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静这个疯子,把大梁的国师容与圈禁在了宫闱里。
在大梁最后的一支军队被燕军击垮,大梁的第二任皇帝沈佑被关在囚车里押回来的当天,国师容与在一夕之间白了头。
“天命不可违。”容与只轻飘飘的一句,她没能护得住大梁,没能守的住师傅王相宜的嘱托。容与浑浑噩噩半生,竟然什么都没能留下。
大梁灭国的当天,容与就应该以身殉国的,但是沈佑还活着,沈昭静拿自己亲弟弟的命威胁容与,容与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沈昭静总会伏在容与的膝上喊她姑姑。
“孽障。”容与推开沈昭静这个疯子,她狠狠给了沈昭静一巴掌。
沈昭静轻抚着被打肿的侧脸,不依不饶地紧贴着容与,近乎贪婪的呼吸着容与的气息:“姑姑想打便打,只要姑姑开心就好。”
“我早应该杀了你的。”
“姑姑不会杀了静儿的。”沈昭静拉起姑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姑姑与无殇神隐门太公都师传王相宜,姑姑不可能算不出静儿会举兵谋反。姑姑舍不得静儿。”
容与:“我从未有过不舍得,这是你有龙气护身,我杀不了你。”
沈昭静的脸色很难看。
容与继续说下去:“你可记得你我在观星台初遇那夜,彼时我就是去杀你的,但我杀不掉你,沈昭静,从你出生开始,我一直都想杀了你。”
“姑姑说笑了。”沈昭静强忍着怒意,他不想听容与亲自把那一夜观星台的初遇贬的一文不值。
“沈昭静,你不必再自欺欺欺人了。”
“够了!”沈昭静一把握住容与纤长的脖颈,容与束发的簪子脱落,她的白发落在了沈昭静的手背上。
沈昭静自觉失态,他跟被火烫了似的,急急忙忙收回手。容与竟然还在笑!
“国师大人,你且安心在此处静养,我也需和我的亲弟弟叙叙旧了。”
“沈昭静,你不能杀了他。”
“沈佑的生死全在国师一念之间,还往国师珍重。”沈昭静一字一顿,话毕,甩袖离去。
再次见到沈佑,他已经从一个奶娃娃变成了消瘦的少年。沈佑身上的玄色龙袍还没脱下,他坐在窗前,而那个曾经护着他的老太傅早已经被乱军砍死了。
“兄长。”见沈昭静进来,负责看管沈佑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只有沈佑的背依旧挺的笔直,他说,“你身上也流着大梁的血。”
“哦?”沈昭静无视了沈佑的无礼,他坐在沈佑身边亲自斟茶,“那又如何。”
“兄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沈佑,如果你母亲也被人毒杀,你也如我一般日日受尽苦楚,你也会和我选择一样的路。”
“兄长,我的母亲,姐姐都被你杀死了。”沈佑有一种超出他这个年龄的平静,“我理应杀了你的,但是我不能,你是我的兄长。”
“你现在也应该为大梁殉国。”沈昭静有些好笑。
沈佑:“我不想死。”
“你太傅教你的东西,你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吗?”
“在你攻进京城时,太傅本来是想带着我殉国的,但是后来,他后悔了,他要我好好活着。”沈佑暗沉沉的眸子看着沈昭静,“兄长,你不会杀了我的,你还需要用我的命,留住国师大人。”
沈昭静拊掌:“把贪生怕死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沈佑,你跟沈韶可真像啊。”
沈佑没有反驳,他把玄色龙袍脱下:“有了我的禅让诏书,你称帝会更名正言顺。”
“不需要。”沈昭静勾起唇角,戏谑地打量着自己这个所谓的弟弟,“随他们怎么说去吧,我会是个明君。至于你跟沈韶,两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罢了。”
沈昭静吩咐人好生照顾自己的亲弟弟,变相地把他软禁在了宫中的僻静院子里——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着更让沈昭静放心。
——无殇——
“苏禾什么时候回来?都去了宛城这么久,一个小小猪精有这么难对付吗?”宋知书不安地来回踱步。
机枢门世尊陆乘渊被宋知书绕的眼花:“行了,苏禾是你一手带大的,他什么势力你不清楚?你就是最近太过忧虑了。”陆乘渊把茶水递到宋知书手边,“来,喝杯茶压压惊。”
宋知书的茶还没喝进嘴里,无殇正殿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浑身是血的苏禾,跌进了大殿之中,她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灰白的尘土稀稀拉拉掉了一路。
巨大的响动吸引了周围无殇弟子的注意,他们很少见到苏禾这般狼狈的模样。
“苏禾,你拿的什么东西?”宋知书用脚把地上的土撮到一起,他伸出右手去拽苏禾的胳膊,却发现苏禾浑身瘫软的不像话。
“掌门。”苏禾抬眸,眼眶猩红,“我们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觅渡,温归年,还有同行的十一位弟子,尸骨无存。”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
跟温归年关系好的无殇弟子,听到苏禾的这句话就直接哭了起来。余念七站在人群里,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温归年怎么可能会死?
