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画多看了他一眼。
平日燕凌帝十分守时,就算政务缠身,没有特殊情况,也会在饭点用膳。
李福全叹道:“姑娘昨日去玩,陛下也没用什么膳食,昨夜又……”
说着,面上挂起笑:“到现在,陛下也还是滴水未进啊……”
“多嘴。”燕凌帝面色漠然,将卷宗放在一边。
陆瑾画睫毛颤了颤。
她生父母不详,身边最亲的人,便是外婆,后来又经历过几段失败的恋爱。
穿越后,这具身体的亲娘早逝,亲爹对她可以说毫无情分。
长到如今,也无一人告诉过她,正确的亲密关系该如何处理。陛下对她好,她自然会真心实意对陛下。
他如此关心自己,陆瑾画心中感动,若按她的逻辑,与陛下谈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好的,可一想到他还喜欢男人,还与裴硕做过那事,便……
陆瑾画摇摇头,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在秋猎里,莫不是吃些什么野味之类的荤菜,今日桌上却多了好几道素菜,看那绿油油的色泽,大多是新鲜的。
燕凌帝为她夹了几道菜,温声道:“尝尝可喜欢,在山下农户家里换来的。”
陆瑾画仰头,白净面容上透出几分乖巧:“这是陛下的心意,我当然喜欢。”
燕凌帝微微一顿,衣袖搭着精瘦的手腕,细细看去,一道蜿蜒伤疤横贯其上,给玉质般的肌肤蓄满了野性美。
同样心绪不宁的,还有另一个人。
候石站在营帐门口,踌躇着问道:“大人,属下来为您上药了。”
许久,里面传来低沉而冷戾的声音:“进来。”
候石心头打鼓,自从大人被找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活像疯了一般,那戾气沉沉的眼睛,叫人害怕。
“我来吧。”轻柔的声音传来,候石转头,看见来人是萧采盈。
大人为官数载,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异性伺候,候石松了口气,将药给她:“大人心情不好,你小心着些。”
萧采盈温温柔柔笑回:“知道了。”
进去时,男人坐在榻边,一条腿抬起,缓缓擦拭着手中长剑。
他赤着上身,壮硕而完美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大大小小的剑伤,掉落山崖的摔伤。
一块青一块紫,看着都吓人。
他却和没事人一样,眼睛像木雕一般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采盈走过去,他也没反应过来。
看着男人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鼻子陡然一酸,开始给他上药。
伤口被水泡得泛白,嫩白的肉里,有血水一点点氤氲而出。
萧采盈心头一堵,低声道:“大人,你何苦如此?”
听到声音,容逸臣骤然回神,他转头冷冷看向她:“怎么是你?”
听着对方毫无起伏的声音,萧采盈心如刀割:“你为何要这样,那些刺客分明不是你的对手!”
容逸臣面色淡淡,狭长的眼眸似浸着寒冰一般扫过她:“滚出去。”
他拿起衣裳穿上,慢条斯理系着衣带,扣上腰饰。
萧采盈目光划过,落在桌子上的匣子中,那匣子,隐隐能看见女子发带。
她心中陡然升起怒火,咬牙道:“你喜欢她?”
容逸臣回头,冷戾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忽地露出一个笑意:“你应该庆幸,直到今日,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否则,因着这张脸,她也不该在这世上活着。
萧采盈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并不在意他说什么,只一针见血道:“想同皇帝抢女人,你抢不过他。”
原是想激怒容逸臣,叫他好清醒些,谁知对方并不生气。
听到这话,男人笑意渐浓,像是真有些高兴一般。
“我不需要与他抢。”
就算他是天子又如何?陆瑾画曾经说过,长大后是要嫁给他的。
萧采盈看着他肿胀的半边脸,只觉得自己的真心被人狠狠扔到地上,反复碾压、践踏。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就这样悄无声息走进了心底,等她发觉时,早已深陷其中。
陆瑾画也不想像个瓷娃娃似的整天躺在屋子里,但奈何受了伤,除了睡觉,便没别的事好做了。
秋猎前明明看过天象,大多是晴天,现在雨却一连下了许久。
最近迷迷糊糊混沌时,总想起小月亮来。
小月亮是条白毛田园犬,已经离开她好几十年了,不知近日为何总是梦见它。
陆瑾画睡醒,透过单薄的床帐往外看去。
外间人声渐渐,透着屏风照进来些天光。
片刻后,声音突地消了,一阵窸窸窣窣后,一道高大身影绕过屏风进来。
见她醒了,燕凌帝亲自拿了水来。
“喝些水。”男人扶起她,温声道:“可想起来走一走?”
她这两日都乖得很,除了睡觉,别的什么也不做。
燕凌帝只担心她憋坏了,有心带她出去,每每来时,她都在梦中。
小姑娘柔柔靠在他怀中,稠密的秀发垂在腰侧,她道:“陛下,留的那窝兔子,给公主送去了吗?”
