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往常,阿慈听到这种话,肯定会立马逼着二狗带她跑路。
可这回不一样。
她低头瞥了眼昏睡的四人,最后视线在沈九安身上扫了一圈。
九宗与十八城的势力互相牵制影响,哪怕是一宗之主也要给城主面子。也就是说,沈九安是个麻烦没错,但同样也是可以拿捏一闲宗的宝贝。
既这趟已经惹了乱子,不如趁机搞票大的。
宗门事录她要看,兵器她要抢!
不但如此,她还去偷术法!
总之不能再出现今日这种两眼一抹黑,连妖气都不知道的情况。她必须得让二狗变得越来越厉害,这样,她才能在报仇之后,安然无恙地去过日子。
阿慈面儿显出一种一不做二不休的决绝,她凑到二狗身前,压低嗓子道:“等外头的人一走远,你就马上扛上沈九安和我进山。”
“不、背。”
阿慈无语地抬头白了他一眼,把嗓子压得更低,抓着他的袖子威胁:“你要敢不带着他,兵器就自己去找!到时候被那帮修仙的抓住杀了,我看你怎么办。”
二狗不作声。他抽出被阿慈抓着的胳膊,双手环胸冷着个脸,还换了个方向,不看她。
阿慈见他如此,探过脑袋到其身侧,诱哄道:“你要是不想背,把他拎着也行。这回你要是愿意听我的,等事成后去拿行李,我给你一根野筋草,行不行?”
野筋草天生自带一种烤野猪的香气,柔韧如树根,相当劲道,其中所含有的松脂味二狗特别着迷。
如果说银绒草是安抚他,那野筋草就是让他兴奋。
阿慈嫌他闹起来烦人个没完没了,很少给他吃。
二狗原还紧抿的嘴角,听了这话以后微微扯动。
“你这是什么反应?你还气上了不成?有什么好气。”阿慈耐心不多,又拍了他胳膊一巴掌:“你这结界靠谱不靠谱?能不能撑到晚上?外头的人正在找我俩,不然我俩带上人先进去找个隐蔽地方躲着?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聒噪。”二狗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发梢翘起又垂下。
他转身盯着仍在昏迷的沈九安,喉间发出微不可闻的吼声。尽管不情愿,一刻钟后,他们三人还是从界外到了界内。
界内的阶梯两侧,多是百年桑树,枝叶繁密,正好用来隐藏,再加上二狗布下的结界,阿慈心里安定了不少。
她打了个哈欠,草鞋踢了踢坐在树杈上背影明显不高兴的二狗:“我眯一会儿,要有什么动静记得喊我。”
二狗不理,阿慈也没什么所谓,靠着树干就打起了盹儿。
她昨儿夜里睡得少,这一觉就睡得久,愣是睡到了月亮升起才睁眼。
阿慈伸了个懒腰,先望了眼一点没醒意思的沈九安,她声音都有笑意:“好歹是筑基期的修士,怎么被你揍一顿到现在都没醒?”
“醒、就揍。”
阿慈翻了个白眼:“那幻术怎么破?问了吗?”
“没。”
阿慈听了,照着二狗后脑勺就要打他,嘴里气急败坏:“那你说怎么进去吧?耽搁这么久要是被人发现我们掳了人怎么办?”
二狗头一低躲开了她的动作。
等他再抬头,周围景色已是换了一遭。
只见明月之下,巨石成高台,又引云雾为泉,顺着高低错落的漂浮石台顺流而下。
直流过一闲宗门府,至长梯处与瀑布汇合。
月光漫过,水流似缀上碎银。
像在云端,却在人间。
谁能料到,凌霄山最高处竟有如此景色。
又如何能料到,此处竟还悬着一炳剑。
阿慈噌地一下弹到二狗身边,抓了他袖子:“你不说我差点儿忘记了,月亮一出来,你是随便闪。”
二狗冷哼。
“上头的那剑你是不是看中了?”
二狗点了点头。
“换个行不行?这把剑挂在这里一看就是什么镇宗之宝之类的。你敢拿,你敢用吗?你敢用,我还不敢让你用。”
“敢。”二狗发梢翘起,星光点亮其双眸,他冲那剑扬了扬下巴,语气里都能听到得意:“我的。”
阿慈叹了口气,日后若要去杀上古凶兽或是三苦宗宗主,拿这样一柄好兵器,倒也没什么不能拿的。
她是怕拿了之后的后果。
不过看二狗那样子,她是拦他不住。
“你瞧这剑浮在这里,现在就拿指不定会引出什么骚动,我们还是先去藏书楼,给你找几本术法,找到了之后再来,到时拿了就跑也方便是不是?”
