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天空阴沉沉的,高星森只在训练服外边儿套了件卫衣就打车去了陈树生家。
飞速后倒的风景在眼里闪过,他扯着运动短裤掉出来的线头缠在指尖,静静望着窗外。
刚刚那个视频信息量太大了,他还没消化好。
一直以来,他对陈树生那个叫做“林昊”的置顶好友好奇得要死,这下终于见到真容,反而有些不满足。人真是贪婪又奇怪。
眼看着车驶过繁华的街道,缓缓开进一处开阔安静的郊区,最后在一座奢华豪气的别墅前停了下来,高星森付过车费,撑着陈树生那把黑色折叠伞下了车。
他给自己的手机号打去一个电话,告诉陈树生他到了。
挂断电话,他把伞往后偏了一点,仰起头去看这栋别墅。别墅有四层楼高,整体装修风格偏欧式,大门口种着几棵高星森喊不出名字的树,整栋楼和陈树生这个人一样傲慢又疏远。
雨越下越大,高星森把伞垂下来,用脖子夹住,低头去把短裤的那条开出来的线给拽掉,然而线头不听使唤地越拽越长,怎么也扯不完。
听见门口一阵动静,高星森抬起头来,见陈树生撑着伞走了出来。
高星森掩耳盗铃般扯了扯裤子,彻底不管那条线了。
陈树生打开大门走了出来——穿着巴黎世家衬衫,从他家一千多平的豪宅里撑着低奢黑色伞走过来——这才是陈树生啊。
待陈树生走到他面前,高星森冲他和善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调侃道:“真有缘分,还你了。”
陈树生直勾勾地望着他,接过手机,把他的也递了过去。
“小少爷,手机给你送到了,”高星森把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合上伞递给他,“伞也顺便还你,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了。”
他说完,把帽子往下拽了一点,转身跑进雨里。
还没完全钻进雨幕,手腕骤然一紧,他被拉回到伞下面。
“干嘛?还有事啊?”高星森和他同在一把伞下,靠得有些近。
陈树生像早上一样盯着高星森衣服上的雨水,沉默半晌,生硬地邀请:“进去坐会儿。”
高星森冲他身后的大豪宅瞥了眼,又低头看自己开线的短裤,笑了下说:“不了,我刚训练完,一身汗,别把你家弄脏。”
陈树生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你都到我家门口了,不进去打个招呼,你想我被我妈骂?”
“啊?你妈也在家?”高星森愣了愣,“那确实不合适,那我就到门口打个招呼就走。”
“我妈不喜欢别人在门口跟她打招呼。”陈树生说。
“啊,还有这种习惯。”高星森讪讪道,“那要不我就不进去了?你代我跟阿姨问个好。”
陈树生:“我妈也不喜欢我代别人问好。”
高星森:“……你妈还不喜欢什么?”
绕了半天,高星森最终还是进去了,从大门口到住宅楼的位置就走了好一会儿,门打开的瞬间,高星森简直觉得自己是灰姑娘夜闯舞会去了,“豪华”这两个字,简直是为陈树生家量身定做的。
“我靠,”高星森惊叹道,“你家真大啊。”
陈树生不甚在意地在玄关处给他拿鞋,“这个是客人穿的。”
高星森脱下鞋放在玄关上,“算了,我就不穿鞋了,你家客人肯定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讲究人,别把这鞋穿脏了,我光脚就行,就过去跟你妈妈打个招呼。”
陈树生眯了眯眼,叹了口气,把自己脚下的鞋脱下来推给他,“光脚不礼貌,穿我的。”
他说罢,自己穿走了那双客鞋。
高星森盯着陈树生的鞋看了一阵,斟酌着,还是穿了。
他跟着陈树生到了客厅——陈树生家的客厅比他租的房子大两倍,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普拉达落肩毛衣的女人,女人留着棕褐色卷发,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
陈树生自顾自坐到沙发上,高星森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拘束地走到女人旁边,女人一见他,忙笑眼弯弯地喊,“哎呀,你就是生生的朋友吧?”
“啊,”高星森有些尴尬地笑了下,“阿姨您好,我叫高星森,是陈树生的同学,来给他送手机的。”
“哎我知道我知道,快坐快坐。”陈母显得异常兴奋,就好像他们这房子几百年没进来过人一样。
高星森干笑一声,有点无措地把刮着大腿的线头往里塞了下,“就不坐了,我就进来打个招呼,你们——”
话还没说完,他觉得手腕又是一紧,接着就被陈树生拉坐到沙发上。高星森拧头看向陈树生,咬牙小声道:“你干嘛?”
陈树生淡淡侧开脸,“手滑。”
高星森:“……”
“帅哥哥!”小女孩冲高星森大喊道,“你从手机里面粗来辣!”
“啊?”高星森懵道。
“我在哥哥手机里看见过你!”小女孩笑着从陈母怀里跳出来,冲过去抱住高星森的腿。
高星森眼睛弯了起来,低头扶住小女孩,“你哥哥是谁呀?”
