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
这一日,黄泉河畔的风实在太大了,吹落了曼殊沙华仅有的几片花瓣,吹得原本平静的忘川河面波涛滚滚,众人口目难开。
八百里黄泉之上,剑鸣阵阵,声势如洪,惊天动地,似乎是在为什么人壮行。
浩荡的人声剑鸣在河内扩大,翻涌,其然却并不是什么欢喜之事,这是一场批判,更是一场剿杀。
男子握剑伫立于花丛之间。
他着着一袭红衣,衣上勾勒着黑色邪魅的曼殊沙华之朵,唯美而嗜血。三千青丝用玉冠高高束起,深黑色的眸子微微张阖,秀气的剑眉,高挺的鼻子,微启的朱唇,面相十分俊美,但除却那几分仙气之外,却又显的冷酷,漠然。
他手中的剑玄铁而铸,透着淡淡寒光,剑柄一条金龙图雕之案,刃如秋霜,威严无比。
其名为沧耳,放眼整个阴界,现在能拥有此剑,且能完全将它驾驭住的,唯有一人。
此人,便是阴界南城府的冥王殿下——冥若尘!
“良穆,你也是来杀我的?”
他微微抬眸,目光寒冷,凝视着几丈开外与他面对而站的男子。
男子矗立的身子稍怔了怔,面色越发苍白,并未及时开口相答。
冥若尘仰头,脸上不觉一凛,冷笑道:“好极了!”
天空之上,乌云笼罩,冥若尘渲染这血滴的红衣在空中飞舞,剑光霹雳一般在人群中疾飞;只闻得长剑交击之鸣,这是一场搏命厮杀,杀的却只有一人。
“冥若尘,你杀我同胞,屠我师门,人神共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哈哈……”
冥若尘仰天长笑,手中苍洱呼啸而出,剑气逼出崩溃极限的边缘,将那包围他的鬼官剑士悉数击倒,才落于地面,嘲讽道:“杀你同胞?屠你师门?你们确定今日到此只是为了报那家破人亡之仇,而并非是为了我怀中的长生之术?”
听到这一句,那些被击飞的人重新站起,却只纷纷举剑不答。
只得一气焰稍高的人道:“你休要狡辩,长生本就是违背天道,你此番恶性,便是报应。”
冥若尘面色阴沉,手附上胸口,道:“可笑至极!”
语罢,忽然他眉间闪过一丝厉色,抬手吼道:“还给我!”
那人嘴角一勾,道:“什么还给你?”
冥若尘目光如刃,额间青筋毕现道:“我的东西,还给我!”
见状,那人极似像抓中了他什么弱点,露洋洋得意神情,侧首讽笑道:“什么你的东西,你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皮毛不剩,还能留下什么?”
冥若尘双拳紧握,低沉着声音笑:“呵呵!你们恬不知耻想要抢的不就是我的皮毛吗?我再最后说一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最后一句,他脸上的笑容攸然不见,语气陡然转冷,已经是失去了耐心,右手缓缓扶上沧耳,周身被散发的黑气围绕,面上情绪几乎快要失控。
良穆沉声上前,喊道:“若尘,冷静!”
场上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冥若尘微微侧眸看他,手心里的剑在发颤。
那人头皮一麻,敛了笑意,在他即将发狂的前一刻,忽然抬手一举,问:“你要的可是这个?”
闻声,众人目光聚集,只见那人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绢布筒子,绢上有色,似是描着何种彩色画样,因绢布捆卷成柱,所以具体是什么又看不太清。
他人不明,冥若尘却神色凌厉,伸手道:“还给我!”
那人一挑眉,瞬间变脸,道:“凭什么?”
冥若尘语气一沉:“你找死!”
手中剑气骇人,冥若尘眼中杀意尽显,沧耳感受到剑主的情绪嗡鸣大作。
那人目中闪过一丝恐惧,横眉将那绢画一举,大声喊道:“你要动手吗,那我便立马毁了它。”
冥若尘瞳孔紧缩,握着剑柄的手稍稍松了松:“你想怎么样?”
“怎样?”那人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将那绢画捏在掌中把玩了几圈,才慢悠悠的回答:“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现在立马弃械投降,并且跪下磕上三个响头。”
“磕的我们开心了,那我或许就……”
话音未落,忽然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而高举在他手中的绢布筒子也一下坠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他跟前飞闪而过,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落在地上的东西。
“你……还回来!”
那人吃痛,捂着手腕。
这旁良穆稳稳落地,低眸望了望手中之物,没有理会那人,而是将目光投向冥若尘,缓缓伸出手道:“若尘,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闻言,冥若尘神情微愣,霎时目光发寒:“良穆你什么意思”
“你也要威胁我?”
冥若尘将眼底的痛楚与失望毫不保留的展示出来,迎视着他,用极其讽刺的语气说:“我以为你抢那东西,是为了帮我……”
“不是的,”良穆指尖发颤,慌了神色,“我不是想要威胁你,我是想帮你的,若尘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
此刻,一向高高在上,孤傲的不可一世的东城王竟语无伦次起来:“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先今日先与我回去好不好,算我求你。”
“回去?”冥若尘苍白的面上露出自嘲的笑意,“良穆,你知道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多么的可笑吗?”
