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画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赐座吧。”
“谢贵人。”杨氏连连俯身。
燕凌帝压下心中缓缓弥漫上的内疚与自责。
不同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他会保护好奈奈,绝不会让她再陷入如此境地!
慕容据面带火光地扫了眼陆瑾画,往日遇见这商女,哪次不是针锋相对?
偏偏她今天装什么好人!
她若不开口,赐座的便是父皇,也好叫母亲多与他说几句话啊!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陆瑾画轻声道:“陛下,你说吧。”
燕凌帝偏头,眸色淡淡扫过下方二人,又不是他想见的,有什么好说的。
“杨氏,这些年,你将太子养得很好。”
杨氏屁股刚碰到凳子,听到这话,又诚惶诚恐站起来端正跪下。
“妾无能,不能教太子什么大道理。”说着,她便磕起头来,“多谢陛下这些年倾心教育据儿。”
杨氏越说越激动,隐隐有抹泪之势。
燕凌帝无奈地看向陆瑾画。
让他说,他每回一开口,这杨氏便直接哭起来。
想当年,杨虎也算是一名猛将,不知是如何找了这毫无见识的夫人,生个孩子也蠢笨不堪,不知开窍。
“娘,你哭什么。”慕容据拧眉,脸上是止不住的心疼。
他连忙跪下将人扶住,又拿了帕子给她擦脸。“父皇在夸你呢,你该高兴才对,万不可圣前失仪。”
杨氏慌张地抓住他,哽咽道:“我知道,我就是……就是……”
燕凌帝不近人情地打断二人:“坐着回话。”
慕容据扶着杨氏重新坐好,还拿了帕子给她擦泪。
陆瑾画静静看着。
这孩子虽然不够聪明,但胜在有几分孝心,不枉杨氏当年冒着巨大风险将他生下来。
侍从陆陆续续进来,将桌子上的东西撤下。
燕凌帝是没心情同杨氏说话的,只是陆瑾画想见,便叫她们见一见了。
陆瑾画端坐在桌案后,眸光温和。
“生下这孩子后,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这样熟悉的语气,让杨氏微微一怔。
西山太子妃在九皇子府上做医士时,也为她保过几次胎,常常询问她身体情况,也是这般语气。
不过眼前这一位……
她收下心底的疑惑,小心答道:“据儿出生已有十几年,陛下赐了许多珍贵药材,妾的身子也养全乎了。”
尽管知道对面是地位低下的商女,可她与西山太子妃那如出一辙的气势,叫杨氏十分害怕。
这商女容貌与西山太子妃肖似,气势却与陛下差不多,让人不敢直视。
“那便好。”陆瑾画饮了口清茶,眉心缓缓松开。
慕容据目露殷切,只盯着燕凌帝看,希望他多同自己母亲说句话。
可帐内一片安静,那商女不开口后,气氛便慢慢尴尬。
他的父皇神色淡然,目光却直直锁定在商女身上,不像是要同他母亲叙事的样子。
他到底还有没有心?母亲可是辛辛苦苦为他生过一个孩子!
尽管心中不满,慕容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焦灼地等待着。
等来等去,也不见燕凌帝开口,直到结束。
被冷风一激,慕容据总算清醒过来。
父皇果真狠心,视他们母子若蝼蚁,未曾侧目看过一眼。
等远远离开了燕凌帝的营帐,杨氏才斟酌开口。
“据儿。”
她抓住慕容据的手,面容出现几分担忧。
“娘。”慕容据也握住她,低声道:“不要怕,父皇对我很好。”
杨氏眼中泛起热泪。
这些年,慕容据报喜不报忧,她不懂朝堂中那些事,但也明白,生母是个低贱的农妇,他这太子之位坐不了多稳当。
想起今日见的那个女子,杨氏便一阵心惊。
“据儿,你父皇身边那位贵人……”杨氏踌躇道:“你一定不要招惹她。”
慕容据一顿,心头火气却是越盛。
他不悦道:“孤是太子,乃大燕的储君,如何需要怕一个商女?”
见杨氏眼中露出迷茫来,他声音又温和了许多。
“娘,你不用担心这些,我送你回去。”
营帐内。
陆瑾画咽下最后一口药汁,又拿清水漱口。
燕凌帝替她端着茶杯,大手绕过她,轻轻帮她拍着背。
他心疼道:“待这两日后,便换成药膳吧。”
虽见效慢了些,但她能少受点罪。
陆瑾画脸上毫无血色,又被呛住,喉间是酸苦的药味。
好半晌才缓过来。
想起慕容据那副样子,她问道:“陛下,太子可知自己的身世?”