小女孩胳膊往旁边一甩,指向沙发上的陈树生。
像是怕被误会什么,他哥哥掩耳盗铃般开口解释,“刚开学拿错手机那次,她以为是我手机,玩的时候看见你照片的。”
高星森为他的解释感到莫名其妙,“哦。”
陈母欢声笑了笑,把桌上的果盘递给高星森,“吃点水果吧,鲤城这边的橘子很甜的。”
“好好好,谢谢阿姨,先放这儿吧,我等会儿吃。”高星森格外拘束地把果盘重新放回茶几上。
客厅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高星森掌心不断揉搓在腿上,一面还礼貌性地陪笑着。
以前也不是没有去过卞震祁萱他们家,但是那些时候顶多是稍稍客气拘束一下,不像现在这样——尴尬、局促、手足无措,整个人像是浸在坛子里的咸菜,有些喘不过气来。
“帅哥哥,你家住在哪里呀?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来找哥哥玩?”小孩儿甜滋滋的声音响起来。
高星森像是得救一般接上了她的话题,“哥哥不住鲤城,过来会很远。”
“那你住在哪里呀?”小女孩歪着脑袋问他。
“榕城。”高星森说。
“你是榕城人啊?”陈母撩撩头发,温婉道。
“嗯,我在那边长大。”高星森回道。
陈树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干净的白衬衫和棕皮沙发融成一道风景线。
“是第一次来鲤城吗?”陈母又问。
“对,”高星森尽可能地多找些话题说,“我没怎么出过榕城。”
“那正好啊,等你们比赛结束了,让生生带你在鲤城逛逛,他小时候很爱玩,鲤城哪里好玩他都知道。”
高星森顺着陈母的话看向陈树生,见陈树生微微皱起眉看向他妈,似乎是难得见陈树生这幅吃瘪的样子,高星森笑了下,应道:“是吗?好啊。”
陈树生:“……”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小女孩在高星森腿前蹦蹦跳跳地喊。
“好呀,”高星森把小孩儿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李颜枝。”小孩儿说话时露出一口小奶牙,煞是可爱。
“噢,小枝。”这小孩儿目前是这个房间唯一能缓解他尴尬的活物,高星森破有耐心地逗她。
“小枝,别烦哥哥了,到大姨这儿来。”陈母冲李颜枝招手。
眼看着自己稍能缓解尴尬的小家伙从自己怀里跑了,高星森心头发凉,悲切地望着李颜枝的背影。
陈树生从杂志里抬头,见高星森一副生离死别的悲怆模样,嘴角几不可查地挑了下。
“我听生生说他参加足球队了是吗?”陈母把李颜枝抱到腿上。
“对,”高星森笑了一笑,拍起马屁来,“陈树生他可厉害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踢球这么厉害的人,他将来要是去了国家队那男足进世界杯就指日可待了。”
陈母笑了笑,看陈树生一眼,“真的假的?我怎么不信呢?”
陈树生看也不看她,垂着眼淡淡翻了页杂志,“我几斤几两你心里没数?听他吹。”
高星森干笑两声,“是有一点夸张的成分,但陈树生确实很厉害,阿姨你要是不信改天可以去看他的比赛。”
“别来,”陈树生淡声说,“门票挺贵,没什么好看的。”
陈母一面温婉地冲高星森笑,一面愤懑地拧了一下陈树生的腿,陈树生暗暗一咬牙,闷哼一声,把腿挪开了。
“哎,”陈母很快扯出下一个话题,“你和生生真有缘分啊,两个名字的结尾都是sheng。”
陈树生:“嗯,你找时间去把普通话二甲证考一下。”
陈母:“……”
高星森隐忍地抬起手盖在脸上,低头憋笑。
不过F省的方言最不分平翘舌和前后鼻音,“森”“生”两个字的读音之间的差距恰好在以上两个问题上,所以如果按方言来,他们两个的名字还的确是有点缘分的。
高星森察觉到陈树生的妈妈总在刻意地找一些无厘头的话题,似乎也有点拘谨。这样一来,高星森反而觉得轻松了点,他清了清嗓子,把刚刚足球的话题接上,“阿姨,你有空可以来看看陈树生比赛,他真的很厉害。”
可能是联想到某些偶像剧里被父母丢在一千平米的大别墅里孤独长大的霸总男主,高星森有意替他们俩创造相处机会。
不过高星森还是想多了,陈母工作虽忙,但更少回家的其实是陈树生这个狠心的儿子。
“嗯,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看的。”陈母说。
“你要是来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占座,你可以直接到前排来看,哦对了阿姨,”高星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来,最好是在八强赛或者四强,总冠军我没信心,不要到时候你来就看了我们吃败仗。”
陈母微微一怔,沉默地望着高星森,最终如释重负般笑了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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