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舒回头,从和苏曲礼交叠在一起的手往上,到他眼里、心里。
“好,停。”
刘老师上前,点评道:“还行啊,白云舒有对这个角色的敏锐感,但不像女生,演得太无所谓了,没有对男扮女装这件事的紧张与拉扯感。苏曲礼不错,就定亨利这个角色吧。”
白云舒本来也只是过把瘾,真让他演莉莉他铁定不愿意。
苏曲礼却没有得到角色的愉快,他低着头,手里的剧本被攥成一卷。
之后又试了李斐、止土豪和田大牛,他们都演得无功无过,得了些小角色。
沈子庆演得不错,拿下了男二号。
吴嘉妮拿下女主,她身上有股劲,外放又坚韧的劲。
她却不是很高兴,她想演的角色是玛丽——亨利的妻子,而不是演亨利的情敌。
男主最后定下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人:那个手长脚长的男生,梁九桦。
梁九桦平时不爱说话,安安静静地,跳舞跳得好,可没想到演这个角色居然那么适配。
他本就纤细,和苏曲礼那种长期营养不良一样的瘦不同,而是轻盈。举手投足间既有女性的优雅,也有男扮女装时的不安。
而且,他演的莉莉时一直低着头,藏住自己的喉结。一个小细节,让这个角色生动起来。
下半节课,排练正式开始,排练并没有按剧本顺序,而是先排练所有人都在的大场面戏。
第一场就是舞会的戏。
梁九桦的“莉莉”来到舞会,清瘦而美丽的他立刻吸引了许多人关注。
有人招呼妻子格尔达到一旁谈事情,莉莉便一个人了。
他揽了下头发,不适应地坐到舞会边的椅子上。立刻有其他男人坐到他身边,有的邀请他跳舞,有的和他搭话……他全都没有理,绅士们的意思太过明显。
直到,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男人。
亨利的眼神深邃,隔着那么多人却那么动人。
莉莉赶忙移开目光,从舞会中脱身,来到走廊的窗边。
没想到,亨利也跟了出来。
他打量着面前的美人,说:“哥伦比亚……对不起。”
苏曲礼又说错词了。
刘老师没说话,只皱眉看着他。
“我再来一遍。”苏曲礼说,深吸一口气,可刚才的感觉已经找不到了。
“哥……”
哥什么来着?
刘老师叹了口气,靠回椅背上。
苏曲礼更紧张了。
“哥本哈根。”梁九桦小声题词道。
苏曲礼咽了口水,说:“哥本哈根的秋天真冷,是吧?”
之后的台词基本顺下来,到莉莉要离开前,没有再失误。
苏树默默为他爹捏了把汗。
“莉莉,和我去个地方。”亨利说。
“把莉莉拉到舞台右侧。”刘老师指挥道,“两人坐下。”
苏曲礼照做,可被这一打岔,他又忘了接下来的词是什么了。
梁九桦也没背亨利的词,提醒不了。
苏曲礼嘴动了动,越来越紧张。
刘老师见冷场,再次皱起眉,看了一眼剧本,提词道:“你和大多数女生不一样。”
苏曲礼记起来,对梁九桦说:“你和大多数女生不一样。”
梁九桦“莉莉”笑了笑,说:“这可不是什么新词。”
“不,我是说,你很……传统。”苏曲礼想了很久才想起那个词。
莉莉说:“是很乡村吧。”
苏曲礼:……
他又又又忘了后面的词。
这场戏里,他的词都是引导剧情往下发展的词,一旦忘记,剧情也就断了。
刘老师把剧本砸在地上,问:“苏曲礼,你怎么回事?没有好好背词吗?”
苏曲礼说:“抱歉,我……”
“自己想想,这场戏你才几句词啊?”
苏曲礼站起身,手紧张地握住裤腿,“对不起老师,我,我的汉语还不好。”
刘老师抬手止住他的话,说:“不要拿你是藏族说话,藏族也有很多优秀的演员。你在台上唱歌演戏,谁管你是哪个民族,汉语学了多久?词背不会就是背不会,有口音就是有口音,这是你自己的事。”
这些话击中了苏曲礼,他站在台上,低着头,手颤抖着攥紧。
第二天早上,苏曲礼六点就起来了,一个人默默洗漱完,拿了一份报纸离开宿舍。
一连几天,他都是这样,等白云舒他们去操场出早操的时候,发现苏曲礼早就等在那儿了。
看见一沓一沓的报纸,班上同学都心知肚明,他在练汉语。但苏曲礼没开口,他们也不好主动帮他。
更何况,全班同学同学都摸清了他的脾气——犟,不愿意让人看见不如意的一面。
除了白云舒。
要说白云舒的脑回路是有点不同的,他根本不在乎班长大人的面子,就想去看看这人为什么不吃早点。
周末一个清晨,白云舒借口要去吃早点,偷偷跟在才离开的苏曲礼走了。
李斐和苏树在床上默契地翻了个身,默默祈祷他俩别打起来。
六点多的北京秋天不算热乎,凉风剌脸,把白云舒的脸剌得粉红粉红的。
他像个小偷一样悄咪咪跟在苏曲礼身后,苏曲礼一回头,他就躲起来。
就这样终于确定苏曲礼在哪里练习后,白云舒直奔食堂买早点。
食堂甚至才开灯,阿姨震惊地看着这个裹挟寒风的男子,点了四个包子、两杯粥、两个鸡蛋、两根油条。
阿姨又瞧这张俊脸,想恐怕是戏剧学院的学生,为了控制体重几天没吃饭了,才要那么早地来吃那么多。
白云舒提着大包小包大蛋小蛋,兴奋地往操场边的花园跑去。
早上的花园空旷无比,白云舒老远就听到苏曲礼播音腔一样的声音:
“本报讯:8月中旬开始,外地旅游城市纷纷来京促销,甚至包括国外城市也来凑热闹,旅行社负责人的日程都被这些活动排满,只恨分身无术。虽然距“十一”还有1个多月,抢夺北京客人的战役已经打响。先是山西省各景点利用地缘……”
念错了,白云舒弯了弯嘴角。
可紧接着,他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白云舒吓一跳,难道还有人陪他练习?