“不知。”燕凌帝很快答。
储君乃国之根基,要骗过天下人,首先得骗过他自己。
燕凌帝放下茶杯,一手将人揽进怀里。
温软的清香味瞬间扑了满怀,他拿起帕子,细细给她擦净嘴角。
“太子不聪明,可称蠢笨。”他声音中似带着淡淡无奈:“若是叫他晓得了自己的身世,只怕不等有心之人来问,他便忍不住全抖出来了。”
真相早晚会公之于众,但对燕凌帝来说。
若不是陆瑾画再次出现,史书上,或许永远会记下慕容据是他的血脉。
小姑娘很快起身。
燕凌帝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奈奈,明日便要拔营回宫了。”
他有许多话想说,又觉得现在说不是时候。
陆瑾画看向他,清泠泠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浅色眸子给那张瓷白面容添了一丝神性。
燕凌帝缓缓松开手,修长的五指无意识搭在膝上。
“朕送你回去吧。”
次日清晨,简单的清点后,果然拔营回宫。
陆瑾画身着锦裙站在人群外,静静等着。
待周睿得到燕凌帝的首肯,一声令下,所有人才纷纷动起来。
燕凌帝阔步过来,远远便瞧见陆瑾画在马车边等着。
离他越近,心中就越欢喜。
“奈奈。”他快步走近,伸手去拉她,触手一片冰凉,叫他眉心一皱。
“朕耽搁太久了。”
陆瑾画收回目光,温声道:“我本就不想坐马车,想多在外面吹会儿风的。”
燕凌帝抱起她,往马车上一放,“现在日头还大,不然骑马回去也不错。”
陆瑾画摇了摇头,脚下步子却一停。
她抬头,白净面容下意识看向远处。
燕凌帝转目看去,一赤色身影站在那里,狂风吹舞,衣袂翻飞。
那张出色面容叫各家贵女纷纷红了脸,偷偷拿眼去看他。
陆瑾画抿唇。
这大么大的太阳,别处都没吹风,偏偏男主被风吹得衣袍鼓动。
搁现代,镜头外一定放了十台鼓风机。
燕凌帝侧身,挡住她的目光,“奈奈还想在外面透透气吗?朕陪你。”
陆瑾画扭头进了马车。
车队行驶在绿萌掩盖的官道上,犹如一条蜿蜒的长蛇。
到午时,车队停下,陆瑾画才抽了空出来透气。
侍从将这一片围得水泄不通,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耳边传来些响声,一扭头,便看见隗清玉与慕容慧二人正朝她招手,挤眉弄眼的。
陆瑾画顿了顿,想起自己也有好些时日没跟她们一同玩耍了。
她起身,淡声道:“下午我与公主一辆马车。”
燕凌帝抬眸看她。
二人虽看起来一片和谐,但总感觉有几分剑拔弩张,他不想太拘束了小姑娘,以免让她心中反感。
慕容慧的马车与他离得不远,等车队行进后,叫人调到他身边就行。
三人组正式会面,隗清玉一阵唏嘘:“陛下今日整的如此好说话?”
慕容慧捅了她一把。
连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最近阿瑾跟陛下的气氛不对,还用得着问吗?
休息的时间不多,慕容慧搓搓手:“咱们上车说罢。”
她也不习惯坐这摇摇晃晃的马车,骨头都快抖散了。
“正好无聊,下午咱们来玩牌。”
陆瑾画点了点头,回头看去,见燕凌帝还站在远处。
高大的影子映在地面,无端透出几分孤寂。
她收回目光,跟着慕容慧上了马车。
慕容慧扔下一张牌:“早知玩牌是晕车良方,我早就叫你们来陪我玩了!”
就这样,三人组打了整整一个下午。
都有输有赢,陆瑾画银子赢得最多。
慕容慧不悦道:“阿瑾每次都赢我们的银子,她运气怎么这么好?”
隗清玉也叹道:“就是啊,根本就没玩头嘛。”
好一阵唉声叹气后,车队缓缓行驶进蓟州城,不少世家在外城便散开了。
周睿骑着马快速过来,在燕凌帝的马车外禀报:“陛下,临安公主的马车现在就在您前面。”
燕凌帝掀起帘子,往前看了一眼。
马车进了城,却突地转弯,便不往皇宫方向去。
燕凌帝很快得知了消息,不等他派人去问,便见碧秋匆匆赶来。
“陛下,姑娘说她要在内城转会儿,天黑就回来。”
碧秋声音越说越小。
姑娘这一招先斩后奏,可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当今陛下啊。
真怕陛下一个不高兴,把她这传话的拖下去砍了。
车内,燕凌帝整个人犹如定住一般,缓慢眨了下眼睛。
良久,他一手扶额,无奈道:“保护好姑娘。”
碧秋一惊,知道这关是过了,连忙道:“是。”
慕容慧抓着牌,总觉得脖子凉飕飕地。看了眼坦然自若的陆瑾画,她忍不住问:“阿瑾,皇兄真的会准你陪我去玩吗?”
她可不想马车走到半路,她就被御林军抓回去,在金銮殿上挨鞭子。
隗清玉扔下一张牌,似乎第一次尝试到这玩牌的乐趣。
“临安,你莫害怕,都输了一把了,这回再输,得赔双倍银子啊。”
慕容慧当即心神一震,理起手中的牌来。
但是银子再重要,也没命重要啊,她哭丧着脸:“你都不知道皇兄有多恐怖!”
陆瑾画安慰她:“放心吧,陛下赏罚分明,要出来的是我,关你什么事?”
隗清玉附和:“陛下是明君,怎会因此罚你。”
陆瑾画附和点头,不禁道:“陛下年少时,尤为守礼,连当时的太子太傅都赞他有君子之风。”
隗清玉惊讶:“你连陛下年少的事情都知道?”
燕凌帝:朕爱她,连她多看两眼的人,朕也予之一分偏爱
陆瑾画:这孩子打小就不聪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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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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