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柔视角 - 转交的忐忑
高二(3)班的金属门牌在午后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斑。
我抱着牛皮纸袋站在走廊尽头,纸袋边缘被汗水浸出深色的晕圈。袋子里,那件洗干净的西装像一颗定时炸弹,压在我的手臂和心上。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我的影子在磨石地板上拉长又缩短。第三次踱步到后门时,窗玻璃被叩响。
「找陈澈?」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探出头,嘴角叼着半截铅笔。
我像被抓现行的贼,慌忙举起纸袋:「你好,麻、麻烦转交……」
男生没接,视线越过我肩膀扫了眼纸袋:「我是赵明,看样子,你就是泼他一身颜料的女同学?」他取下铅笔,笔尖在纸袋上点了点,留下一个微小的灰色痕迹,」这该不会是‘凶器’吧?」
热度轰地冲上耳根,我死死攥紧纸袋提手,不敢和这个叫赵明的男生对视。
「洗……洗干净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赵明「啧」了一声,笔尖又敲了敲袋子:「洗干净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陈澈他爸特意定做的,据说是给他上个月的生日礼物。结果才穿了两次,就……」他没再说下去。
我的指尖冰凉。生日礼物……父亲的礼物……羞愧像冰水浇头淋下,比颜料泼洒的瞬间更让人窒息。
「对不起,我不知道。」
「很遗憾,他今天没来。」赵明似乎没在意我骤然煞白的脸色,自顾自掏出手机,「早上骑车被砂石滑了,右臂擦伤,请假了。」拇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你要真想还,不如直接送他家。省得再出什么意外,对吧?」
我微微抬起头,看着他调出导航页面:「加个微信?发你定位。」屏幕上代表目的地的蓝色光点,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瞳孔。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走廊尽头传来上课铃声,赵明把铅笔往耳后一别:「赶紧决定啊,我们班下节是灭绝大师的课。」
「谢谢啊。」
去,还是不去?
「生日礼物」在我脑海里嗡嗡作响,几乎盖过了刺耳的铃声。我甚至没看赵明的表情,几乎是逃离般猛地转身,朝自己班级的方向,冲了回去。
刚在后排座位坐下,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同桌王薇的脑袋就探了过来,好奇的大眼睛扑闪着:「哎?这么快回来?衣服还给陈澈了?」
我浑身一僵,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黏在桌上那个皱巴巴的牛皮纸袋上。
「没……没碰到他……」声音干涩得可怕。
「啊?」王薇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替我遗憾又有点八卦的语气,「那你这么愁眉苦脸的干嘛?放他桌上不就行了?还是……真怕他讹你干洗费啊?」
她笑嘻嘻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我一下。我张了张嘴,那句「西装其实是他爸送的生日礼物」卡在喉咙口,沉重得像生了锈。最终,我只是用力地咽了下口水,扯开书包翻找这节课的书本,把脸埋得更低,避开了她探寻的视线,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闪烁的蓝色光点,和随之而来沉重的决定。
「爸,我和同学要去看电影,你不用来接我。」
「嗯,好。」
夕阳照在公交车窗上,我把纸袋抱得更紧了些。
「枫林苑到了。」电子女声冰冷地报站。
高档小区像座灰色堡垒,保安亭的玻璃窗,隐约可见保安审视的目光。我在站台广告牌前面,看晚归的白领们刷卡进门。
手机震动,赵明的消息跳出来:「到了没?」
回完消息,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坚定的穿过斑马线。
「找谁?」保安推开窗,热气混着茶香涌出。
「7栋,陈澈。」
保安眯眼打量我和怀里的纸袋:「业主姓陈?」见我点头,他抓起对讲机,「陈先生,有位小姑娘……」
电流杂音中,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是我同学,让她进来。」
陈澈视角 - 意外的访客
碘伏棉球擦过手臂擦伤,刺痛感蛇信般窜上神经末梢,药水渗进皮肉,翻卷的伤口边缘泛起死鱼肚般的白。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屏幕亮起,跳出赵明的信息:
「人形颜料炸弹已投放至你班」
「我说你摔得生活不能自理」
「导航显示她正在靠近——距离歼灭半径500米」
棉球悬在伤口上方,碘酒滴落在胡桃木地板,洇开一小片棕黄的泪痕。窗外香樟树在狂风里弯腰,叶片背面翻出银白的浪。
手机再次震动,新好友申请,头像是个掉漆的毛绒兔子,左耳缝着歪扭的补丁。昵称:「echo」。