“啰嗦。”
阿慈不在意这话,长臂一伸,拽住沈九安的后领子:“走,看见那高楼了没?那里估计就是藏书楼,赶紧去。”
二狗眼睛一眨,四下情景再次变换,果真到了那楼内。
没想到以为的藏书楼竟是供弟子打坐修炼的处所。
三十六层高的楼宇,自下而上每层都凿着三十六个类似龛洞之地。整整齐齐排列,颇为壮观。
此刻戌时末,除却顶上七层稀稀拉拉没什么人以外,其余二十九层密密麻麻,或站或坐了不少弟子。
阿慈汗毛竖起,气息屏住的瞬间,这少说七百多双眼睛已齐齐朝二人看了过来。
她甚至都能看清最近处弟子在一瞬绷紧的下颌线。
烛火摇曳,一触即发。
好在眨眼的功夫,周遭景色又截然不同。
阿慈吓得一口气吐不出来,五感滞后地无法抽离。
眼见高楼骚动起。
耳听钟声响彻山内外。
“去、哪?”二狗还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阿慈吞了口口水,压根儿没从惊惧中缓过神来。她正想拍拍心口安抚自己,二狗却已没了耐心,开始随心所欲地换了方位。
从灵兽圈到灵草田,是惊得飞禽翻翅,走兽狂奔。
从炼药房又到演武场,是撞断术法,以至于丹炉破裂。
从静心堂再至长老阁,是扰人清修,酿出大祸。
两人没一会儿功夫,算是把一闲宗上下溜达了个遍。
把能招惹的,招惹了个遍。
阿慈心跳越来快,越来越快,快到她魂儿都要冒出来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一处藏书的巨大秘室。
她一句话没说,蹦起来迅速照着架子上的年月记号翻找。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赶紧跑。
这破地方不能待了。
再待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阿慈眼疾手快,翻到九州辰纪三百一十八年的事录,立马揣进怀里。怕漏了线索,连上下五年的记载也一并揣上。
另有标注着窥鳞术、影蛰术、一闲剑法的几本书册,但凡她觉得有用,都一股脑塞进了怀里。
速度快到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到。
阿慈长呼一口气,转身往二狗身上一蹦,双腿下意识盘住他腰,二狗耳尖倏地通红。
她目不斜视,快速道:“快跑!别忘了那呆子!”
“快跑啊!”
二狗不知她在急什么,惹得他尾巴都冒了出来。那尾巴将躺在地上的沈九安身子一勾,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将阿慈紧紧抱在了怀里。
下一息,三人便又出现在最高处。
阿慈一低头,望见门府平地处弟子聚集,或御剑,或施术,四处搜寻。上空灵鸟飞鹤盘旋,显然也在寻觅她们的踪迹。
她两眼一黑,索性闭了眼,声音都变轻了:“快!快去拿剑,拿了赶紧跑!”
二狗身形一闪,伸出右手抓住剑柄。
血肉与精铁相触的刹那,黑光如裂帛般乍现数道。
剑气随光翻涌,掀起山风如万马回旋,绞碎漫山流云。
忽人群里猛地爆出一声惊呼。
“有人要抢护山剑!”
此声如水滴落油锅,让人群骤然沸腾。
“快去禀告宗主!”
“宗主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到底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啊!”
“快去救九安师弟!”
事儿到了这份上,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哪怕阿慈怕得要死,但行到此处,这剑就算是天级法宝,她也要定了!
“你再墨迹试试看呢!还不搞快点儿!”阿慈拍了一下二狗后背,又恨恨道了句:“四年前那事儿就是一闲宗起的头,二狗,这剑能不能劈了他们的护山结界?要是能劈,就给我把这结界劈个稀巴烂!”
二狗并不急去应这话,他左手搂着阿慈,没法儿去抚摸利刃,便将它凑到眼前。
剑身上书二字:破妄。
他不认得字,也不在意剑上写了什么,只用指腹慢慢摩挲着剑柄。眼尾余光瞥见人群朝他涌来,他便不疾不徐地在高空闪挪了数处。
这剑也就堪堪能用,这群人不知急个什么。
二狗有些百无聊赖地撇了撇嘴。
“你他娘的到底能不能劈!”阿慈火冒三丈,一想到他尾巴上还吊着个沈九安,她就更是气得要掐人中。
幸亏她二人的脸涂了个亲爹亲娘都认不出的地步,否则露了妖的身份,以后岂不是人人喊打?
阿慈望着脚下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修士,急火攻心到都有些恍惚。混乱间,面前光景逐渐与她当年拉着麻子逃窜的一幕重叠。
那时,这些大能也是如此俯瞰众生。
这种身份倒置的雷同场景,诡异地,让她逃走的绝望里生出无边亢奋。
四年前,她这只蝼蚁无人在意。
四年后,区区蝼蚁却能让天下第一大宗失了护山灵剑。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阿慈忽就笑了,她以只有二狗和她能听到的声音道:“别弄出人命,别下手太狠,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到底多少深浅。”
她语气轻佻,甚是危险:“打不赢就跑,咱俩,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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