拐过个弯,苏曲礼一个人站在深蓝的晨光中,周围的灌木丛把他包裹。
“先是山西省各景点利用地缘优势进京宣传,接着山西副省长带队,在西单文化广场搞促销:河南济源“卖”黄河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
又错了。
苏曲礼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巴掌不够,还要再来一巴掌。
白云舒大吃一惊,放下早点,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嘛?!”
苏曲礼同样惊讶,眉头皱起,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给你送早点,谁知道你他妈疯了在这儿扇自己巴掌。”
苏曲礼一把推开他,“谁让你来的?”
白云舒一个踉跄差点摔进灌木丛,见他不领情,也来了火:“谁他妈疯了让我来,我自己来的!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吃早点,真是疯了才来给你送早点!”
“我不需要,你走!”苏曲礼侧过身,想把打肿了脸隐在阴影中。
“傻逼!”白云舒骂了一句,愤愤离开,走到早点前,又觉得亏了,拎起早点放在他面前,说,“必须得吃了,我起一大早买的!”
苏曲礼看看早点,又看看白云舒。
刚才的怒气还未消,也想骂白云舒,却怎么都骂不出声。
白云舒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离开了。
听到开门声,苏树伸头看了一眼,见他妈那种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又缩回脑袋。
白云舒愤怒地脱了鞋、愤怒地上了床、愤怒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
白云舒懵懵地坐起身,完全忘记了早上的事情。
他打了个哈欠,下了床,才发现宿舍有些低压。
李斐和苏树坐在一边,低头看书。
苏曲礼也不说话,拿本谱子在那儿看。
哦,我和他今早吵架了。
白云舒这才反应过来,想把早上的气续上,却气不起来了。
于是也不说话,洗了个脸,坐回椅子,抽出老师给他的《戏剧场》,自顾自看起来。
大概半小时后,白云舒又拿着书打起盹。忽然,后背被轻戳了一下,他醒过来,苏曲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去吃饭。”
白云舒努了努嘴,放下书,跟上苏曲礼的脚步。
李斐和苏树在前面打打闹闹,白云舒和苏曲礼在后面安静如鸡。
打饭一句话不说、吃饭一句话不说、回宿舍的路上还是一句话不说。
不说话归不说话,俩人还是要一起打饭、一起吃饭、一起走。
苏树和李斐都搞不懂了。
走到宿舍楼下时,苏曲礼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一会儿去练琴吗?”
白云舒“嗯”了一声。
俩人就算是和好了。
苏树期待地看着他爹,快说,快说你要和他一起去练琴!
苏曲礼踌躇半晌,说:“早点多少钱,我拿给你。”
苏树:……完了。
白云舒上楼梯的脚步一顿,气说:“你他妈真是傻逼。”
说完,三步做两步跨上楼梯,气愤地拿了琴包,练琴去了。
呕吼,俩人又吵了。
苏曲礼不明白,李斐告诉他:
“白云舒给你送早点是兄弟间的关心,你和他明算账是把他当跑腿的了。今早把他推开,现在又把他推开,他肯定不高兴。”
苏树又用了一个藏语典故,苏曲礼立刻懂了。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而是听不懂汉语中。
苏曲礼最终没给钱。
白云舒练完琴又去打球,回来已经很累,没有再提起这事。
等第二天中午,白云舒睡醒下床,一碗打好的饭放在桌上,还是热的。
他看了一眼左边的苏曲礼,那人正带着耳机听歌,时不时在本子上写下几笔。
等白云舒洗漱完,一回头,苏曲礼已经摘下耳机,定定看着自己。
苏曲礼嘴动了动,“今晚去燕京大学的舞会吗?”
白云舒点头。
苏曲礼重新拿起笔,想了想,又说:“昨天的事,你别和别人说。”
他说的是练汉语的事、还是扇自己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白云舒没那么无聊去告诉别人。
白云舒“嗯”了一声,坐下吃饭。
苏曲礼重新戴上耳机,过了一会儿又摘下,说:“那个,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打的。”
白云舒一嘴饭,又“嗯”了一声。
这回,苏曲礼没有戴耳机了,他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摩擦,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也对不起。”
白云舒吃完最后一口饭,心情好了许多,答“嗯”的音调也高了许多。
要跳舞去了小舒舒,你会见到谁呢好难猜啊[狗头叼玫瑰]
那个新闻稿是真的,主包找了好久才找到,是人民日报原版[害羞]
看在主包那么努力的份上,大家多多评论呀[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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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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