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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薛楹去护士台问了换病房的事宜,提到李文忠护士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换上了严谨的官方说辞,“医院现在病房紧张,可能没办法满足您的需求,不好意思。”

薛楹:“那我堂哥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护士长:“这要听主治医生的意见,姚医生手术后去开会了,你可以明天问一下他。”

“这…”薛楹微微蹙眉。

护士长当然明白李文忠的情况,但她能做得不多,只能安抚她,“不过像您亲属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我们会让保洁人员勤打扫那间病房的。”

“那大概还要多久出院?”

“大概一周左右吧。”

薛楹将这个消息告诉薛杨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沉得快滴出墨汁。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但凡你平时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也不至于住院做手术。”薛楹把他的被角掖紧,见他想要反驳,她毫不客气地先给堂哥插刀,“对了,哥,你住院怎么不叫陈茵过来?”

提到陈茵的名字,薛杨的脸色更难看了,“我们就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我叫她来做什么?”

“她不是你的助理吗?”薛楹凉凉开口,“你这种手术完都不忘记开会的工作狂,当然得有助理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一边陪护一边工作,两不耽误。”

薛杨瞪她一眼,“你少说几句吧。”

“又嫌我说话难听,那你怎么不想想,公司难道是没了你一天就要倒闭了吗?到底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你自己心里总要有个谱。”薛楹耐着性子说。

薛杨有些烦躁地叹气,他无力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现在状态还好,不用你陪护。”

薛楹也不跟他客气,她店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那我晚上再来看你。”

这几天因为薛杨的住院的事情,店里乱成一团,在接到薛杨电话的时候,薛楹正在整理杨怀安记的一团乱账。

“楹楹,你最近有跟小叔联系过吗?”薛杨的声音有唯唯诺诺,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薛楹沉默了一阵才回答:“没有。”

“我在医院看到小叔了。”薛杨的声音很沉重,压得薛楹的心脏也向下沉。

“什么?”

……

在听清楚薛杨最后一句话的那一瞬间,薛楹像是被瞬间冰冻的石像,怔怔的僵在原地。她的脸色陡然煞白,呆滞地握着手机,眼底霎时失去所有光亮。

被薛楹讲解得头晕脑胀不知今夕何夕的杨怀安没听到后续,抬头瞧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学姐?”

薛楹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手机“啪嗒”一声落在了地板上,闷重的撞击声。

“学姐?学姐?薛楹!你没事吧?”杨怀安晃了晃她的身体。

“今天、今天先、先这样吧。”薛楹的心已经乱透了,她张了几次嘴,连自己也没听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薛杨刚刚说了什么?他说看到了薛晋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怎么可能?她爸爸身体那么好,连叫喊着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的时候都中气十足,声音足足传到楼上楼下。

她怀疑一切只是她的幻听,但手指的颤抖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慌。

薛楹猛地喝了两口温水,她别无他念,现在只想尽快赶到医院。去确认,确认那一定是个假消息。

玻璃水杯没放稳,歪倒在桌面上,水慢慢从杯中淌到光洁的实木桌面上,顺着桌沿滴答落下。

惶恐在紧迫地逼近,薛楹越想要快速收拾好背包,却越收越乱。刚刚还在被指点的杨怀安,默默捡起她的手机放进她的包里,看她脸色已然不对,硬着头皮安慰了一句,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学姐,你先别着急,这个时候最该冷静的就是你。”

薛楹满脑空白,已经听不得任何声音,拿了背包就往外跑。

去医院的路上她想了很多事情,关于她和薛晋拗不过的那个结,和薛晋背过身不想见面的那个背影——还有她乘坐飞往非洲的航班时,他隔着层层人海默默相送的身影。

静谧无声又沉重的感情。

以前她不懂,或者说任性不想懂,可现实迎面一击,逼得她去理解那份父爱。

松山医院离她的咖啡厅不远,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她出来的急,没带车钥匙,在路边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就往医院赶。一口气跑到医院四楼,在看见薛杨的一瞬间,薛楹便止不住地腿软,“哥哥…我爸呢…”

薛杨撞见小叔被急救车推下来只是一场意外,病房里太闷,又有邻床李文忠时不时的咳嗽吐痰,他实在忍不住,出来透口气。正好撞见救护车载着病人归来,远远的一眼,只觉得病人面容有些熟悉。然后他听到护士一边快步如飞拿着药品,一边跟旁边的医生说着基本情况,“听说病人还在台上讲课,突然就倒下来了。还好学校离医院近,送来得及时。”

医生说:“听说是冯主任的患者,有联系家属吗?”

