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上晨曦铺洒,沈阑吟穿戴好衣裳,拉开门扉,便与屋外阳光抱了满怀。
走过桥廊,寝殿外是种满荷花的池塘,逆着晨光,花摇蝶舞,清风送香。
花开虽好,却无人欣赏。
沈阑吟满心皆是血瞳珠之事,他已计划好今夜子时再去喋血林一趟。
魔教饯别宴即将开始,一路上泉水泠泠绿木葱葱,沈阑吟走着走着忽停住脚步,往远处树木阴暗处看去。
暗处有道目光一直紧密相随。
江怀瑜正躲在林后墙角,见沈阑吟察觉,一颗心猛地加速直跳,他知道再不上前就没机会了,心一沉,咬牙跑上前。
在沈阑吟面前紧急停下,一看见那张仿若仙人的脸,江怀瑜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要说什么全忘了。
他扭捏摆摆手,“那个,我好啊,哦不,你还好吗,不对不对,你、你好啊。”
江怀瑜一紧张就容易语无伦次,此刻他恨不得拍死自己这个榆木脑袋,视线偏移不敢看沈阑吟的反应,“等等,我……我再重来一次!”
说完立马跑回墙后,过会儿,一个笑容满面的春光少年又重新回到沈阑吟的面前。
江怀瑜今年刚刚十六,排练无数次,本想矜持一些,可又实在不会掩饰情绪。
一双纯净的眼睛写满了任谁都看得出的惊喜爱慕,江怀瑜重重行礼道:“沈掌门,幸会!”
初次见面,江怀瑜一时激动,竟对沈阑吟行了个拜见先祖的大礼。
“……不必如此。”沈阑吟自觉无福消受,本想上前搀扶,不料江怀瑜猛一抬头,砰的一声砸在沈阑吟下巴上。
事发突然,沈阑吟虽有躲闪,仍被这劲道带得后退两步。
腰背被一人接稳扶住,沈阑吟侧目望去,曲临危不知何时出现身侧,嘴角轻笑目光温柔。
挽住沈阑吟腰背的手并没放下,狭窄只容一人通行的石板路上,两人贴得极近。
隔着面纱,拇指指腹轻轻拂过沈阑吟的下巴,曲临危语气轻柔问道:“疼不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沈掌门,我不是故意的!”江怀瑜捂着后脑勺连连鞠躬,满脸通红羞愧难当。
沈阑吟往前走了一步,与曲临危拉开了些距离,“无防,我无碍。”
曲临危的视线从沈阑吟身上转移,抱着胳膊冲江怀瑜一笑,这笑容温和中又透着丝诡异,“江公子半路堵人所为何事?”
江怀瑜挠挠头,看看曲临危又看看沈阑吟,心想怎么这般不巧曲教主也在。
眼神飘忽不知心里的话该不该说,好不容易脱离了哥哥的看管,过了这当儿再见沈掌门可不容易了。
犹豫半晌儿,江怀瑜两拳握紧,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期待,“沈掌门,你、你可曾去过永州?”
江怀瑜直直盯着沈阑吟的神情,不放过一丝细节。
并无惊讶或掩饰,沈阑吟只是淡漠摇摇头。
江怀瑜眼中的光瞬间黯淡,旋即又问:“那春江花月夜,你那晚去过春江花月夜吗?”
江怀瑜直看着沈阑吟的脸,心中简直快要落泪。
眉清目淡,雪肤云雾,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梦中仙子,可沈阑吟仍旧浅浅摇头,“不曾。”
江怀瑜垂着眉满脸失落,双眼快泛出水波,他低声道:“打…打扰了,我曾在那遇到位像您一般的仙女姐,不,仙子哥哥。你真的……?”