心中蓦地一刺,燕凌帝垂下眸子去看她。
小姑娘面容苍白而温软,澄澈的瞳孔不如往日清亮,散发着淡淡死气。
他将人拢紧了些,按住心中不安:“朕这就叫人送去。”
说罢,又见陆瑾画闭上了眼睛。
帝王轻声问:“奈奈没什么想要的么?”
陆瑾画不答,他又道:“狼崽,狐狸,小老虎,奈奈喜欢什么,朕命人去捉来?”
话未说完,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均匀了。
燕凌帝阖上眸子,下意识将人抱得紧紧的,二人脖颈交缠。
闻见她身上的味道,那惶惶不安的感觉才少能被压制一些。
她在躲着自己,燕凌帝明白。
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难道对他就没有一点喜欢吗?
他不敢问,就怕从小姑娘嘴里听到些不中听的话。
二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到了秋猎结束前一天,燕凌帝终于不与她在帐子里对峙了,用完早膳便道:“今日朕要为秋猎的子弟们行赏,奈奈可要一同前去?”
陆瑾画正搅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闻言,毫不犹豫拒绝了。
燕凌帝没什么表情,脾气很好道:“朕叫临安来陪你。”
说罢,阔步出了帐子。
临安来时,陆瑾画身着中衣在梳妆台前,碧春小心翼翼给她梳着头发。
这几日姑娘与陛下不知怎么了,气氛怪怪的。
姑娘都躺两天了,今日总算愿意起身了。
“阿瑾!”慕容慧气喘吁吁跑进帐子,待看到陆瑾画,瞳孔一震:“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想起这茬,她便生气。
“那容逸臣果然是个大灾星,谁碰见他都得倒霉。”
陆瑾画摸了摸头发,问:“送你那窝兔子,你可喜欢?”
“简直太喜欢了!”慕容慧笑嘻嘻道:“又肥脾气又好,阿瑾,我太爱你了!”
见她脸上好不容易长出的一点肉又没了,慕容慧连连哀叹。
“幸好皇兄严惩了那群人,不然我定不饶过他们。”
陆瑾画早从燕凌帝嘴里听了这件事的首尾,都起于半年前南方水患。
容逸臣去收集证据,陛下直接将褚迎涛下了狱砍了头,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人自以为在证据未查明前,陛下便不会动手,谁知他竟这般果断,以为是容逸臣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说动了燕凌帝,再加上他本来就是陛下的心腹……
如此种种下,便对容逸臣怀恨在心,多番布局刺杀,只她运气差了些,偏在对方最后一次反扑时入了局。
想起那糟心的刺客,陆瑾画便一阵头疼。
“不提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慕容慧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满面病容,也觉得说这些不好。
她踌躇了许久,问道:“阿瑾,你是不是和皇兄吵架了?”
陆瑾画眼眸轻轻一顿,“何出此言?”
慕容慧干巴巴一笑:“不然皇兄怎么会叫我来看你。”
皇兄恨不得一直黏着阿瑾的,怎么可能这么大方。
“秋猎结束在即,陛下事务繁忙,我又不便见风。”陆瑾画穿好了衣裳,淡淡道:“难道公主不想见我?”
“没有没有。”慕容慧连连摆手,真诚道:“就是觉得皇兄这几日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
陆瑾画往腰间挂上玉佩,和平日没什么不同。“陛下定是有什么烦心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说的也是……”
没过多久,燕凌帝就回来了,出乎意料的是,他带回了一只小狼崽。
见陆瑾画果然起身了,眼中的紧张微微褪去一些。
“奈奈,过来看看,这狼崽你喜不喜欢?”
笼子放在地上,小狼崽似乎还没睁眼,奶声奶气叫着。
听到这声音,陆瑾画当真过去瞧了瞧,她没说话。
燕凌帝伸手去拉她,被她轻轻躲开了。
帝王微微一僵,又缓缓松开了手,“叫它闻闻你的味道,以后它便认得你了。”
陆瑾画问:“白色的?”
燕凌帝温柔道:“奈奈不知,狼的品种也分贵贱,这白狼,便是狼中的极品血脉……”
后面他说了些什么,陆瑾画没听到耳朵里,只注意到贵贱二字。
她摇摇头,冷淡道:“我不喜欢。”
燕凌帝心中又是一刺,早知向她坦明心意后,二人会渐行渐远。
只是他忍不住,见她藏于自己沐浴之处,便鬼使神差将那些话一一道来,心存幻想,希望她能接受自己,只是没想到,她心中连一丝情谊也无。
见她要走,燕凌帝按住她的肩膀,温声道:“奈奈会喜欢的。”
“它皎洁如银月,以后便叫小月亮吧。”
陆瑾画霍然抬头,一双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燕凌帝温声道:“朕近日夜间时常听见奈奈说梦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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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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