苏禾咽下眼泪,镇定地将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缓缓道出——
“师姐,还有什么时候到无殇啊?我骑马颠的我屁股疼。”温归年喋喋不休地抱怨,花了一两银子才买了一只宛城的特产烧鸡,他才吃了一口,就被突然窜出来的猪精给抢走了。
苏禾:“噤声。”
“师姐,待会儿我们绕个路,去临岐城买只烧鸡吃呗。”温归年提议,“就夺走二十里,不远的。”
“温归年,你不是骑马屁股疼吗?怎么一说到烧鸡屁股就不疼了?”同行的弟子调侃温归年,“你还不如多买些烧鸡屁股!”
温归年作势要揍对方,他挥舞着拳头:“你再这样,我以后买了烧鸡再也不分给你了。”
“别呀,我错了,我最爱吃烧鸡屁股了,把烧鸡屁股都给我吃。”
几人说说笑笑,日头已经渐渐偏西,苏禾还执意要快些回无殇向掌门复命,因此没有答应温归年绕路只为买个解馋的烧鸡的恳求。
苏禾想,如果她当时答应了温归年,绕路去买烧鸡,那他和其余十一个师弟师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们遇到了西北大妖觅渡,紧一个照面,觅渡抛出手中的伞,无数条白色绸缎把苏禾一行人围在中间。五只没有神智的野鬼从地上跑出来,扑向无殇弟子撕咬。
苏禾从背上拔出鸦九,几乎是一刀一个,将这五只恶鬼杀了个干净。
“站到我身后。”苏禾握住刀柄。
觅渡朱唇未启,她用袖子掩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结局都是死,何故惺惺作态。”觅渡轻巧地从树顶跃下,她轻飘飘的落在白色绸缎上,“挑个跑得快的,告诉你们掌门,把幽昼交出来,我就放了你们。”
“你休想!”一个无殇弟子愤然道,“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可能让你这个妖物威胁我们掌门!”他劈砍着困住众人的白色绸缎,这绸缎看着柔软一场,但是刀剑落在上面,连一丝划痕都没留下。
觅渡脚下的白色绸缎飞出,没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一瞬间就将方才出声的那个无殇弟子捆了个严严实实。他的刀落在地上,生机被迅速抽空,最后干枯的身体砸在地上,化为了粉碣。
同门的死并没有让他们因此退缩,反而被激起了怒火。
他们劈砍着,怒吼着。
“不自量力。”觅渡收回了困住这群人的绸缎,趁着人群逃窜的间隙,一条条白色绸缎如同毒蛇一般缠住他们的脚踝。眼看着就要缠上苏禾的脚,温归年一个飞身扑过去把苏禾推开。
白色绸缎缠在温归年脚腕上,他被巨大的冲力掼倒,摔了和狗啃泥。
苏禾本能地要去救温归年,但是另一条绸缎把她也给缠住了。
“无趣。”觅渡侧躺在树干上,指使着白色绸缎蚕食几人的血肉。后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留给人回去给宋知书报信。
于是她的指尖指向了温归年,温归年脚上的白色绸缎松开,他连滚带爬地爬到苏禾身边举起剑狠狠砸在裹住苏禾的绸缎上。
绸缎坚硬如铁,温归年虎口都被震麻了也没砍断,他哭喊着:“早知道我就好好练功了!”
眼看着周遭的无殇弟子都失去了生机,苏禾也唇色惨败,几乎要晕死过去。
温归年心一横,往自己肚子上捅了一刀,他捂着伤口,装着胆子冲着觅渡喊:“你放苏禾师姐回去报信!”温归年疼的龇牙咧嘴,但现在,他的气势不能输。
觅渡并不在乎是谁回去报信,看见温归年血流如注,她指尖轻飘飘转了个方向,缠在苏禾身上的绸缎全都涌到温归年身上,将他死死勒住。
温归年这才感觉到害怕,他被勒得喘不上气。看着苏禾用鸦九砍绸缎,温归年恳求苏禾在他死前抱住他。
“师姐,死在你怀里也还行。”温归年笑着笑着突然把头埋在苏禾怀里。
温归年的身体在一点一点衰败,消散,他很害怕,有些颤抖地大哭起来:“苏禾师姐,我不想死——”话音未落,温归年彻底消散在了风中。
地上,只有一抔灰白的尘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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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一抔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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