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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在非洲的这三个月,其实她已经很少想起他们过去那段感情了。

一是想到就难受,二是也根本不敢去想。薛楹允许自己短暂的逃避,不开心的事情本就该少去回想。

可只要和江霁晗接触,她就不可避免会想到他们的以前。

薛楹第一次见江霁晗时,只当他是端方清冷的贵公子,衣着手表都价格不菲,一尘不染。江霁晗似乎也能放得下身段,倘若是她不一定能没有任何嫌弃地擦去病人吐出的黄痰。

当然,如果没有被她撞见江霁晗连续洗了几遍手,她对他的印象可能就被定格在高不可攀的位置上了。

中午薛楹冲了凉水澡,正在树荫下懒洋洋晾晒着头发。阳光正好,她抬起手掌挡住树杈间泻出的斑斑光影,享受着静谧的午后时光。

出来喂鸡的丽娜阿姨瞧见她的身影,冲她招了招手,薛楹不明就里跟着进了厨房。

“你帮我把这些饭菜送给营地医院新来的江医生。”

“?”

“听说他今天第一天上班挺忙的,中午都没过来吃饭,你帮我给他送过去吧。”

薛楹表情有些微妙,正想拒绝,就被丽娜阿姨推出厨房,“你们不是认识的吗?去送个饭怎么了?”

“你知道了?”薛楹有一瞬间的慌乱。

“是啊。”丽娜阿姨并不觉得有什么,把饭盒递给薛楹,“阿黛拉说你们以前认识,所以我才来找你去给他送饭的。我怕江医生刚来,不好意思,又不适应环境。不过也不能忙一天工作,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薛楹想:其实之前江霁晗在国内的时候,也是经常忙起来顾不上吃饭的。他一个肠胃外科的主治医生,总是把能病人的肠胃调理健康,但自己的胃却养得一团糟。

不过知道阿黛拉没有乱说,她还是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想确认,“阿黛拉就只说了这个,是吧?她应该没说别的吧?”

丽娜阿姨眼睛一眯,敏锐的双眼似乎可以洞悉一切隐瞒的真相,“还有什么?阿黛拉她是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薛楹握紧手心的饭盒就往外溜,一边走一边打哈哈,“当然没有别的了。丽娜阿姨,我去送饭了。”

像逃荒一般,薛楹很快跑开。

保护区的医院建得很是简朴粗陋,斑驳的墙面已经鼓气翘皮,刷上红漆的大门有一扇已经不能转动,另一扇也岌岌可危。楼梯倾泻的角度料峭,几乎要扶着墙面才能保持平衡。

但这已经是当地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建得最好的小楼了。

薛楹到的时候,前台的护士已经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脚步放得很轻,不想打扰他们的休息。

江霁晗的办公室在三楼,他的门大敞着,薛楹刚一到,他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江霁晗像往常一样牵着她进来,他的大手遒劲有力,她挣脱不开,也就随他了。

“你坐这里。”江霁晗把她按在他自己的椅子上,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湿润的发丝,视线在她的湿发上凝了一瞬才开口,“这个椅子我早上刚消毒收拾过。”

薛楹如坐针毡,突然有种鸠占鹊巢的错觉。江霁晗自己搬了个螺丝松动的凳子坐,纸巾简单擦了下凳面,坐上去还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薛楹不由想着,下次来一定要记着带一把螺丝刀,修一下这只叫个不停的凳子。

“你怎么来了?”江霁晗倒是不在意这张凳子,他顺手又把桌子擦了一遍。

薛楹这才想起正事,把饭盒放在桌上,“丽娜阿姨说你中午没来吃饭,让我来给你送饭。”

“没想到阿姨连这点小事也记得。”

薛楹瞥他一眼,“难道你是故意不去吃饭的?”

江霁晗笑笑,“当然不是。刚到新环境,语言系统还没调整过来,上午沟通浪费了点时间。结束问诊之后,又去看一下医院的设施药品情况。结束的时候,已经错过饭点了,想想就算了。”江霁晗解释了一下,打开薛楹带过来的饭盒,是简单的土豆和牛肉,主食是混在一起蒸煮的大米和绿豆。

不难吃,但也说不上好吃。

“难道我不来你就不准备吃饭了吗?”薛楹双手托腮,看着江霁晗挽起袖口,拿起叉子进食。薛楹一眼就看见他小臂上紧挨着几处红肿,约摸着应该是被蚊虫叮咬的,也不知道他昨晚到底有没有喷花露水。想到这里薛楹连忙叫停,原本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江霁晗,理由无外乎这几种情况,除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之外,还有就是忍不住向他身上投入的目光。

他们已经分手了,应该有适当的距离隔开。

江霁晗吃得慢条斯理,似乎在细细品尝其中滋味,仿佛面前的简餐是什么美味佳肴一样。如果薛楹中午没有尝过这几道菜味道的话,她大概就要被江霁晗这副端正的表情欺骗。

“是因为我还不太饿。”江霁晗放下叉子,“如果饿的话,我也会去找点吃的。”

“江霁晗,假话说出口之前先自己好好想想。”薛楹的平静装不下去了,她听到这个就有些恼火,冷呵一声,“以前在国内还要天天我去盯着你吃饭,不然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好像自己的肠胃是铁打的一样。你现在又要说你是饿了就会去吃饭,难道你以前没有饥饿神经?”