“我一介双手沾满鲜血,人人喊打的叛贼,我能回哪里去?”
良穆仓惶摇头:“不是的……”
“还有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冥若尘喉间逸出笑声,“良穆,现在的你与这黄泉之上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你想我看我笑话,想我死,这都没关系的,又何必作出一副好像你能救我的样子!”
良穆的身体在风中发颤,无措地看着他。
冥若尘眼底含着泪,决绝而又冷漠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可怜我,我今日既然来此,就没有打算善终,收起你的怜悯好不好,看着真叫人恶心!”
“说得好!”那人抢在良穆开口之前道,“冥若尘,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今日在这里确实没有任何能帮的了你,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立即缴械投降,然后把……”
他把目光转向良穆:“把不属于你的东西交出来!”
说罢,无数剑影自他身后浮现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直逼良穆而来。
良穆脸色一凝,手腕翻动,掌心的洗墨剑激起了凛冽寒风,一波涌上来剑士被他抹断了脖子。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脸。
第二波剑士接踵而至,良穆捂着心口后跌半步,可那剑阵却已至跟前,再退他必死无疑。
“闪开!”
见状,冥若尘嘶吼一声,手中长剑再度挥出,同时飞身而来正欲替他挡下一击。
不远处,阳界一众人见此情形并没有沉脸,面上反而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良穆没察觉到不对,看见冥若尘靠近,他横剑挡下那些攻击,从袖中掏出雅风扇射出一片针穗:“这里用不着你,出去!”
在无数剑士倒地的同时,他猛地一把又将冥若尘推了出去。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冥若尘被他推出去的时候,倒地的剑士中却忽有一人又活了过来。
冥若尘身体重心不稳,以俯仰之姿飞出剑影圈时,那人则刚好落在他身后。
“去死吧!”那复活的剑士面目扭曲,手中利剑飞刺而上,这一击措手不及,径直刺向冥若尘后脑。
“闪开!!”良穆目中倒映出恐惧,撕心裂肺大喊。
那刺眼的剑光让他脑子一片空白,手中洗墨剑如离弦之箭飞刺而去,势不可挡。
冥若尘在嘶吼中几个踉跄落在地上,可当他站稳转过身的时候,跟前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了,目中映着的只有洗墨飞刺而来的剑影。
长缀的剑柄上刻着许多黑白错杂的时间,似怨如哀,如悲如泣,向后看去剑锋尖锐,银白色的剑身还泛着冷冷寒光,顺着那锋利剑尖缓缓滑落的血珠,纵横离散,凄凉妖艳。
“若尘!!”
良穆瞳孔骤缩,看着被洗墨剑穿心而过的冥若尘,仓惶失声。
忘川河畔之上兵荒马乱,他徒手挡过那些刀光剑影,跌跌撞撞地奔过来。
冥若尘坠在地上,目中淌出的泪,像是在眼尾画了一弯血月。
良穆在跟前滑跪下来,望着倒在地上唇角涌出鲜血蜿蜒,一脸惆怅与痛苦交织的冥若尘,半晌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冥若尘眸光涣散,躺在他怀里不停地咳血。
“若尘!”良穆扶起他半个身子,泪眼婆娑道:“别……别动,我这……这便帮你……”
他望着浑身是血的冥若尘,一贯的冷漠神情被慌乱和恐惧替代,手掌在半空颤抖着附上冥若尘淌着鲜血的心口,想要以法止血。
可洗墨剑穿刺在心口之间,剑刃一半在前,一半在后,根本无法治愈。冥若尘呼吸急促,眼中的泪水冲散了血色,不停道:“绢画,绢画……”
良穆反应过来,慌慌张张从胸口的衣裳里抽出已经被血染红的绢布筒子,递给他:“在……绢话还在……”
可话还没说完,他手中的绢画却忽然不是绢画了。
那绢布筒子竟就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瞬间化成了灰烬。
冥若尘眼中原本亮起来的光迅速湮灭,良穆目光一寒,怔怔望向人群,只听之前夺得绢画的那名修士猖狂大笑:“哈哈……这皮毛不要也罢,我既得不到,那旁人也别想得到,早在你夺去之前我便使了法术,一炷香的时间内若没有回到我手中,他便会自动焚毁,哈哈哈!”
语罢,他目一闭,头一偏,竟当场倒在地上死了过去。
良穆目光惊恐,也顾不上那人是真死还是假死,忙握住了冥若尘悬在半空还未收回的手,哑声道:“若尘,你告诉我……那绢画里是……是……”
“滚开!”可此时,冥若尘已经根本顾得听他问什么了。
鲜红的血从他目中淌出来,模糊眼中良穆的脸,他没看见对方的慌张,也看不见良穆赤红的眼眶。
刹那间,两人之间剑气大作。
冥若尘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将良穆推开,沧耳剑影裹挟着鲜血激起一片尘埃,所有人都抬手遮目。
等良穆再睁眼时,看见的是滚落回脚边还带着血珠的洗墨,以及远处衣决翻飞背影。
冥若尘嘶吼着,在尸海上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后却以一道无形结界将自己隔离在忘川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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