验证消息:「我是乔雨柔 西装洗好了...」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伤口突然灼烧起来,带着脉搏跳动的节奏。客厅古董钟的秒针咔哒作响,声音在暴雨前夕的低气压中膨胀。钟摆摇晃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断头台的铡刀缓缓升降。
通过键被按下,窗外炸开一道惨白的闪电。雷声碾过屋顶,保安的对讲机杂音刺破寂静:
「陈先生,有位小姑娘……」
「是我同学,让她进来。」声音出口才发现沙哑得厉害。
地图位置由远及近,我抓起沙发上的衬衫套在纱布外,纽扣却鬼使神差地错位了一颗。门铃还没响,发现衬衫颜色偏白,急忙跑回房间,换了件黑色外套。
「我到了。」
「我马上来开门。」
整理好衣服,我轻轻扭动把手,推开门。
「衣、衣服……」,她举起纸袋的动作像缴械投降,「袖口缩水了...对不起...」,头垂得很低,露出颈后一小片雪白的皮肤。
望着面前等待宣判的女生,我没有检查,伸手拿过袋子,「没关系。」
也许是为了进一步表达歉意,她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崭新的药膏,抬起眼睛盯着我,「药店说...这个不留疤...」
「谢谢。」
雨声被放大成轰鸣的瀑布,但更清晰的是她压抑的抽气声。
「暴雨来了,要进来坐吗?」
灯光应声炸亮,她像被强光惊扰的夜行动物,「不、不用了!」
暴雨敲打落地窗,密集的鼓点般在客厅里回荡,药膏浓烈的中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与窗外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是赵明的消息,带着他一贯的、欠揍的调侃语气:
「怎么样?‘人形炸弹’安全引爆了没?有没有造成二次伤害?比如用那袋湿衣服把你家玄关淹了?」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敲下回复:
「衣服送到了。」
消息几乎是秒回:
「就这?细节呢兄弟!她是不是淋成落汤鸡了?有没有哭唧唧地道歉?你该不会真让人家小姑娘在门口罚站了吧?」
「雨很大。」我简单地回复。
赵明显然不满足:
「啧,真没劲。那药膏呢?她真买了?我还以为她顶多塞你一盒创可贴。」
「买了。」
「行啊,还算有点良心。那你用了没?效果咋样?不会是什么三无产品吧?」
我拿起药膏,指腹摩挲管身。冰凉的铝壳,似乎还残留着她递过来时掌心的微温,以及那份显而易见的紧张。
「还没。」
「靠,陈澈你真是……人家冒暴雨给你送药,你连用都不肯用?你这洁癖是越来越严重了啊?还是说……」赵明的消息带着试探的意味,「你舍不得拆?打算当传家宝供起来?」
我皱了皱眉,把药膏放回茶几。
「只是觉得没必要。小擦伤而已。」
「小擦伤?大哥,你早上摔车那会儿血糊糊的样子可把我吓一跳!虽然比不上你被颜料泼、被奶茶浇、被唇釉盖章那么‘壮观’,但也够瞧的了。」赵明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不过话说回来,你俩这‘缘分’真是绝了。开学牛奶,公交奶茶,盲盒唇釉,舞台颜料……现在连摔个车都能赶上人家来还衣服?这概率,比中彩票还低吧?」
我靠在沙发上,手臂的擦伤在药水作用下传来阵阵凉意。赵明的话像针,挑开了某些刻意忽略的东西。一次次的“意外”,一次次的狼狈,一次次的道歉和笨拙的补救……它们像散落的珠子,被赵明用“缘分”串了起来。
「巧合而已。」我回复。
「巧合?行吧,你说巧合就巧合。」赵明发了个摊手的表情,「不过下次她再‘不小心’弄脏你衣服,我建议你直接让她赔件新的。省得她费劲巴拉去洗,你也省得提心吊胆。毕竟你的‘生日礼物’,我看是彻底报废了吧?」
我下意识地看向玄关角落,牛皮纸袋还放在那,里面是散发浓烈柠檬香的西装。
「嗯。」我回了一个字。
「对了,」赵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走的时候,状态怎么样?没哭吧?我看她今天在班里找你那会儿,脸色白得跟纸似的,我还以为她要晕过去。」
我回想起她仓皇的背影,「没有。」顿了顿,补充道,「跑得很快。」
「跑得快?哈哈,看来是真被你吓着了。不过也是,谁让你整天板着张脸,跟谁欠你钱似的。」赵明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行了,不跟你扯了,写作业去了。记得用药啊!」
屏幕暗了下去,我重新拿起药膏,起身走到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
巧合吗?
或许吧。
[竖耳兔头][竖耳兔头]哈哈哈哈哈哈,来了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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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巧合吗?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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