从前薛楹总是因为这个和他吵架,江霁晗是一贯的认错态度极好,嘴上答应得挺好,可到落实的时候就抛之脑后。

薛楹也知道他确实忙碌,后来总借着给医院送咖啡外卖订单的借口,时常去监督他吃饭。

那大概是他们之间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像一个真正的小家庭一样。

互相照顾,互相依靠。

“别生气了,我会改的。”江霁晗还是像往常一样的语调哄她,“但是病人没走,我总不能先离开吧。楹楹,我是医生,要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你不用特意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身体是你自己的,和我没关系的。我只是帮丽娜阿姨来给你送饭,其他的随便你。”薛楹别开脸,气鼓鼓的。

薛楹其实是不想见他的,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躲着江霁晗。可身处同一个营地,根本不可能有躲开的机会。两人独处的氛围奇怪又复杂,江霁晗的眼里总是藏着汹涌澎湃的潮水,像不息的浪涛,氤氲着勃勃深情,可说出口的却只是寥寥几句,也总是不痛不痒的,远不及他眼底的奔腾。

话说半句,只停留在表面。

也不是她想听的。

薛楹不知道江霁晗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他还在顾虑什么,但这种要去揣测的念头总是在凌迟着她的期待。

薛楹理智上已经接受了他们分手的事实,可是江霁晗的突然到来又给她筑起了一道新的期许。

但期许总会落空。

在他掩藏的情绪之中。

她想到这里,不欲多留,站起来便想要离开,猛然被江霁晗扣住手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萦绕在她耳畔,“薛楹,我昨天一晚没睡着。”

薛楹一怔,刚刚竖起的城墙基底已然松动。她顺着江霁晗手腕的力道,又坐回了椅子上。

抬眼看过去,他眼下隐隐青灰,应该是真的失眠了。

“时差问题吗?”薛楹语气松软了些微。

“有一部分原因吧。”江霁晗似乎真的想和她剖析自我,“原来我以为在非洲会很苦很累,但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薛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即便在生活条件落后的非洲,他已然穿戴整洁,黑色的衬衫,深蓝色的领带,得体又庄重,是江霁晗一贯的风格。即便条件再恶劣,他依然保持着最优雅的姿态。

“其实非洲就是很苦很累。”薛楹脸色冷淡,毫不留情面地挑破事实,“江霁晗,我问你,你一上午有几个病人问诊?应该不超过十个吧?”

江霁晗漆黑的眼眸将她的所有表情、所有肢体动作都纳入眼底,这样乖张的薛楹,是他从未见过的。

但薛楹说得没错,他一上午只有七个病人。问诊时间并不长,也都是简单的小病,并不严重,但因为语言和文化的差异,导致了就诊时间拉长。

“这里的条件有多恶劣,你心里应该清楚。每天病死饿死的,就算不够千人也有数百人。江霁晗,你猜为什么到医院看病的人却这么少?”

江霁晗已经猜到了那个答案。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钱,也根本不敢踏入这个地方。”

现实是用来打破的,他们处在高科技发达的城市里生活了太久,并不能理解原始贫困的地方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保护区就像一个隔离的壳子,不仅是为了野生动物设立的保护壳,也是为从全世界而来的志愿者和医生设立的。这个壳子在很大程度上,美化了太多自然的伟大,也阻碍了太多暗黑的阴霾。

“外面有很多人觉得只要踏入这个地方就意味着宣判生命的结束,这里代表的不是希望而是消失。所以很多人宁愿在家里痛苦,也不愿意踏足这个地方。”

“真正能来到这里看病的,大部分是外来的商人,各国的游客。”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保护者给你带来的错觉。”

“其实不是比你想象中的要好,而是你还没有看到这里掩盖的另外一面。”

薛楹微笑,疏离又冷淡,“所以我说,这里不适合你。”

理想主义者总会受伤。

高岭之花下神坛这种事,不该发生在江霁晗身上。

他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倘若沿着正确的道路行走,那会是一条前程似锦花团锦簇的道路。

江霁晗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薛楹,你对我有偏见。”

他的视线攫取着她清雅的面容,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真实有生气的薛楹,带着刺的野蔷薇,用最残酷的语言揭穿最苍白的事实,而不是见到他下意识地穿上盔甲防备地斟酌每一个词语。

他又重复了一遍,“楹楹,你对我有偏见。”

“等你先换下身上的盛装之后,再跟我说偏见的事情吧。”薛楹看了眼时间,挣开他的手,“我要回去了,下午集合的时间快到了。”

江霁晗没拦她,只是提醒她,“楹楹,你的头发还没干。”

薛楹撩起发尾,确实还带着湿意。她没太在意,随手挽在耳后,但江霁晗的话还没说完,“我知道你们营地现在不能洗热水澡,也不能用大功率电器,在某种程度上限制很多,确实很苦很累。”

“我宿舍的热水器和吹风机都可以用,会比你那边要方便一些。如果需要,你可以先来这里过度一阵子。”

薛楹回头瞪他一眼,明明是很窸窣平常的话语,但就是让她听出了点意味不明的感觉。

咬牙切齿,薛楹拿起桌上的饭盒和餐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楹楹开始输出了(?ì _ 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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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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