说着又满是期待看向沈阑吟。
曲临危哈哈一笑,拍拍江怀瑜的肩膀,“怀瑜啊,醒醒吧,这位可是沈掌门,还是多去舞坊里找找你的仙女姐姐吧。”
曲临危看似有说有笑的高兴模样,江怀瑜却觉得他下手好重,肩膀被他拍得痛极了。
江怀瑜硬挨着也不吭声,又心生希望,踮着脚仰脖问向曲临危身后的沈阑吟,“沈哥哥,我能同你做朋友吗?我以后能去清月派找你吗?”
曲临危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如铁墙般站在沈阑吟与江怀瑜之间,偏头笑道:“怀瑜,你不是有亲哥哥么,你哥哥呢?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江怀瑜身子一抖,食指抵在唇间,“哦嘘,千万别提我哥,他不让我同沈哥哥说话的,被他抓住肯定要挨骂。”
“是吗?”曲临危嘴角微笑,“可他就在你身后欸。”
江怀瑜脸色倏地惨白,回头一看,江怀瑾正面色滴墨。
江怀瑜腿一拔,连忙跑到沈阑吟身后,抓住沈阑吟的袖子,“沈哥哥,快快快,清月派在哪,我有空便去找你。若不好说,你来、来东南,去摘星派,报我名字就行,我一直等…啊——”
话未说完便被江怀瑾一把拉了过来封住嘴巴。江怀瑾赔礼笑道:“沈掌门,曲教主,舍弟任性胡闹让你们见笑了。”
曲临危黑眸明亮,揶揄轻笑道:“怀瑜也大了,该找个女伴了。”
高楼宫殿外乐曲声响,江怀瑾看了眼曲临危又看了眼沈阑吟,隐去眼中深意,只道:“饯别宴快开始了,在下先带舍弟过去,二位慢聊。”
说完便拉着江怀瑜拐入殿门,消失不见。
曲临危站在沈阑吟身边,漫不经心问道:“你跟江怀瑜认识?”
说着为沈阑吟理了理被江怀瑜抓乱的袖子,眉眼带笑,“这孩子傻乎乎的,还挺可爱,是吧。”
沈阑吟不置可否,只觉这问题无聊又毫无意义,眉眼仍是一贯的淡漠。
沈阑吟眼中,任何宴会都是一样嘈杂纷乱令人生厌。
清酒入喉,沈阑吟站在大殿隐秘处,一边想着血瞳珠之事,一边挂念着清月派。
几日未联系,不知琬儿如何了。
曲临危正站在远处,脊背挺直,与他人言谈甚欢。曲临危的言谈举止行为处事,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沈阑吟很快收回目光,他想,这人或许只是披上了层层伪装。
“诸位兄长前辈,”曲临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大殿中央,少年声音传遍每个角落,“感谢大家来魔教助我立派,临别之际,我为诸位掌门准备了个礼物,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说着鬼侍便鱼贯而入,端着镂空玉盒来到诸位掌门前。
玉盒中静静躺着枚透亮晶莹的紫瞳珠。众掌门皆是一惊,瞳珠极其珍贵,三百年来才化为一颗,竟拱手送人。
而几位大掌门手中竟然是红光发亮千年一颗的血曈珠。众人没想到曲临危竟如此慷慨大方,紫瞳珠已然价值不菲,而稀世珍宝的血曈珠一送便是三颗。
在此起彼伏的恭维声中,曲临危腼腆一笑,“我送瞳珠也不为什么,其一,是为鬼士所做荒唐事赔礼道歉,还望诸位看到晚辈的歉意与诚心;其二,乃是魔教开派不久,愿与诸位门派永远结好,今后有事互相帮衬;其三,此珠功效甚多,诸位遇到什么麻烦了,瞳珠说不定能帮上忙,也算晚辈一点心意;其四嘛,诸位英杰好不容易来聚一堂,下次相聚也不知何时,就当留个念想吧。”
又说了许多话,曲临危才送诸位掌门登上马车离开魔教。
临别之际,沈阑吟把血瞳珠递给身旁修士,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对曲临危道:“曲教主,等我回了清月派,再送来回礼。”
曲临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皱着鼻子,“我可是把你当成好朋友,什么回不回礼的,你再跟我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说着又上前一步,两人鼻尖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曲临危黑眸闪亮,眼中仿佛有着星辰,语气软软的又十分笃定,“答应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沈阑吟向来不适应曲临危的目光,面上虽无表情,却连忙点头回避。
一只胳膊抵在马车车厢,拦住了沈阑吟去路。把沈阑吟堵在狭小的空间,毫不避讳被外人看见,曲临危像是没得到糖的孩子,执拗道:“快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会一回清月派就忘了我。”
沈阑吟不得不重新对上那双情意绵绵的眼睛,他郑重点头,“嗯。最好朋友。”
曲临危粲然一笑,放下胳膊,扶沈阑吟登上马车。站在沈阑吟的车窗,摇着手依依不舍道:“沈哥哥,一路平安。”
与此同时,林间另一侧,只听江怀瑜哀声祈求,“哥、哥!他快走了,你让我再见见他!”
