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好能进入符阵,又伪装独眼,绝不是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当初风临也是扮成毫不相干的绿绿在道观呆了九世,她很可能是凤临。鹤别云回答钺好先前的问题,“我们来林里采花,我们不是神。”
“这花是我采的。”钺好提着篮子的手往后移,“要花自己采去。”
可真是霸道,巫巫提醒,“这些花赖着枯骨生长,他们的血肉估计是被这些花当作养分,吸食殆尽,才养出浓艳的血红花。”
“那又怎么样。”钺好踢开脚边的腿骨,“生前食万物,死后作粪土。活着不就是你吃我我吃你,死了又被草木吃,他们用血肉养出血红花,就是为了等人采它,我来了,采走它,他们还算有点用处。”
“是吧?”钺好弯腰扯走花人头顶的血红花,露出花人白皙的额骨,花人连连点头。
一肚子歪理,巫巫无法反驳。
铺满地的血红花内敛,收起灯笼花芯,林里渐暗,骨炘举着骨杖敲打花瓣,花瓣重新展开,血红花一开一合,断断续续勾连成线,照清前方的黑影。
是刚刚离开的狼群。和骨炘打斗的黑狼回头看着她们,
四人止步,狼群凶猛,要是打起来真不知道谁死谁活,鹤别云长袖里的右手再次化剑,巫巫握紧剑柄,骨炘握着刀凝着前方,钺好踢飞脚边的碎石,落在黑狼面前,“停住干嘛,走啊。”
三人惊奇的看着钺好,这人真的是个惹祸精。
黑狼盯了钺好一眼,扭头,果真往前走。
“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很少打猎。”钺好走在前头,“群狼刚刚离开,就没有要与我们搏斗的意思,走在前面,是在为我们开路,一个两个,握着刀拿着剑,吓唬谁呢。”
三人脸上无光,她们的确很少打猎。巫巫、骨炘放下手,鹤别云剑手幻回原形。
四人跟在群狼后面,落出一段距离,身后的血红花悄悄移动,四人回头,就停止,四人转头,又开始。雨声逐渐清晰,头顶的树叶变得稀薄,连续的雨水灌下,钺好砍下簇在树周围的吴风草,丢给巫巫、鹤别云,自己拿走最大的两片,倒转吴风草,一片盖在骨炘头上,一片盖在自己头上,遮住灌下的雨水。
鹤别云、巫巫则举着草柄,走在后面。
群狼每走百步,便停下来,回头看着四人,确保四人跟在后面又继续往前走。
眼前是入林的那片草丛,群狼止步,为首的黑狼仰着雨帘狼嚎,跟随的狼群散开,消失在森林里,黑狼回看骨炘,迟疑片刻,扭头跑进左侧的密林。钺好举钺敲打骨杖顶端攥成拳的指骨,指骨攥得更紧,钺好威胁,“是你自己张开,还是我劈开?”
指骨颤抖,乖乖张开,钺好从花篮里拿出一枚收成花苞的血红花放在指骨里,弓起指尖连敲花苞,花苞展开,灯笼花芯照亮前方的路。骨炘拿着骨杖走在前面,挥动手里的刀砍开面前的草。
“在下雨,草割下来也是湿的,你就算着急盖屋顶至少也要等到天亮。”钺好扯开嗓子,尽量盖过雨声。
骨炘答得有气无力:“草林看不见边际,走在里面容易迷路,我们劈出一条道路,一直往前走,也许能早点出去。”
“不早说。”钺好抽出一撮野草拧成绳,抓住地上的野草扎成垛,用力踢开,草垛滚出十米远,压倒一片野草,扭身向骨炘炫耀,“我比你聪明。”
骨炘:“……”这也要比。
四人跟着压倒的野草往前走,走到草垛前,钺好又是一脚,踹出草垛,压出一条道路。指骨灯座里的血红花熄灭,骨炘敲开花瓣,继续往前走。
滚到前方的草垛压倒阻隔的野草,眼前出现一条宽敞的道路,左右倒着砍断的野草,骨炘摇摇欲坠,太熟再次敲开熄灭的血红花,“这些是我来时砍的,走到底,我们一定可以出去。”
鹤别云连跨三步,扶住骨炘,托住她的手肘交给钺好,走在最前面。巫巫回头,远处的密林里红光闪动,巫巫握剑走在最后,五步一回头,红光渐远,巫巫确认,夜里只有雨声,没有其他声音。它们留在密林里,没有跟过来。
走到道路尽头,鹤别云右手化剑,斩断野草开路。走出几里路,终于看见远处的泥屋。泥屋火光围绕,屋顶站着一个人,背后的火光映衬他的身影,李厌香。
李厌香望着黑夜,目光留在三里外的荒野。
鹤别云顺着李厌香的目光看过去,目光停留的地方是道观的位置。过去一年,李厌香也曾这样看着道观?他一直知道他们在这里!