护士回:“还没有,是他的学生陪着来的。听说这位教授早年丧偶,后面又和女儿断绝关系了。”

薛杨听着隐约觉得不对,心里不安,到护士站问了一下,才确认刚刚送来的病患真的是他的小叔薛晋。

薛楹赶来得很急,剧烈的跑动过后是延绵的脱力。光洁的额头泌出细碎的汗珠,碎发粘在上面,闪着晶莹的珠光。她的脸颊通红,撑着腰努力平复着呼吸。

薛楹一路上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在见到躺在病床上毫无血色的薛晋时,还是两腿战战。

薛杨托住她的腰,控住她不断下滑的身体。

薛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薛晋工作又忙,她的童年几乎都是寄养在大伯家,但她受到的宠爱丝毫不减,可以算得上是被薛杨一家人从小放在心尖疼着长大的。薛楹一直是个倔强的女孩,哪怕接连跳级,在平均年龄长她三四岁的班级里受到欺负也咬牙坚持,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委屈。这也是薛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脆弱无助,薛杨不由得叹口气,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我刚刚已经问过了小叔基本情况,医生说他之前已经确诊了,是胃癌二期。”

听完薛杨的话,薛楹已然面如死灰,莹莹的双目溢满了泪珠,无助可怜。薛杨心里也不好受,将她不断掉落的泪水拭去,“楹楹,别哭,现在医学条件这么发达,这已经不是不能治的病了。听话,先去把小叔的住院手续办了,剩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薛杨自己还是一个病人,站了这一会儿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薛楹点点头,她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心里告诫自己要坚强,就像堂哥说的那样,还有机会还有希望。可是泪水却不听话地顺着素白的脸滑落,像一汪无尽的泉眼,涓流不息。

办完住院手续,薛楹心不在焉地往回走,身上的热汗温度散去,只留遍体的冷意,混着她惴惴不安的心跳声,薛楹仿佛身处冰河世纪,踽踽独行,不知终点。

疲惫感和晕眩感交织,薛楹顿了脚步,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角,再迎头时就撞到了一个高挑劲瘦的男人。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薛楹顾不得抬头,脑袋被撞得发晕,她眨了眨眼,只看到他胸口挂着的铭牌——江霁晗。

后知后觉感受到鼻尖的一阵阵钝痛,像是被撞到骨裂的痛觉,酸疼发涩。薛楹伸手捂住鼻子,掌心的碰触感知着红肿酸胀的鼻头,不知名的液体正顺着鼻腔向外淌出。

她没抬头,只是低低说了句:“对不起。”便转身向病房走去。

回到父亲的病房时,才看见大伯薛梁和伯母吴美兰都来了,就连薛杨的特助陈茵也来了。

原本薛杨想悄悄做完手术,瞒着消息谁也不告诉的,这下为了他小叔的病,家人和助理全都发动了。

陈茵已经利落地把病房收拾好了,待薛楹回到病房的时候,薛晋已经躺在陈茵收拾好的床上休息了。大概是胃难受的很,他闭着眼咬着牙,可还是有不适泻出的痛苦呻吟。薛梁在旁边给他揉着胳膊,眉目间尽是担心。

吴美兰听到声音转过头,拉下薛楹的手,甫一看见她的脸就皱起了眉头,“楹楹,你怎么流鼻血了?”

话一出口,病床上闭目休息的薛晋都睁开了眼瞧她。

他们父女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刚刚没有注意,被吴美兰一提醒,薛楹才发现刚刚捂着鼻子的手心全是血,又是手忙脚乱的翻包找纸巾,吴美兰心疼得眉头皱成一团,嘴上念叨着“我的乖乖”,手上接过了她的包。薛楹方才急着出门,包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伯母一边翻找一边归拢着东西,从夹层里找出纸巾,细心地给她擦去血迹堵住鼻子。

护士长推门进来,“薛晋的家属在吗,麻烦去冯主任办公室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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