等在此处,遂掣棍急走。
留个宝娥抖擞了精神,举钯守在门口。
那长老则读起经卷。
不一会,宝娥昏昏欲睡,恍惚间听着轻轻的脚步声。
她杵着钉钯抬眼,看见个白衣郎君缓步而来。
“啊呀!聂公子?”她拖着钯,欢欢喜喜上前,“你怎的跑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那鬼大王的洞窟里了,莫非是我师兄已经闯了进去,救出你来么。”
那聂归羽也真似个菩萨长相,脸是明月清露一般的清雅冷峻。
“宝娥姑娘,”他道,“那时我与你一道出了壁画,不过看你旁边有个面生的怪人,便不辞而别了。”
宝娥心紧:“那你可曾听见我与他说了什么话?”
“走得急,不曾听见。”
“好,好。”宝娥又喜道,“他是我朋友,不甚相熟。那会子与我说了些家事,不方便叫旁人听见哩。”
“原是个不相熟的。”聂归羽顿了一瞬,“宝娥姑娘也是个软善的人,不相熟,还能耐下性来听他扯些家常。”
“我是个老实的,不好拒他,便听了几句——哥哥此番前来,有何事?”
“悟妙,”门里唐僧问她,“怎的在门外絮絮叨叨,可是你师兄回来了?”
不待宝娥答复,聂归羽就已径至门前,施礼道:“长老,是我。”
“聂施主,”三藏合卷起身,不识得那是妖精,甚还提醒,“听我那徒弟说,这庙中有鬼魂儿作祟,施主怎好在外走动。”
“长老忧心了,那鬼魂是阴灵,这青天白日,怎敢现身。”聂归羽道,“昨日本要送斋饭作谢,怎奈忘了带筷箸。昨夜里宝娥姑娘又救在下一回,便嘱咐家仆安排斋饭,再来谢恩。”
三藏合掌道:“善哉,善哉,我这徒儿随贫僧修行,理应救苦救难,何须这番。”
宝娥左右打量那聂公子:“斋饭在哪里,我怎的瞧不见。”
“正在厅房里。”聂归羽道,“还请长老与宝娥姑娘移步,去厅房一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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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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