“见什么见,有何好见的,就不该带你来魔教,来人!把他绑上车!”江怀瑾皱着眉不容置喙。
江怀瑜铆足了劲挣扎反抗,“啊啊啊啊我不走了!我就要见他!”说着变出把匕首抵在脖颈处。
“你根本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见到他,哥哥,我讨厌你!”
江怀瑜这几月失魂落魄的样子江怀瑾不是没看在眼里,他无奈一叹,抽走江怀瑜的刀刃,抱住江怀瑜哄孩子般道:“信我,你们还会再见的。”
江怀瑜擦去泪水,抬头看向江怀瑾,哥哥少年老成,从小到大都未骗过自己,他语气既然如此笃定,那便一定会再见。
江怀瑜拍拍屁股上的灰,安静下来不再闹腾,乖乖坐上马车,隔着窗纱遥遥望向沈阑吟离开的方向,心里空空的又生出丝丝酸意。
沈哥哥,千万别忘记我。
沈阑吟随弟子出魔教不久,马车前便层层围了群人,一人阔步走出,金瞳华衣,正是赤翎。
赤翎金瞳深邃,“沈掌门,我们二人单独说说话吧。”
沈阑吟下了车,与赤翎来至树下。
“多年前我年轻气盛,与诡谷子的那场大战中死在诡谷子手里。关键时刻还是清涯子前辈救了我,我心存感激,一直想着报他老人家的恩,可惜……”说及此,赤翎不免叹息摇摇头。
赤翎道:“我来此地一为魔教,二便是为了见你。”
“清月派虽长年避世,可派中皆以助人为乐,掌门不必挂怀。”
赤翎轻轻一笑,“我知你防备心重,这东西你收下,看完便知我是真心实意了。”
赤翎递给沈阑吟个食指大小的金红纸筒,沈阑吟打开纸筒,见里面装着个金灿灿的存忆石。
赤翎似有些话想说,欲言又止,只提醒道:“沈掌门,这东西先别最近看,最好……”赤翎顿了顿,“回到清月派再晚个几天。”
沈阑吟不知他意欲何为,见赤翎眸色诚恳,礼貌颔首,“掌门好意,我记下了。”
赤翎微笑道:“小小礼物何谈感谢,不过是为了报答清涯子前辈的恩情,日后有用我镕金派之时,沈掌门无需客气。只望沈掌门日后有空,能来镕金派作作客。”
彻底感知不到赤翎的气息后,在远离魔教的一片山谷里,沈阑吟点了点耳根,与远在千里的清月派隔空传音。
传音接通,沈阑吟立刻便问:“培林,琬儿如何,可有异常?”
培林粗犷慌张的声音霎时传来,“掌门,您快回来吧,大事不好了,温和琬快死啦!”
魔教篇总算快完结了,微微灵机一动,累死我这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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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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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金杯共汝饮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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