“是他搞的鬼?”钺好架着骨炘,望着屋顶上的黑影。
巫巫再次回头,红光已经消失在黑夜,“也许是他。”
钺好开骂:“王八蛋,要我们上供也就算了,还弄出一群会发光的瘦猴儿。下面见面,拳头伺候。”
血红花收紧花瓣,周围一片黑,只剩泥屋一团红,雨还在下,钺好常来附近打猎,“出这片草林,再往前走个三里就到了。”
身边的人不动,钺好提高音量,“你们相信我,这里随便走,不会迷路。”
“嘘——”骨炘费力的抬起手,食指勾住钺好的腰带,用力拉紧。
钺好息声,静听雨声。雨声里夹着踩断枯枝的声响,细微轻柔,几乎被雨声盖过。钺好弓手敲开血红花,灯笼花芯照亮四周,齐肩高的野草前错落站着一群人。
是昨夜哀嚎的那些人。
“又是他们。”钺好握紧钺柄,随时准备动手。
鹤别云抬头,屋顶上的人正盯着他,人是他放出来的。
昨夜已经见识过这群人的本事,砍不死,不怕疼。只要鹤别云出手,凤临就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而他却不知道凤临在何处,鹤别云只能后退。
“还以为你多厉害呢。”钺好松开骨炘,一步跨到最前面,“退后,我来。”
身后狼息不止,巫巫转身,是刚刚离开的那群狼,原来它们没走,一直静悄悄跟在身后。
狼群绕到左右两侧,不死人脚步后退。泥屋火焰骤灭,剑镯摇晃,不死人听到剑铃声,不情愿地移开脚步,摸黑走向泥屋。
“这就走了?”钺好不满,举钺指着离开的人群,“留下来打啊。”
狼群守在周围目送不死人离开,鹤别云剑手退回原形,“他们受神召,神让他们来,他们便来,神让他们走,便让他们走。”
钺好醒悟,昨晚她被骗了,昨夜神说无能为力,今夜却得心应手。钺好骂骂咧咧,劈开拦路的野草。
骨炘全身都在疼,撑着骨杖的手臂发抖。她侧头回看左侧的狼群,“我们先回去。”
“改天再跟他算帐。”钺好返回走到骨炘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发现另外两人不见了,她问,“人呢?”
骨炘敲开血红花,巫巫、鹤别云不见了,“别管他们,我们先走。”
钺好扶着骨炘,嘴不停歇碎碎念,“说了请我吃猪蹄,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大骗子。”
身后寂静,骨炘回头,狼群正目送她们离开。
骨炘腿上有伤,走得慢,走到白天搭建的房屋时,天已经亮了,大雨暂停,骨炘再次回头,狼群消失了。钺好这才看清骨炘身上的伤,手臂上、腿上、腰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血窟窿,灰色麻衣被血染成鲜红,伤口处结满血痂。
钺好哑声,扶着骨炘进屋。
木屋只有木头框架,没有盖顶,下了整夜的雨,木头上悬着一串水珠,右边墙角叠着几片两米长的芭蕉叶,听见声音,叶子下伸出的手握着指长的石刀,惊恐的双眼盯着眼前的人。
认出两人,金泪拱开芭蕉叶,收起石刀,焦急的站在骨炘面前。
钺好右脚踢正地上的圆木,扶着骨炘坐下,放下臂弯上的花篮,“看好她,我去采药。”
骨炘:“你知道哪些药有用?”
钺好:“你都这样了,还管哪些药有用,我能采到什么你就用什么。”
骨炘:“不要走太远。”
钺好:“知道啦。”
钺好的背影渐远,骨炘丢下断刀,敲击骨杖,指骨收紧,兜住血红花,骨炘才横放骨杖。
昨天刚搬来这里,只有几根木头,什么也没带来,没存下水,骨炘指着叶片上的积水,还没开口,金泪心领神会的摘下叶片,小心翼翼护着叶片,送给骨炘。
“这里有只陶罐。”金泪发现木桩后面多出一只陶罐,他提起陶罐,左右晃动,里面装满了水。
骨炘捧着叶片,看向身后,他们的确在这里。眼前是一片密林,她却能感觉到有人在与她对视。
灶台杂音不断,符阵内的鹤别云收回与骨炘对视的目光,转身走到灶台,掀开簸箕,小泥巴蜷缩着一团,头伸进灶里,撅着臀躲在灶角,鹤别云冲屋内的巫巫喊道,“它在这儿。”
回到道观,不见小泥巴,巫巫找遍整个屋也没找到人,结果藏在灶里。
鹤别云提起小泥巴的腰带往外拽。
小泥巴头上裹着灶灰,满脸漆黑,由着鹤别云提着它的腰带,细声抱怨,“昨天你们出去了就不会回来,我等到天黑下雨,你们还是没回来,泥屋走出许多人,我害怕,才躲过来的。”
鹤别云停在水缸前,放下小泥巴,抓起浮在水面的木勺,拿开小泥巴头上的集满灶灰、染得乌黑的花环,伸进水缸装满水,“伸手。”
花环掉出阵外,小泥巴收回念念不舍的目光,伸手漆黑的双手并在一起,接住鹤别云浇下的水洗手搓脸,洗下一滩黑水。
巫巫走出屋,手里拿着药包,举过鹤别云眼前,递给小泥巴,“你未来娘亲受伤了,把药送过去。”
小泥巴花着一张脸,拒绝他,“我洗手呢,你自己送。”
鹤别云倒完筒勺里的水,挥勺掀飞巫巫手里的药包。药包飞出阵外,落在骨炘脚边。
金泪放下陶罐,捡起药包,拆开其上的麻绳,露出晒干的草药,望向身后的密林,这里真的住着神。
骨炘咬牙撕开衣袖,拎起陶罐浇水,就着破旧的衣袖擦干血迹。金泪放下药包,拿石刀割开袖边,帮着骨炘擦去腿上、臂上的血迹,抓起草药按在伤口上,堵住血窟窿,抓起袖边裹住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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